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歌以咏志

1、第一节

　　“明朝末期,华夏大地峰烟四起。虽然崇祯皇帝有心力挽狂澜,励精图治,可惜晚明积弊已久,天下大势去也。就在这一时期,本朝太祖周先遗领潮州子弟逐鹿中原,披荆斩棘建立大周。废程朱理学,开释道儒三家之课,改科举八股之制,奇工异巧之属,亦达仕宦之路。更有废女子缠足之陋习,开设女课……”茶楼人声鼎沸,说书的老先生鹤发童颜,诉说着远去了三百多年的传奇。
　　“这一段儿都不知说了多少年了,说书的不腻歪,听书的也该腻了,偏是还有这么多人爱听,真是怪哉。”茶楼后面靠窗的位置,小栗凑在于蓝耳边唧唧咕咕的抱怨。于蓝听着,淡定的啜一口茶,喔,还是万年不变的铁观音,不错不错。
　　这厢小栗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于蓝摇摇头,茶杯搁在黑黝黝反光的小方桌上,暗想,这桌子怕是从这间茶楼开张起就没有换过了,瞧这颜色,比漆过的还要光亮些。
　　“姑娘,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呃…我忽然想起来,小栗,家里是不是还有两斤栗子,就是前两天东巷买的”“有啊有啊,姑娘记性真好,还剩下三斤多呢!”果然,一提到栗子,这小丫头就兴奋起来了。“那等会儿回去你提到厨房给做成栗子饭吧,中午就吃那个。”“好啊,姑娘,我好久没吃栗子饭了!”

　　于蓝笑笑。这小栗是七岁进于府的,她家乡发大水,一家人一路流离到湖州来,她爹娘靠在茶楼酒馆做点零工过活,还带着她们三姐弟,实在熬得艰难,这才一狠心把她卖到于府为婢。她年龄和于府大姑娘于蓝相仿,又伶俐懂事,于家夫人便把她安排在于蓝院里。两个小姑娘挺合得来,关系也就越来越好。小栗性子活泼,做事粗中有细,最重要的是把于蓝的放在心上,不是马马虎虎的做为,这才是于夫人愿意善待于她最重要的原因。基于这一点,小栗絮叨的毛病倒是无伤大雅了。
　　于蓝一度询问小栗为什么这么喜爱栗子,小栗忸怩几次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据小栗讲,还在家乡的时候,她们家里穷,吃的东西多是些山菜野果,所以经常跟着她爹上山采野菜摘野果。六岁那年上山,小栗和她父亲分开采野菜,在一棵大松树下遭遇一只受伤的老虎,被咬伤了小腿。幸亏跟在老虎后面的少年及时赶到,射死老虎才救了她。原来少年是山中猎户,那只老虎是被少年射伤逃脱才伤了她,为表歉意,少年少年把她背下山,送回家中,留下一袋板栗,此后三个月里少年每日带上一袋栗子看她,小栗那时小,懵懵懂懂的很是亲近那少年,连带着也喜爱上清甜的栗子,最后索性把名字改成了小栗。真是……单纯啊,于蓝如是感慨。
　　那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他的名字,若说是山中猎户,那么到市集卖捕到的野味和皮毛换取生活用品才是正常猎户的生活方式,但据小栗说他又从不入市集,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那少年和他父亲是在山中躲避什么。
　　既然如此,想必对少年来说,那三个月每天下山的日子都是提心吊胆的吧。那么,小栗这朦胧的亲近还真是难得。不过没必要因为这些猜测打破小栗美好的回忆。
　　于蓝拢了拢鬓发,偏头看街上熙熙壤壤的人群,忽然有些伤感,这样的景象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看见……小二过来添茶,拈开壶盖,滚烫的水流倾泄而下,尽数落如壶中,小小的茶叶翻滚旋转,然后归于沉寂,晕开阵阵香味,沁人心脾。
　　“太祖皇帝曾语‘农工商皆为国之根本,宜……’”台上的评书仍在继续,台下的人却没了听书的心情。听了这么一段时间过后,小栗有点坐不住了,探头探脑的看窗外,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最后还是蹭啊蹭的开口,“姑娘,我下去买点东西啊。”于蓝偏头,“给我带串糖葫芦,要西门陈伯做的,山楂新鲜。”小栗高兴地往楼下蹦,口里答道,“知道了,我很快回来。”话留着,人就已经不见了,于蓝回过头来,继续听段子。
　　老翁继续说着太祖皇帝取消海禁成绩如何如何,开疆辟土功劳如何如何……一大把的年纪说起太祖如何如何来,活似返老换童一般神采奕奕。喝茶、听书是件雅事,可惜今天似乎时机不对。于蓝想。

　　这边传来小二询问的声音,“于姑娘,这位客倌想听张老讲评书,可今儿客满了,您看能不能在您这儿拼个桌儿”
　　于蓝隔下茶杯,随口道了声‘请便。’然后旁边就有人坐下了,说了句‘多谢’。声音倒是很好听的,于蓝不禁扭头去看,原来是带儿子来听评书的中年人,朗眉星目,长得倒是好看。
　　旁边的小孩十一二岁的模样,一身精致衣饰,脸蛋胖嘟嘟的还没长开,并上一双滴溜溜打圈儿的大眼睛,古灵精怪的样子看得于蓝很是喜欢。
　　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忍不住了,一脸期盼的问那个中年人,“我可以摸摸他吗”这其实是有些唐突的,那中年人却好像并不在意,微微笑着说,“当然可以,只要阿少愿意。”
　　于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小栗提着两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急匆匆的踏上楼来。
　　堪堪停在茶桌旁,小栗也没注意到茶桌边多了两个人。一路小跑过来,硬是把白嫩嫩的小脸蛋染成了红葡萄。小栗略略喘一口气说道,“姑娘,先生回来了,夫人让你回去。”“先生回来了,真的吗”于蓝有一瞬间的错愕,她起身准备下楼去,又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两个人,。
　　目光落在两串糖葫芦上,她拿过两串糖葫芦一并塞到小孩儿手里,说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这两冰糖葫芦就当我给你的见面礼啊!”又对中年人道了声告辞便匆匆走了。留下一对父子面面相觑,周少阴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问,“父亲,这就是所谓的礼轻情意重”“咳……总是人家的一片心意。”看儿子明显不赞同的眼神,周觅一巴掌拍在他儿子肩膀上,不顾儿子龇牙咧嘴的苦样,指着台上说,“你不是想听评书吗,还不快听”周少阴捂着肩膀,看着残暴的父亲,敢怒不敢言。

　　这边,于蓝俩人回到于府,穿过回廊,远远的就看到湖边饮酒的女人,眉间点砂,清风做颜。
　　于蓝走到湖边席地坐下,叹道,“所以说,每次见先生,学生都不得不说一句‘当真是风姿卓然’,这样的风华,无怪韩千长对先生你穷追不舍了。”
　　酒杯被歪在地上,许榕笑,“两年没见而已,倒是越发伶俐了。”“是先生教得好。”于蓝状似腼腆的低头轻声道。“哼,事到临头还这般轻松,看来是我自己操的闲心了。”再续一杯陈酿,许榕淡淡的说道,“如此,明日我便回我的桃花谷了。”“啊别啊,先生。好不容易你才来看我一次,这样就想弃我而去,你怎么忍心啊”于蓝眼睛瞪得圆圆的,隐隐有泪花一闪一闪的,活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许榕叹口气,说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你不愿,我定会助你离开这里,重新生活。”
　　于蓝明白这并不容易,因此更为先生这份关怀感动,可惜,她不会做那般的选择。“没有什么愿与不愿,生在这样的家族,受家族荫佑,自然也有相应的责任。而这份责任了了那天,才是我于蓝真正自由的时候。”给自己斟上一杯酒,于蓝笑得恣然,“为了这一天,今天做的选择,于蓝不悔!”“我也理解你的想法,可是宫门似海,你确信你能好好的出来吗”
　　“先生莫忘了,那位年岁几何,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定有我出来的一天,那时的我至多不过三十七岁,时间,我的路还很长,长到足够我走遍这大好河山了。”许榕淡淡的笑,“如此,入宫一事不仅了了对家族的责任,亦将这时间压缩了不少,倒成了两全之是我小看了你,这杯酒权当未喜之贺,希望你心愿早遂,海凭鱼跃。”“好,今日承先生吉言,待我出得宫门那日,你我师徒二人再聚饮一番。”“干……”“干……”晚风暖暖,豪言在此,成事却需几多年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发文，好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