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白衣如故

4、第三章（修）

　　翌日
　　“来这里做什么？”天残缺皱着眉，语气里不觉带上了质问——眼前这个地方，怎么看怎么像地牢。
　　“你不是想学琴吗？”蓝沨回答，看着天残缺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些怜悯。但怜悯归怜悯，就是再给他一个胆，他也不敢违抗天亦煊的命令——不敢亦不值。
　　“……在这里？”天残缺有些迟疑。刚才他似乎在蓝沨眼里看见了怜悯。怜悯？对谁？……他么？
　　“这里……关着一位琴艺高绝的奇人。不过……他和你父亲有点仇怨。”犹豫了一下，蓝沨还是决定稍微提醒一下。毕竟，在他心里，对这个命运多桀的孩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怜惜的。
　　“……然后呢？”沉默了一下，天残缺神色平静的问，心，却开始一点点沉下去。
　　“……宫主让你和他学琴。”看着依旧平静的天残缺，蓝沨略显迟疑的说。
　　“我知道了。”短暂的沉默后，天残缺点点头，往下走去。

　　“等等。”看着天残缺的背影，蓝沨突然叫道。
　　虽然这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说来有些残忍……但谁让他生在这里呢？
　　这么想着，蓝沨挥去了心中的一丝不忍，开口道：“宫主吩咐下来，如果半年之内，你无法让宫主满意的话……”飞快的瞥了一眼天残缺的手，蓝沨继续说，“你的手就不用再用了。”
　　听到这句话，天残缺倏然一惊，紧接着，一股出离的愤怒占据了他的内心。几乎没有思考，他一字一顿的对蓝沨说，脸上终于不再是一片平静。
　　“既然如此，他怎么不干脆要了我的头！？”

　　静静的看着眼前愤怒的孩子，蓝沨微微一笑，神色异常冰冷。
　　“在天下宫，死从来不是一件坏事。”

　　听了蓝沨的话，天残缺眼里的愤怒更重了，但最后，他却克制着，什么也没说，只是往下走去。

　　“不相信么？”看着天残缺的背影，蓝沨微微叹气，“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低低的，蓝沨的语气里，不觉多了一丝怅然。

　　步入昏暗的地牢，天残缺微微皱眉，周围阴暗狭小的环境让他感觉异常的压抑不舒服。
　　又走了几步，当看见面前的黑影时，天残缺猛的一惊。
　　——他的前方不远，坐着一个全身脏污，明显已经很久没有梳洗的人。那人的手脚软软的垂着，左右手腕上各有一道深红色的疤痕。似乎是被人挑断了手脚筋。消瘦的脸上一对空洞洞无神的眼睛极为刺目。

　　那对眼睛……应该很漂亮吧？看到了那对无神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天残缺心里升起了这么一个念头。

　　“谁？”昏暗的地牢中，突然响起的声音显得尤为冰冷。
　　“……天残缺。”怔了好一会儿，天残缺才意识到对面的人是在堆自己说话。
　　他不是……看着对方分明无神，却又似乎正在看着自己的眼睛，天残缺不觉有了一丝紧张，连刚才看到眼前惨状而升起了一丝怜悯也消失无踪。
　　“谁让你来的？”对面的人继续问，还是一样的冷淡。
　　“天亦煊……我是来学琴的。”迟疑了一下，天残缺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不会教。”冷淡的说完，那人就不再理会天残缺，只是静静的坐在原地。

　　在进过短暂的无措之后，天残缺反而定下心来思考现在的情况。
　　这个人……应该和天亦煊有仇吧？而且这个样子……看着那人手脚无力的惨状，天残缺心下恻然，却也极为的不解。
　　他至少被关一年了……闻着地牢中的恶臭，天残缺皱眉，只是，为何会如此的……镇静？仿佛这里不是地牢，而他也并非别人挑断经脉一般。
　　时间缓缓的流逝，看着对面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异常平静的人，天残缺自从蓝沨那里得知天亦煊态度后就一直沉甸甸的心突然放松了。

　　“……前辈？”踟蹰了一下，天残缺尝试着说。
　　意料之中的，对方并没有回答。但此时的天残缺却不以为意，他现在，只想要一个能听他说话的人。
　　谁都无所谓，只要能听他说。
　　“我……应该算是天亦煊的儿子吧……”低垂着眼，天残缺缓缓的做到地上，慢慢的开口。
　　“只是，我记得以前的事情……出生以前的事情。”说着，天残缺自己笑出了声，“很可笑吧？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呢……直到现在，我还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梦……又或者，现在才是梦？”低低的陈述着，天残缺看着墙上跳动的微弱火苗，怔怔出神。
　　“只是，如果是梦的话……似乎两次都不是什么好梦呢。”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天残缺说，“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过天亦煊一面……如果真的是家人的话，至少在过年的晚上会在一起吧？”天残缺笑，语气里却有着淡淡的苦涩。
　　“但就算如此，我还是想试试。所以，我请他帮我找一个教琴的老师……他找了。“天残缺继续笑，眼中却渐渐变得悲伤，“然后遣人告诉我，半年之后达不到他的要求，就打断我的手。”天残缺还想笑，却发现自己连牵动唇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单手遮着眼，让心中翻涌的悲伤难受都稍稍平静下去后，天残缺才再次开口。
　　“前辈，如果我替你拿到能治疗你的伤势的药，你可以教我琴吗？”

　　——对于天亦煊要砍掉自己的手，天残缺没有怀疑过，他曾经无意中目睹过一次天下宫责罚一个犯了规矩的下人，那次的事，让他整整两天睡不着觉，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而至于药……天残缺并不知道是否真有能治疗对方伤势的药，只是……
　　天亦煊既然叫我来，总不至于只是为了玩玩我吧？这么想着，天残缺离开了地牢。而直到他离开的最后一刻，那个人，也没有开口说出任何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