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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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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敏惊在那里,李越碰了他一下,陆敏呆呆地说:“若汝降,朕恕尔等不死……”
赵宇咦道:“这跟我说的也没有什么两样吧。”
李越生气他贬低陆敏,说道:“当然好多了!你都没说朕!而且‘汝’‘尔’之类的用得多铿锵有力!”
陆敏羞得脸红,狠狠地瞪李越,李越忙缩了脖子。
赵宇摇头叹:“算啦,荒山野地的,不能太讲究。首先我们要强调战争的正义性,你要跟他们说这是我们的领土,这样侵略我们是不对的。如果他们不立刻投降退出去,就是给我们一个信息!你们知道是什么信息吗?”他环视众人,小知道小声说:“就是他们很厉害,我们打不过他们?”
赵宇摇头:“小知道,你这就不知道了。他们的信息是:邀请我们打到他们草原去!”
方笙脱口道:“竟然是这个道理?!”
赵宇点头说:“当然啦!慧达,那个古语怎么说来着?”
慧达恭敬地回答:“来而不往非礼也。”
赵宇嗯了一声说:“你果然聪明!陆敏,记住要用这句话,显得我有深度。”那是您的话吗?但现在大家都处于痴呆状,没人追究。赵宇继续道:“至于那些降兵,你也要骂他们一通,想来你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有言辞上的馈乏,请问董义,是不是?董义?”
董义一拍腿,大骂道:“就是!那帮吃里扒外的汉奸!这方水土养了你养了你祖宗,你竟然投降,还转头打自己的弟兄,你真是……”十分十分难听的话。
赵宇摆手道:“要把这些话文明一些讲出来,但大致意思是对的。”董义笑着向大家拱手。
赵宇再开口:“再接着说,如果他们要投降,我们要指导一下步骤。”陆敏有些不信地问:“如果他们要投降?还有步骤?”他瞟了一眼密集的元军兵士。
赵宇说:“当然!我们要表示出诚意!人家要投降了,这边不告诉他们怎么做,这不明显不关心他们吗?”
陆敏吞了一口气,低声说了几句,魏云默默地记。赵宇一手比划着:“先一队队地在下面走过去,当着我的面把刀枪什么武器都丢掉山下去,然后把铠甲也解开,哦,你可以用一下解甲归田这个成语,别忘啦。最后要把腰带解了,这样他们都用手提着裤子,就不会和我们动手了。请他们一定要理解我的忧虑:我们这边才十二个人,记住,要告诉他们我们有几个人,这都是你们弄的,不然我们只有两个人,说出来又多一分气势,现在竟然多了这么多,日后大家会说我们胜之不武……哦,慧成,我刚才到哪里了?”
慧成木然合掌:“说到让他们解了腰带。”
赵宇恍然点头道:“对对,要替我道歉一下,说请楚这是万不得已,一定要很真诚地说啊!别让人家以为我是在侮辱人,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担心他们这么多人诈降,就是丢了兵器甲胄,徒手也能把我们收拾了。解了腰带,那么只有那些真不要脸的才会动手,这样我们会少许多麻烦。陆敏,你怎么不翻译?”
陆敏半痴呆状,低声把这些话翻译成文言,魏云手颤抖着写在一张白纸上。
赵宇听着差不多了,继续说道:“我们再讲一下他们如果投降后的待遇问题。如果是以前的宋军降兵,从来没有杀伤过自己人,我就会让他回家。毕竟,人都有软弱的时候是不是?比如方才,他们纳降我们的时候,那就十分有诱惑力,人都有求生的欲望……”
叶铭打断:“也许对你有诱惑力,别拉扯吾等!”
赵宇不满地说:“我又没说你会降,我是说那样降兵!不要这么疑神疑鬼的,你要修炼一下你的脾气。哦,慧成?”
慧成又合掌:“会让那些没有杀伤自己人的降兵回家。”
赵宇笑着看了慧成一眼:“慧成真好!没有你我可怎么办,一份诏书都写不完。那么,对于那些杀伤了自己的人的降兵,如果现在将功折罪,斩杀几个南犯的蒙兵,那么我也还是可以原谅过去的罪行,毕竟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嘛!”
众人都觉得不对劲儿,用有些恐惧的眼神看赵宇,有些人大概已经感到他们在跟随一个疯子。陆敏在翻译之中看李越,李越笑着做了个鬼脸。
赵宇望着远山,说道:“如此良辰美景!”
小道士失神状道:“辰是指早上,现在是下午了。”
赵宇“哦”地回头:“难道不是奸门?”不等小道士说什么,赵宇回头接着看前面,说道:“良午美景啊。”
陆敏面无表情地说:“应该是未或申。”
赵宇犹豫着:“良未美景?良申美景?陆敏,你怎么看?谁想当一字之师?”
李越看了天空,说道:“良申吧,这过了三点了。”
赵宇叹道:“我坐在这里,也算是为我量身制做的美景了,就是良申美景了!”
陆敏木然地问:“这句也要写进去?”
赵宇想想说:“你这样写,如果他们不投降,良申美景奈何天,——看看,挺合适的对不对?——他们大概会,不,肯定会命丧黄泉。这样他们家里的人,未竟的事业,没有吃到的好吃的,比如,我方才的寿司饭团……”
陆敏问:“寿司是哪两个字?”
赵宇摆手:“李越知道,反正就是一套循循善诱的话,讲清楚他们现在投降还有生路的,就是那些蒙兵我也可以饶之不死,日后在中原受些再教育,还可以回家放马,我到时候拿好东西换他的马匹,比如亮亮的镜子,能马上点火的火柴……反正我们有李越,什么糊弄人的玩意都能造出来,(李越:你这是什么意思?)跟他们说日子会很滋润,当然这得他们投降才行,不投降的话,那他们就别想活着回草原了,那是件多么悲伤的事啊!你能不能尽情润色一下这种情感?宋词里面那些春啊,何处啊,人间、风流、归去、春风、西风、东风、归来、江南之类的。其实你把这些词随意地凑一凑就行了,比如‘人间风流,江南归去,春风何处……’”
董义一拍手:“对呀!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也有诗意了……”
赵宇蹙眉:“董义,你打断了我的灵感,请你不要这么勉强自己多知多懂好不好?”
陆敏喃喃道:“吾再也不写诗填词了……”
赵宇想了一会儿:“应该差不多了。各位还有什么补充吗?”大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赵宇终述道:“总之,告诉他们我在此谆谆教导诲人不倦,是盼他们早日归降,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回首已是百年身。记住写下这两句,乃是出自一位风流而不幸的书生,我一直很同情他,他叫唐伯虎,因为调戏了秋香而名垂史册,当然,这些他们就不用知道了,你们懂就行了。”
安静了会儿,慧成小心地问:“官家是不是又在玩笑?”
赵宇长叹道:“君无戏言,我非常认真!陆敏,你一定要言辞恳切啊!”
那边元军等了半天,开始喧嚷。赵宇说:“快快,把我们的招降书射过去!别让他们等不及了,又开始攻击我们,白白送死,显得我们没有给对方改邪归正的机会。”
魏云皱着眉,下笔如飞。写完了,给陆敏,陆敏叹着气看了,改了几处,想给赵宇看,赵宇一摆手,“去把我包袱里的那个黄布小包拿出来,你们本家给的,你帮我看管着吧。”陆敏按照他说的拿出来,打开,是皇帝用的宝鉴和诏书用纸。他取了魏云的笔墨,在一边开始抄写魏云的笔记。
董义小声地对小道士说:“我怎么觉得手脚冰凉啊。”
小道士低声念了句什么咒语,回头对董义说:“你只有死死记桩他不是人’就行了。”
孙小官人拍了一下小道士:“说什么呢你!”
小道士不服道:“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慧达嘿嘿笑:“你别说,这回我还真明白你说的意思。”
陆敏飞快地誊写完了,赵宇说:“把那份正式的留下。”
陆敏惊讶地问:“为何?”
赵宇道:“给他们的肯定会丢了,这是我的头一份诏书,得留个好看的存档,以后大家也能知道我对元军的一片宽容之心,的确给他们指了一条生路。”
陆敏无力了,把底稿递给魏云说:“你再抄一份吧。”拿宝鉴盖了印,又取了一支笔,连同诏书递给赵宇,赵宇划拉了自己的名字,看着陆敏的字说:“这份留下,字很好看。”
等魏云写完,赵宇又签了字,但又说道:“字也太好看了,我舍不得给他们……”
叶铭一把夺了,折了往弩上一放,架了一支箭,射入了元军。不久,那边传来了大笑声,经久不息。这边的人有的人脸上露出羞惭之色,叶铭脸色铁青,慧达一副兴致昂扬。赵宇似乎面露悲哀,李越明白那是真正的同情之色,不禁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董义在一边紧张地问:“我们是不是更麻烦了?”
李越看着他说:“你以为他们看了这诏书会如何?”
董义声音有些抖:“大概不会放过我们吧?二哥你还有藏着的大包吗?”
李越看看偏西的太阳,摇了摇头。董义失声说:“那我们快没有竹箭啦!”
赵宇回头说道:“再坚持半个时辰,你要大声把这句话对元军喊出来。”
董义脸红,小声说:“哥哥,对不住。”
李越笑着拍了他一下,说道:“他是认真的。”
赵宇对李越说:“去上面看看,元军是不是都到齐了,时候快到了。”
李越应了一声,趁着元军进攻的间歇,弯腰出了他们的伞棚,往山上爬去。他一口气登到了半山处那块突出在外的崖石上,拿出望远镜观望,发现山脚下的元军几乎都上了山,一队队地排列在那段被他们控制的小路下的漫长山路上,看来准备做人海攻击了。为了保险,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山下林间的元军,大约有数十人,多是在看管空闲的马匹。他收了望远镜,又顺着山路下来,远远地看小路上没有元军,就一路狂跑,钻进了伞棚,大口喘气,对赵宇点头。
看着元军又冲上来了,赵宇对小知道说:“你问问他们,如果我们不投降,他们会不会让我们活命。”
董义急着说:“这还用说吗?”
小知道也说:“你知道,蒙军从来说不投降就杀人的。“
赵宇皱眉,“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我得亲耳听听他们怎么说,你们不要在这里替他们说话。”
虽然不是叶铭的班,叶铭夺过方笙手里的弩向外射去,李越看着他发青的脸憋住笑:当初他也是这么被赵宇虐待过的啊。
小知道对着元军大喊:“我们官家问,如果我们不降,你们会让我们活着吗?”
他少年尖锐的嗓音,让人听来像哭叫。元军一片笑声,有人喊道:“想活着,投降呀!”“不降可就得死了!”“怕了吧?降吧!”“不降者立斩当地!”
赵宇阴着脸点了下头,又问道:“他们肯定是认真的吗?”
小知道这次不反问赵宇了,直接喊:“你们肯定是认真的吗?”
元军大声说:“当然!降者不杀,战者斩尽杀绝!”“出来一个人,看看吾等是不是认真的!”“你听他都快吓哭了……”“哈哈哈……”
赵宇沉吟着又问:“你再问问他们,他们犯我领土,持强凌弱,现在千百人对我们十来个,他们不觉得羞愧吗?”
小知道无奈了,再次大喊了赵宇的话,听着简直像是在乞求。
元军那边大笑连天,隐约有“赶快降了。”“不羞愧!”“成者为王!”之类的话。
这边大家看赵宇,想说话,但被他异常严峻的脸色吓住了。赵宇像是在做最后的努力,对慧成说:“你来问问他们,犯下这等罪行,难道不怕报应吗?”
慧成大声念佛,慢慢地说:“汝等犯此罪过,难道不怕报应?”他用了内力,字字振人发聩,可元军那边更是喧哗:“他们求饶了!”“不怕,从来没见过什么报应!”“少废话了,快降吧!”
赵宇微眯了眼睛说:“慧成,我们是不是已经尽力教诲了?”
慧达低头合十说:“的确是,官家已经施教了!”
赵宇沉吟着点了点头。大家似乎有些明白:不教而杀,那么现在教了,可以杀了?看着众多的元军,有人不禁面露惊诧。
赵宇长叹了一声,说道:“打退他们,李越叶铭留下,其他人把他们两个的行李也背上,随我上山。”大家看赵宇和元军对话,以为他会干什么,可等了半天等来了这句话,都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但此时情形越来越紧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背起行李什么的。孙小官人把两只折叠椅子也提上了。
等元军再次退下,赵宇打头,出了伞棚,往山上去,其他人都鱼贯跟在他身后,扛着宋家天子的长幡。下面的元军见了,一片大喊,又冲了上来。李越给叶铭上弩+箭,叶铭一弩一弩地射,一连十几排弩,把元军逼退。
李越看看赵宇他们去的方向,也不急着走,数了数竹箭,说道:“应该还能打退他们一次。”
叶铭看着山下,皱眉,说道:“他又在想什么傻主意呢?不会又把自己置于险地吧?”
李越嘿嘿笑起来,这是他头一次意识到,叶铭大概是唯一一个认为赵宇会犯傻而且需要保护的人。他一拍叶铭肩膀,笑着说:“你离那个人远点吧,我说过几次了,那是个狠心的。”
等元军再次从山下扑上来,叶铭射光了所有的竹箭,刚要动用铁钉,被李越拦住。李越唯恐叶铭毁了竹弩,拿过来背在自己身上,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喷雾器,往木头上喷了喷,然后卸下一块,用自制的火柴点燃,放在脚边,再卸了一块,就着脚边的火点燃,交给叶铭,示意他扔下去。叶铭对这种自毁长城的做法十分不同意,但李越大喊着:“赵宇让干的!”他终于把木块冲着元军抛了下去。
李越飞快地一块块拆了他们依凭着战斗了三天的木墙,即使面前没有元军了,李越还是让叶铭一直往下扔,直到连脚边的木块都扔了下去。燃烧的木块把元军逼得远远退开,可他们面前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了掩体。李越也不拔长竹竿,只解开几处扣子,把伞面卸了下来,叠好,放入背包。叶铭也背起了自己的东西,李越又检查了四周,带头往山上走,走了十几分钟,他慢下脚步,对跟在身后紧皱着眉头的叶铭说:“你可一定得跟在我身后。”
叶铭问道:“他为何要烧掉那些木块?我们明明还可以守住一天。”
李越笑着说:“为什么要守住?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叶铭又说:“即使没有人来救,有那些也能抵挡一阵。”
李越感到十分得意:这一定是赵宇多次拥有的优越感。他神秘地对叶铭说:“赵宇想让元军觉得我们到了绝境,你说,他为何要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