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城千夜》灵*雪

12、第四章·君临大漠·一

　　雅萨女神是摩岚人唯一的信仰。
　　圆顶的雅萨神殿被七根刻满神谕的云石柱拱卫着，高高矗立在雅萨库拉山的山顶，像一顶纯白色的王冠。
　　雅萨女神像矗立在神殿正前方，足足有三层楼高，女神眺望着大漠的方向，目光温柔而慈悲。
　　雅萨库拉的意思是女神的裙裾，可见这座圣山的景色有多么秀丽，更何况山顶还有一眼圣泉。所有摩岚新生的婴儿在一百天的时候都要在圣泉沐浴，以求女神庇佑健康长寿。摩岚人称圣泉为雅萨美，意思是女神之泪。
　　岚城就在雅萨库拉山脚下，依山而建。一簇簇螺旋塔状的屋顶从高大的金色城墙中伸展出来，屋顶上装饰着彩色碎玻璃和贝壳，在月色的映衬下更加瑰丽梦幻。

　　千夜在戎衍的搀扶下，优雅地下了骆驼。
　　他抬起头，对着他出生的地方，这座阔别了五年的沙漠明珠，做出仰望的姿势。
　　五年之前他走的时候，只是一个因眼盲孱弱经常被忽略的王子，以为此生就这样一去不返，在通天帝国度过安逸的余生；没想到，他终究无法抗拒命运的指引，五年之后，以摩岚大漠储君的身份，重回故地。
　　在中原价值媲美纯金的血金矿石，在岚城被熔炼成普通的钉子，仅仅用来加固和装饰城门。
　　此刻钉满血金钉子的城门大开着，沿路两侧都是骑着骏马衣着精致的摩岚武士，他们手中高举的弯刀刀鞘上都镶满了橄榄石和青金石。
　　月城肌肤如雪的少女们不断将花瓣从城楼上洒下。
　　千夜如月下绽放的昙花，缓缓而行，宽大且不束腰的白衣被风吹起，更显身材纤细。那绝世的风姿令人惊叹，眼上蒙着的丝带随风飞舞，众人见了皆对他的眼疾扼腕叹息，上天果然不允许太过完美的人存在。

　　长长的玫瑰色地毯铺在地上，有人毫不吝惜地踩了上去，一直走到千夜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千夜闻到了有些重的摩岚水烟和皮革的味道，不等人提醒，就微微对那人笑道：“赤云染叔叔，您怎么在这里？”
　　健硕无匹的骁城城主赤云染揽着他的肩膀笑着说：“我来探望你父王的病情，听说你回来了，当然要第一时间出来迎你！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您亲自迎接，真让千夜受宠若惊。”
　　“我迎接的可不是普通的王子，”说罢这位健硕无匹的骁城城主哈哈笑着放开了千夜，右手抚胸向着千夜深深低下头去，“我迎接的，是未来的摩岚王！”
　　路边所有的武士，城头的少女，两侧围观的百姓，全部像赤云染一样，右手抚胸向着千夜深深低下头，向未来的摩岚王表示敬意。
　　千夜在赤云染等人的簇拥下，在众人的礼敬中，步入了岚城的大门。
　　通天帝国的官宦子弟们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生活在沙漠深处的肯定是粗鲁的野蛮人，吃着粗糙的食物，过着简陋落后的生活。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穿过几乎无边无际的沙漠之后，会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除了拥有价值连城的血金矿和跑得最快的骏马，还有数不尽的财富。
　　岚城，作为摩岚的都城，七城中最繁华的一座，更是将金钱的价值展现到最大。
　　宽阔的大道由彩色玻璃和白色的鹅卵石铺成，再用金色的细沙填缝，可容纳八辆马车并行。孔雀蓝色的蜥蜴在人群脚下悄悄探头，受惊后又迅速爬走。路边种满了摩岚特有的香桫椤树，纺锤状树干顶着绿色喷泉般的树冠，细小的树叶密密实实地将每一根枝条都坠成凤尾状。树下开满紫山姜和粉合欢，每当雨后，花与树就会散发出阵阵凉甜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香桫椤树中间那些一人多高的石柱是摩岚特有的街灯，彩色玻璃片制成精巧的灯箱，里面的灯碗里装着风干的骆驼粪。此刻街灯全部点亮，璀璨万分。
　　明明是繁华热闹的场景，戎衍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毕竟从通天帝国到摩岚这漫长的归途中，他们经历了太多的阴谋和险境，以至于他对危险已经锻炼出了惊人准确的预感。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这热烈喜庆的氛围、这礼数周全的仪式，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毫无瑕疵。
　　他转头看向笳木，见他仍然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再看向岚千夜，也是淡定从容的样子，心里镇定了不少。是啊，已经平安抵达摩岚了，殿下很快会顺利继承王位，到那时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戎衍自嘲地笑自己已经快成了惊弓之鸟。

　　此时千夜换乘了赤云染带来的豪华马车，礼貌地和身边的骁城城主寒暄，偶尔微微颔首，向沿途不断欢呼的百姓致意，除了岚城本地人，其余六城也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盛产血金矿的岚城，街边最多的就是铁匠作坊和武器店，除此之外，各种商店和酒肆纷繁林立，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食物与美酒的香气。但熟悉岚城的人都知道，赌场、赛马场、斗兽场、戏院、大拍卖场这几个地方，才是岚城最出名也最热闹的销金窟。
　　五年过后，岚城繁华更胜当初。
　　戎衍走在马车旁边，尽管已经尽量不动声色，但敏感又精明的笳木却从他眼中看出了细微的变化。
　　“那家的酒不好喝，就靠着酒女抛媚眼做生意。有机会我带你去努曼老爹家尝尝他酿的酸葡萄酒，就是挂着桃红色旗子的那家。”
　　“我对酒没有兴趣。”
　　笳木因为身世的原因，年纪虽小，却在市井中摸爬滚打多年，口无遮拦惯了，挑眉坏笑道，“哦，那你是对那女人感兴趣了？据说高棉女人都呆得和木头一样，身材又平，一定乏味的紧，哪有我们摩岚姑娘妩媚动人。”
　　戎衍瞪了笳木一眼，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