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记（原名：我、死党和死党的死党）》姜姜

3、3（未修改）

　　七月，凯栎象只蜗牛一样缩进了名叫邱梧桐的壳里。我知道他别扭，所以也不太找他。因为我有自信他会耐不住寂寞，他会打电话给我。
　　八月，我们开始高频率地凑在一起，疯掉一般地尽情玩乐。凯栎把时间都给了我，连跟邱梧桐都极少出去。除了经常多只名叫杨旃耘的跟班碍眼，我几乎没什么好不满的。
　　然后到了九月出发的前一天，老爸老妈在家替我整理行李，我应了凯栎的邀约出去吃饭。本以为又是多人宴，结果意外地却只看到凯栎一个人。
　　买了KFC的汉堡、鸡块、薯条，又去便利店淘了几罐啤酒几包香烟，我跟凯栎惬意地坐在附近公园的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的脸很快红了，托这个奇怪体质的福，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我的酒量还不错。侧头瞄一眼凯栎，他修长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根细细的七星，偶尔才凑去唇边吞云吐雾。
　　凯栎连抽烟都很优雅，不象我是十足老烟枪，只会牛嚼牡丹不会细细品位。我跟凯栎不同，是那种要么不抽，要么一天一包狂抽的人，象凯栎那么细腻的抽烟法我学不会。
　　今天的送别会地点会选在这里是有原因的。凯栎以前对我说过他很喜欢夏天的户外活动，因为到处可以听到虫子的叫声、感受他们在身边的草隙间爬动，令他颇觉亲切。我当时被他说得浑身一抖，鸡皮疙瘩直冒出来差点没立刻从草皮上跳起来。但只要这里是凯栎喜欢的地方，就算恶心我也不介意陪他一起来。
　　“虫子。”凯栎睁着半醉的眼睛朝我靠过来，有股热气喷在耳边。
　　说是吃饭，结果汉堡、鸡块几乎没人动过，消耗得最快的反而是烟酒，而且八成以上进了他的气管和肚子。
　　“干吗？”
　　气氛有点诡异，我按着他的额头把他推开十公分，装作轻松地笑笑。
　　他吸了口气，可怜巴巴地问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
　　我的心脏用力收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我如此“有深度”的问题。凯栎把我要去留学的事单纯当作了对他的惩罚，他在试图挽回我。
　　“为什么这么说？”
　　我掩饰性地捞过烟盒，开始抽今天的第一支烟。只是七星太淡了，不合我口味。我默默地把烟雾吐出去，难以阻止胸口腾腾腾升起的烦躁。
　　“以前你有什么事总会跟我商量，为什么这次却走得不声不响。”他不满地指控，白净的脸上一大片红晕。
　　天哎，他醉了。
　　我翻个白眼。
　　“你也不是事事都会告诉我呀。”有点赌气地回答，不过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于是马上追加一句，“这次的事情本来就决定得很突然。”
　　傻瓜也看出来我摆明了敷衍他，所以凯栎不痛快了，转开头不再理睬我，只管喝他的小老酒。
　　我等到月亮升至中天，翻出手机确认时间。果然已近午夜。
　　飞机起飞是在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不过为了Check in必须提前两小时到机场，再加上去机场的车程等等，我算过大概八点左右就得起床。
　　因此我站起来向他伸出手，“喂，走了！”
　　凯栎由下自上狠狠瞪我一眼。貌似我是第一次被他用这种眼神招待，有点不习惯。所以我别开头，假装没发现。
　　凯栎突然跳起来，双手拽着我T shirt的圆领捏成一团褶皱。
　　“敢忘了我，就宰了你小子！”
　　他完全脱离文雅范畴地威胁我，眼睛里却充满了委屈。
　　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看他这样我变态地愉快，以至于耳边虫子的鸣叫都越听越顺耳。说真的，以前我只觉得自己是小学生、自己很幼稚，原来有人其实跟我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傻瓜。”
　　我推开他继续敷衍，以这种态度换取他愤怒的持续性，为今后谋幸福。
　　有人说，失去的东西总是好的。
　　对凯栎来说，他从不缺朋友，多的是想真心跟他交往的人。所以在和朋友的关系里，他从来习惯接受，不懂怎么付出。我就给他上一课吧。付出不求回报不是我的信条，他也该学习学习如何紧张我了。
　　把醉鬼丢到床上，我给曹家打了个电话。反正也说好了凯栎会去机场送我，就干脆住一晚明天一起出门算了。
　　第二天，本以为会继续阴魂不散的杨旃耘直到我们坐上出租车都没出现。我心里大喊Lucky，却因在机场“巧遇”邱梧桐忍不住嘴角一阵抽蓄。
　　宿醉的凯栎看起来出奇精神，和邱梧桐手拉着手完全好友姿态地陪在我身边，从Check in到入关他都表现得很平常，让我几乎怀疑昨晚自己是不是发梦。
　　“我要走了。”
　　虽然时间还早、我还想多耽搁一会儿，却被邱梧桐整个人贴在凯栎身上的姿态刺激出了这句话。
　　“要保重哦。”
　　老爸拍拍我肩膀，老妈摸摸我的脑袋。没什么热泪盈眶，却能够感觉到某种温情的流动。
　　我即将离开我生活了十八年的这个城市，此时此刻我才生出些微真实感。
　　“虫子，到那里就马上联络我，不管多晚。”
　　凯栎握着我的手，让我清楚地看到洋溢在他黑色眼睛里的真诚。
　　我点点头，拎起大包小包。
　　昔日别人上山下乡，今天我戚崇欣出国留洋。同样的背井离乡，同样神伤惆怅⋯⋯好吧，我没那么诗意我承认，但浓郁的寂寞却是不少的。
　　出了这道卡，今后四年，就要一个人活了。
　　我叹口气，步向海关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