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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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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白拉开玻璃橱的小门,扒拉着那一堆放的毫无章法的杂物。
上面是一些卷着的奖状,有些已经被压的变了形。
下面是倒着的奖杯。
肖白扫了一遍上面的字抬起眼看莫逆。
“足球小将啊你”
莫逆懒懒的扯着嘴角,若有所思的点了一支烟。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这奖项听着还挺砸人的”
“呵,就那么回事儿吧,用老头子的话说,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莫逆一条长腿跨过写字台边的椅子坐下,手肘撑在椅背上。
“不说我了,都是些没劲的东西,说说你”
本来只是想扯开话题,莫逆马上就后悔了。
肖白的情况他虽然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幸福的人都一样,不幸的人的各有各的不幸。
这大过年的,说这些是给肖白添堵。
肖白却也没显得很在意,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想知道哪部分?”
莫逆乐了。
“那就高潮吧”
肖白揉了揉鼻子“高潮你都知道了,我妈妈生病去世,我停学了”
莫逆扭着身体把烟头掐灭在写字台上的烟灰缸里“得,这高潮够短的”
肖白隐隐明白他的一语双关,心情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雀跃。
“其实,我有过一个姐姐”肖白抿了抿嘴,在床边坐下来。
莫逆刚想问“有过?”随即反应过来如果她还在的话,肖白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她大我7岁,12岁那年掉湖里淹死了”
莫逆没有搭话,等着肖白接着说。
“那年我5岁,正好生病在家打摆子,当时迷迷糊糊的只觉得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哭,那哭声越来越近撕心裂肺的,当时还以为是在做梦,晚上
才知道是我姐没了,那时候是我姐刚被捞起来,我妈在哭......”
莫逆想起了他妈妈的老家,那是个南方的小乡村,姥姥姥爷家的门前坝子不远处有个藕塘,看着不深,可是小孩儿一脚下去,泡儿都见不着一个,人就没了。
每年回去省亲他妈都叮嘱兄弟两,干什么都可以,离那藕塘远点儿,不然抽花你俩的屁股!
莫逆的思维神游了一会儿觉得有点词穷,叹了口气嘴里低声自顾的说“农村的小孩撒丫子满世界跑,生龙活虎的一人忽然就这么没了,你妈还
不得崩溃啊”
肖白看了莫逆一眼不可置否,回想起当时他们家的情况,现在揣摩起母亲那时的心情他还是会觉得难过。
但是那时候他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可以说对死亡的意义都不是太理解。
只是觉得躺在大厅地上用白布盖着的姐姐了无生气,有点害怕......
肖白就这么被自己带入年代久远画面模糊的回忆里。
他早已经记不起姐姐的样子,除了那些深刻的皱纹和苍白的脸色,母亲的五官也变的有些褪色,但是那种钝痛好像还是没有完全消失。
肖白恍惚了一下,低着头像是在捉摸什么。
“别人说逝去的亲人会变成看不见的天使,即便过去的时间久的你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他们也会守护你”
说这话的人背着光,肖白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肖白觉得自己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喉咙里也像是梗着一团软绵绵的东西让他呼吸困难。
“所以我们会好好的”
莫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过了12点了,洗洗睡吧”
莫逆铺好了肖白的那床被子,顺便在衣柜里拿了一套新的睡衣。
这个老房子里的浴室比肖白家的大很多,洗手台是在外面的靠近浴室门的位置。
莫逆扣了两声磨砂玻璃门,交代肖白衣服放在洗手台上的塑料篮子里。
等莫逆也洗好回到卧室,肖白正拿着一本漫画蜷在椅子上看的津津有味。
“不困?”
“等头发干一点”肖白呼噜着自己的头发。
“吹干呗,这么晾着那得多久”
“怕吵着叔叔”
“没事儿,他睡着了雷都打不醒”
莫逆拿了把吹风进来,顺手带上了房门。
“过来,我给你吹”
按下开关,风扇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莫逆的手指在肖白的发丛中来回穿梭,肖白偶尔能感觉到莫逆指尖的凉意。
“你小时候肯定特听话”
“这你也知道”
“我妈说头发软的人脾气好,听话”
“那你小时候肯定特倔”肖白想起来很多个中午,莫逆睡成燕子窝的发型。
“那叫有个性好不好”
“原来你是觉得我没个性”
“你这人,非要我下不来台啊”
肖白笑。
吹干了头发,两人拉了灯窝进被窝里。
过了十几分钟,莫逆在黑暗里眨巴着大眼睛试探性的说了句“睡着了?”
“快了”肖白瓮声瓮气的答。
“那个刘语稀给你说了没”
肖白一惊,睁开了眼“你认识小刘?”
“别打岔”
肖白哼唧了一声“说什么”
“你就装吧,大过节的晚上人守你几个小时呢,要不是对你有意思她犯得着么”
“......”
“那姑娘我看着不错,你就没点想法?”
“你都能看出来我能不知道吗,要是有想法的话早成了”肖白也不遮掩,实话实说。
“你小子眼光高的,要找个天仙儿啊?”莫逆开始冒坏水。“我看你平常也不怎么出去玩,能认识姑娘的机会也不多,天上掉下来的那是歌词忽悠人的”
肖白乐了“快三张的人都不急,我急什么”
莫逆把脚伸到肖白的被子里用脚趾夹他的小腿肉,弄的肖白嗷嗷叫。
“那你怎么回事,看着莫翊,叔叔估计更着急了”
莫逆长叹了一口气。
“没意思,耗着吧,等到实在不行了,找个老实的凑合得了”
现在一提起这方面的问题莫逆一点劲儿都提不起来,一脑袋的杂乱鸡毛。
“得,咱两两个光棍就别在互相讥讽了”
莫逆叹口气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隔天早上两人是被莫凡叫醒的,丰盛的早饭品种摆了半桌子。
吃完过后肖白帮忙洗了碗。
莫翊来接老爷子,四个人才一起出了门。
一夜的大雪过后,整个城市像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一样。
肖白和莫逆去了趟超市买新鲜的食材。
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两个人才刚刚进门莫逆的电话就响了。
“嘛呢,过来和哥哥一起过年呗”骆翼那边很安静,估计这会儿在家刚刚睡醒。
“刚从家回来,和我朋友一起,你今年一个人?”莫逆脱了鞋子走进屋,肖白提着口袋去了厨房。
“可不,我爹妈各自一家人满满当当其乐融融的,我这一大儿童没缝儿给插啊”
骆翼懒洋洋的回答,其实是不愿意去其中任何一家凑热闹,哪边都忒么闹心。
“可怜的孩子,这大年三十的一个人抱着枕头睡觉”
骆翼被噎的一口气没顺过来“滚你丫的,老子抱什么都有可能就是不会抱着枕头!”
“老帅哥儿,大过年的说点吉祥话成不?”
骆翼转而赖皮的笑“得了,那先这样,哥哥“觅食”去了”
莫逆知道这人不会闲着,找自己多半是想过个非常规的三十,既然没机会那就只能按照以往的来呗。
“对了,你明儿抽个空过来拿年货,我一个人长十张嘴也吃不完,还有些上好茶叶,你拿回去给孝敬老爷子,别傻了吧唧说是我这拿的就说是你买的知道不”
“挺精神一大老粗,看不见的地方跟个唠叨老娘们似的,怪可怜见的”
“莫逆你丫就是一专业好赖不分三十年”
没有继续胡扯,莫逆答应着好好好,然后挂了电话。
忙活了半个下午,莫逆在旁边摘菜洗菜的打打下手,傍晚的时候肖白还是鼓捣出一桌子年夜饭。
最后实在懒得包饺子,煮了一袋子速冻的。
“咱两条人,是不是有点过了”莫逆看着一桌子五颜六色有点受从若惊。
肖白把热腾腾的饺子放在桌子正中央“吃不完剩着明天吃,过年嘛,年年有余才行”
好嘛,过年其实就是一个晚上胡吃海喝每样佳肴都来点,然后剩下的一个星期都吃剩饭回锅菜。
两人酒足饭饱,腆着肚子歪在沙发上都不想动。
平时吃晚饭后就很勤快把碗洗好桌子收拾干净的肖白这会儿也被食物弄的大脑供血不足,懒得动弹。
“谢谢你”
莫逆扭过头纳闷的看着肖白的侧脸。
“谢什么”
“说不清楚是哪一件事,谢谢你这么照顾我吧”
这话说的莫逆倒不好意思起来“你真谢我还是,我搁你这住了快半年了,你别是提醒我要自觉交房租吧”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真的”
莫逆当真没觉得自己做过什么让肖白发自内心要感谢的事,但是肖白这么说了莫逆还是觉得心里喜滋滋的。
他觉得肖白这几天是真开心,于是他的心情也跟着莫名的晴朗起来。
又挺了一会儿尸,肖白终于把餐桌收拾干净,莫逆也乖乖的洗了碗。
拾掇妥当,一人端了一盆子热水坐沙发上跟对老夫妻似的打开电视,准备一边舒舒服服的泡脚一边蹲春晚。
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片.....
“怎么没信号?”
“有限插头松了?”
两人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摆出来调弄了一遍,电视里还是下着漫天的大雪。
肖白才回忆起来,这一年的电视费好像到期了。
“搞什么?!三十的掐有线?忒么太不靠谱了”
莫逆气急的一跺脚,泡脚水溅出去半盆子。
肖白无奈的叹了口气嘟囔“呵,这下再也不会忘记按时交电视费了”
默默的关了电视,两人泡着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这年过的,真他妈的VERY了!”
最后两人还是在肖白笔记本上看的春晚直播。
第二天早上肖白把莫逆揪起来吃早饭,说这是他们老家的习俗,大年初一必须吃早饭,这一年才都有饭吃。
“哎呦,这顿要是耽搁了,这一年还就得饿死了?”莫逆没睡醒,眯着眼睛嗔怪。
“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人,有时候过的跟头拉磨的驴子一样”肖白把一碗冒着香气的醪糟小汤圆摆在莫逆面前。
嘿,这小子是真混熟了,莫逆搓着手看着肖白笑。
莫逆洗漱完后给朋友挨个挂了电话,戳了短信拜年。
下午的时候肖白出门去干洗店取衣服,莫逆去骆翼家拿年货。
去之前给他打了电话,一直是占线。
骆翼住的地方是一个新修的花园,地方大环境也好,入住率也挺低,就那么小几十户。
骆翼这人长的称头,说话也挺有意思,几个保安都知道他,加上莫逆和骆翼还在保安室和几个外地的小保安一起吃过火锅。
守门的也没多问就放莫逆进去了,抻着脑袋看到了骆翼停在一楼车库的那辆大越野莫逆确定着这人肯定还在床上窝着。
莫逆从路口进去的时候矮身在旁边花坛里捡了个小石子,对着二楼那个半开的窗子掷出去。
准头太好,直接丢到屋里去了。
莫逆隐约听到有人乱叫谁呀)(*&……%,然后捂着嘴笑的像只狐狸似的窜进了过道里。
莫逆敲了门之后倚在门边点了支烟。
“大爷,昨晚独守空房了?”
莫逆搔首弄姿之间,开门的人一脑袋的黑线。
莫逆叼着的烟掉到地上,恨不得把脸塞进□□里。
“谁呀”骆翼大爷从里面走出来,不过很显然昨晚是有美人暖床“逍儿,进去把裤子穿上”
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超大的篮球背心的人晃了晃脑袋走回卧室。
“进来,把门带上”骆翼冲倚在门边已经成石狮子的莫逆抬了抬下巴说。
两人总算是穿戴整齐,那个叫逍儿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着咖啡。
骆翼把东西装在一个大的硬纸口袋里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小袋子里是茶饼腊肉香肠和牛肉干,你看有什么要的自己留下,捡几包牛肉干给路西拿去,她喜欢吃,剩下的茶叶蜂王浆那些给你爹提回去就行了”
逍儿抬头瞅了瞅莫逆,毫无掩饰的抓了抓屁股。
“喂,P眼儿痒回屋抓去,别教坏小朋友”骆翼假模假式的皱了皱眉头。
莫逆一口水喷出来,逍儿和骆翼看着他这表情一起肆无忌惮的笑出声。
“滚你丫的,刚刚从窗户外飞进来一石头,砸爷屁股了!”
莫逆毫无形象的喷了第二口水。
“哥们,你属喷泉的啊”
莫逆傻呆呆提着一口袋年货从花园里出来脑子里还是云山雾绕,骆翼这人性格和私生活都很随性他知道。
但他真不知道骆翼的私生活已经到性别随便的地步。
没有直接进家门,莫逆在小区一片健身器材旁的石凳上坐下来,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除了简单的新年祝福,还有些别的主题,何一凝表达的隐晦却明确,让莫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答复。
搬到肖白这里来一转眼也有半年时间了,这段时间莫逆过的很自在。
没什么糟心事,老头子对他也处于半甩手状态,酒吧的生意日渐上轨,如今的任务只剩下成家造人,这辈子就齐活了。
莫逆抓着手机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回复短信【年后见个面吧,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过了十五之后街角大学的写生开始陆续返校,尖端又开始热闹起来。
这天莫逆早早的回了家,回家之前拧了几罐黑啤,还在街对面的那个烧烤摊上买了一条烤鱼两个鸡翅膀和脑花儿。
坐家里等到东西都凉透了肖白还是没回来。
直到莫逆洗完澡窝床上了才接到肖白的电话要他锁好门早点睡,他今天不回来了。
此时肖白坐在一间离七星不远的连锁酒店的标准套房里左右为难。
卧室里睡着醉酒的刘语稀。
确切的说应该是昨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她叫住了肖白说有点事找他谈。
不出所料的,这姑娘告白了。
看到肖白平静的反应这个平时很喜欢笑的女孩儿马上就哭了。
本来一张白皙的脸哭的通红,问肖白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是对她相敬如宾。
一问出口小刘姑娘就更伤心了,眼前沉默的肖白让她觉得这个问题是在自取其辱。
尴尬了一阵,刘语稀转身欲走肖白拉住了她,这种状态下放她走肖白实在是不放心。
刘语稀说什么也不肯回家非要去酒吧喝两杯,肖白也只有陪着她,然后,就是这情形了。
发了会儿呆之后肖白甩了甩脑袋脱掉外套,在洗手间洗了把脸,走进卧室在电视柜下面拿了床毛毯又看了眼睡的正熟的人才放心的带上了门。
在逼仄的沙发上蜷着身子,肖白脑子一片空白。
快睡着之前肖白黑乎乎一片的大脑里闪过几个荧光绿的大字:莫逆你个乌鸦嘴!
莫逆把脑袋窝进被子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之后就再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