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城千夜》灵*雪

17、第四章·君临大漠·六

　　此时月城的舞蹈已经结束，美艳的女城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裂须海轻轻击了三次掌，四个精瘦的男子抬着一个被黑布蒙着的箱子走了进来。他们是从小和蛇吃住在一起专门训蛇的蛇奴，全身抹着一种秘制的褐色油脂，散发着毒蛇不喜欢的味道，可以避免被蛇咬伤。
　　箱子里是一种凶猛的蛇吗？也许是蟒蛇？众人议论纷纷。
　　蛇奴们将箱子放在地中央后就退到一旁，裂须海走到箱子旁边，突然揭开了箱子上的黑布！
　　见到黑布下的东西，众人都惊呼了一声。
　　那其实不是箱子，而是一个金属的笼子。
　　里面也并不是毒蛇，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她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身量还未长开，娇小可爱，抱着肩膀蜷缩在笼子的角落，就像一个小小的雪团儿。
　　她的样貌明显与摩岚女子不同，没有深邃的轮廓，也没有蓝色的眼睛和蜜色的皮肤，而且她也没戴面纱。未梳的长发就那样直直地垂下来，如黑缎一样铺在身边。一张小脸精致如画，皮肤嫩得像白蔷薇的花瓣，唇却红润如樱桃。而最为动人的是她的那双眼睛，虽然她被囚禁，却没有露出一丝窘迫和恐惧，那样清澈安静的眼神，水一样温柔，却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和矜持。
　　“高棉人？”沙赫狄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果然绝色，就是年纪小了点，嘿嘿嘿。”
　　“不错，高棉人，她来自一个叫做禅都的地方。”裂须海将手伸进笼子中，轻轻拾起少女的一缕秀发，放在鼻下轻嗅，“她的歌声非常美妙，也许雅萨女神开口歌唱，也不过如此。”
　　千夜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琉璃杯。
　　这样高的评价，让在场人大惊失色。
　　“女神在上！你不至于为了赢几个金铢就亵渎女神吧？”沙赫狄讨好地望着月漪光，继续说道，“再说，就算她就算唱得再好，也是个高棉人，和你蛇城有什么关系？”
　　裂须海握紧手中那一缕头发用力一拉，少女立刻被拉到笼子的一侧，头挨在铁栏杆上，裂须海用另一只手拂开少女耳后的头发，众人赫然在她耳后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蛇形印记。这是用烧红的铁烙上去的，而且一辈子都去不掉，证明奴隶的卑微身份。
　　“当然有关，她确实是高棉人，但是现在，她是我蛇城的奴隶。”
　　“居然将我们月城的歌舞和一个高棉女奴相提并论！”沙赫狄在月漪光耳边低声道，“一会我们等着看他出丑！”
　　月漪光用娇嗔的眼神白了沙赫狄一眼，而后斜倚着靠背，用手支着脸，等着欣赏来自高棉的表演。
　　“好啦好啦，别浪费时间了，快让你的高棉小女奴开口唱歌吧。”沙赫狄有些迫不及待地说。
　　裂须海放开了少女，少女额头被撞出了一道红印，但她仿佛丝毫不在意，仍旧那副清清淡淡的摸样。直到裂须海从袖子里捏出一条细细的小蛇丢进笼中，少女平静的双眸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惧和哀怨。那小蛇仿佛很喜欢少女身上的味道，很快就游动到她身上，咬住了她的手指。
　　少女闭上眼睛咬紧唇舌，不肯发出痛苦的声音。
　　裂须海望着在笼子中行凶的小蛇，笑着说：“没办法，这孩子看起来乖巧，其实特别倔。我只有想办法让她听话些。”
　　千夜看不见，可是戎衍却知道这是什么。于是他俯在千夜耳边，告诉他这种蛇叫做“迷途花”，它的毒并不致命，反而可以让人产生那更醉生梦死的快感，瞬间看到自己最幸福的一刻。但是可怕的是，却是会让人上瘾的东西。如果对“迷途花”的毒液上瘾，就会终身离不开，而且会越来越依赖，犯瘾的时候痛苦万分。
　　笼中少女的再睁开眼的时候，眼神依然清澈，却有些迷茫，仿佛看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梦幻。她显然已经沉醉在“迷途花”的毒液效用中了。
　　“乖孩子，来唱首歌吧！”裂须海催眠一般轻轻说道。

　　少女微微仰起头，开始唱起歌来，当第一句从她小小唇中漾出来，众人已是心神一荡。
　　在那轻灵婉转的歌声中，众人仿佛能看见月光飘进水里，窗外开满木莲花；仿佛能听见露水滴落竹檐，一双素手正抚琴调弦；仿佛能闻到茶香袅袅，花香芬芳。
　　那首歌很短，很快便唱完了。
　　一直喧闹的大殿突然变得很安静。
　　众人仿佛都陷入了美丽的梦中，回忆起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那一瞬间。
　　良久，大殿爆出热烈的喝彩，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确实是天籁之音。今夜头筹，蛇城当之无愧。”尽管千夜竭力掩饰，声音中仍有不易察觉的细微变化。
　　大殿内立刻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声。
　　有侍者将小山般的金铢搬到了裂须海面前。
　　“谢殿下！”裂须海扶着笼子得意道。
　　输了钱的沙赫狄一脸的不服气，赢了钱的龙格日台高兴地向裂须海敬酒。
　　“喂，你这狡猾的臭蛇，这回可害我输了不少，不如把这小女奴给我怎么样？”沙赫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小女奴如玉的肌肤，大喇喇地对裂须海说。
　　裂须海笑而不语。
　　“给你还不糟蹋了！这样好的相貌和嗓子。”月漪光嗤笑沙赫狄道，随后妖娆地将身子倚在裂须海肩上，用长长的指甲轻轻刮着他的脸颊，“不如送道我们月城，好好调教……”
　　“将这小女奴留在岚城王宫如何？”千夜突然开口，令众人皆是一静，“我天生目盲，本就少了许多娱乐，今日听到这歌声觉得十分美妙，不知蛇城城主可愿割爱？”
　　“殿下和诸位城主看得上这孩子，是她的造化。只可惜，这孩子性子太烈，我为了叫她听话，只好用了‘迷途花’，若超过七日不让这蛇咬一下，就会浑身若撕裂般疼痛。不巧这种蛇极稀有，就算蛇城也只有我饲有一条。所以，她此生只能是我蛇城的奴隶，享不了皇宫的福了。”裂须海望着少女苍白却依然没有表情的小脸道，“不过日后殿下和诸位城主们若想听她唱歌，可随时来我蛇城做客。”
　　“对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下得去手！是怕我们惦记吧？你这狡猾的东西，哈哈哈。”沙赫狄笑着说。
　　众人见事以至此，也只好作罢。
　　千夜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在通天帝国求学时曾结识过禅都的友人，因此对这姑娘颇有好感，还望城主善待于她。”
　　“这个自然！请殿下放心。”裂须海俯首称是，嘴角微微勾起。

　　晚宴终于结束，明明只是一直坐着，千夜却觉得疲惫不堪。
　　那少女唱的是一首禅都方言的歌儿，在场人只是觉得好听，却几乎没有人能听懂其义。
　　除了岚千夜。
　　因为那首歌，曾经有人唱给他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