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梦（GL）》若如初见zy

4、初遇俏丫头

　　会稽郡历来是南方有名的古镇，从上古时代大禹南巡起，还有春秋时代吴越争霸，都给会稽带来浓郁的历史文化沉淀，加上会稽兼具江南水乡阜盛的物产，又远离政治中心，受到政治斗争的影响较小，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不必为生计过于忧愁，所以会稽成了文人墨客、才子佳人的天堂，这一方人杰地灵的水土养育除了大量的善于诗词歌赋的文人，此外也不乏颇有才情的女子。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种说法在食不果腹、基本的物质生活都不能满足的情况下才成了。一旦到了生活安逸的环境中，文人士子则成了一种另人艳羡的身份，一篇优美的辞赋能惹来多少人的争相传颂，若要洛阳纸贵，一点都不夸张。
　　古时候，中原之地历来是帝王将相逐鹿问鼎的心腹之地，就像“八百里秦川”的长安，是多少朝代、多少千年的都城。再则就是长安之东的洛阳，也是染着浓浓的帝王之气。与之相较，南方则少了这些大气和霸气，南方的百姓也是从里到外都透出安分守己的心思，把小小的心思都放在家庭上，霸主也好，王侯也罢，都不与他们一起穷折腾，悠悠然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也正是如此，江南的古镇即使是算得上繁华，也都是透着一股慵懒恬淡的味道，不似京城地区的人烟鼎盛和喧器嘈杂。同时一个时代，一道东西横亘的秦岭似乎是一道时空的分割线，把南北两个中国分到了两个不同的时空里。但这种情况到现在的唐朝已有些改变，最大的功臣当数前朝隋炀帝下令建造的贯通南北的运河。运河起于东都洛阳，由北朝南，达到素有人间天堂之称的杭州，将物产阜盛的江南与统治中心紧密地联系起来，让统治者能牢牢地控制历来喜欢偏安一方的江南。这种南北的融汇，给南方各州县带来了北方中原地区先进的文明，使江南的文化更为欣欣向荣，同时也给江南百姓带来了政治的枷锁，时不时被卷入权利斗争中，普通百姓苦不堪言。所幸的是隋朝的暴政和隋唐两朝更替之时的动荡都已过去，现在在高宗皇帝的唐朝王朝较为安定，律法和统治也较为清明，江南百姓的生活还算是乐悠悠。
　　莫妍这些日子都是一身书童的打扮在徐大夫的医馆里做学徒，徐大夫亲自教她望闻问切。莫妍写的一手漂亮的字，看完一个病人，师傅口述，莫妍抄方子，医馆里一师一徒倒是煞有介事，好似一对真正敬茶叩头后的师徒。说到敬茶叩头，莫妍本是要人人真真拜师的，一心要给徐大夫敬茶叩头。但徐大夫怎敢接受刑部侍郎千金的叩头，这侍郎一职也是个三品的官职，于是莫妍只给徐大夫敬了茶，叩头就免掉了。到目前为止，莫妍已经熟读多部医学著作，包括‘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针灸甲乙经’等几部医学上最为重要的著作，理论方面的基本功已经打得很扎实，本草方面的书也读了不少，但各书相互之间有较多矛盾，书上的纰漏也很多，这让莫妍很是懊恼，但有无可奈何。徐大夫是个做事极其认真的人，再加上莫妍在医学上很有天资，他就正儿八经地将这个女徒弟当成自己的亲弟子来传授学艺，告诫她书不能尽信，多多实践和体会，假以时日，就能融会贯通，针药应用起来就能随心所欲不逾矩了。医馆里若是没有看病的病人，莫妍便在前厅药堂里帮人抓药。前来抓药的男女老少都很喜欢这个容貌清秀的小徒弟。邻坊的柳大娘是个喜欢八卦的大嗓门妇人，每次来药堂里替她因‘风症’瘫痪在床的公公抓药，总爱眉飞色舞地逗弄清秀的小药童。
　　——小哥儿，今儿大娘来看看你这俊俏的小脸，啧啧，皮肤真是嫩滑，天天面对着我们家老头子那张枯树皮脸，看看你这脸，我还真想捏一把呢。说完还真朝莫妍伸手过去。
　　莫妍急急地躲开，一张脸涨得通红。
　　——瞧你羞的样子，还真像个大姑娘，今早我去东坊的米行，路上遇到了个真姑娘，跪在百楼街上乞讨，那模样可真是跟你这小哥儿一样俊。
　　——可不是嘛，要不是百楼街上人多，遇到个歹人，那个小乞丐还不被人抓回家当小的。旁边的张三也凑了上来。
　　——我看你张三也有这个心，只是没这个胆啰。柳大娘嬉笑着打趣。
　　——你去问问你男人，保管比我还想呢。张三笑的有牙没脸，不动声色地捏了一把刘大娘一层粗布下的肥嘟嘟的手臂。
　　莫妍把头低到了胸前，满脸通红，不敢抬头看这对调笑的男女，心里暗骂这不正经的男女。
　　黄昏时分，医馆已打烊，莫妍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巷子里，身后跟着一个接她回家的家丁。两人一前一后悠悠地走着，莫妍的脑子里还在想下午刘大娘说的小乞丐，‘被抓回家当小的’这句话让莫妍很不舒服，那么清清白白的姑娘被糟蹋了岂不可惜。平日里莫妍最恨美丽的东西被糟蹋，曾因为一块母亲为她绣的好看的丝帕被弄脏了而心痛不已，更何况现在是人而不是东西，使莫妍更觉得应该去挽救那个小乞丐。于是她转身往回走，向东坊白楼街方向走去。后边一脸愕然的家丁连忙跟上。
　　——四小姐，你不回府吗？
　　——我现在先去办件事，办完就回去。
　　——四小姐，你现在不回去，夫人会责骂的。
　　——我说了我现在不回去，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莫妍故意拉下脸，端起架子，转过头怒视着身后的家丁。
　　——奴才自是跟随四小姐左右。家丁诺诺地回答。
　　莫妍见成效已经达到，就不再多言，急匆匆地往百楼街赶去。
　　百楼街两旁多是商铺，米行、油行、布庄、酒楼等在街两旁排的满满当当，所以白日里自是非常热闹。现在真是日落时分，小贩走卒都已经回家了，各家商行也纷纷闭门了，只有酒楼和青楼门前还人来人往，街上其他地方人流已经渐渐稀少了。莫妍匆匆地沿着百楼街往东走，一路上左右张望，寻找那个小乞丐。她隐隐有些担心，拍小乞丐已经走了，更怕她已经被歹人带走了。走了约一刻钟，终于在街旁的一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小的声影。莫妍轻轻地走近，看到小乞丐始终低着头。
　　——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小乞丐没有动，依然静静地低头跪在那里，莫妍心想：还真是个倔丫头。
　　没办法，她只能自己蹲下身，平视小乞丐。小乞丐似乎是感到有些诧愕，惊慌地抬起头正好看到面前的莫妍盯着自己看，连忙把目光躲闪开，不敢再看面前的小少年。这下莫妍看清了面前人的容貌，两弯细细的峨眉下是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小鼻小嘴，甚为清秀，透过小乞丐脸上的污垢，不难发现被掩盖的嫩白的肌肤。粗看起来，身量比莫妍瘦小些。莫妍心想这个小乞丐不像是穷苦了很久，应是富裕人家的女儿，或许是家里遭到变故后沦落为乞丐。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就你一个人了吗，可还有亲人在这世上？莫妍心里这么想，脱口就说出来了。
　　小乞丐再次抬头看着莫妍，闭着嘴巴，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眼眸里尽是戒备的神色。
　　莫妍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了，连忙改了口气和话题。
　　——我叫莫妍，家住在附近的城坊里，你叫什么名字。莫妍放低声音，柔柔地询问。
　　小乞丐依然没有开口。
　　——你饿不饿，我可以带你去吃馄饨。莫妍见小乞丐还是不动声色地跪在地上，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问身后的家丁。——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回去后我让爷爷赏你三倍的钱。
　　家丁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里面装了一把铜币，递给莫妍。莫妍掂了掂，估计有三四百文吧，随后递给小乞丐。
　　——这里有三四百文钱，都给你，但我希望你跟我回家，让我母亲帮你找到你的亲人，也可以住我们家，我保证你天天可以吃饱。
　　小乞丐看着莫妍手里的钱袋，觉得对面的人说话温柔，不像个坏人，心里突然觉得这个人可以帮自己。
　　——我叫许如颜，我可以跟你回去，但你要先帮我治好我哥哥。如颜看着莫妍，抿了抿嘴，似乎在下什么决心。——如果可以治好我哥哥，随便你怎么处置我。
　　——你哥哥在哪里，得了什么病，带我去看看。莫妍没有细想如颜话里的意思，伸手扶起对面跪着的人。
　　——哥哥是被人打伤的，已经十天了，人还一时清醒，一时昏迷。如颜没有推开莫妍的手，在莫妍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因为跪的时间长了，双腿已近麻木了，膝盖处更是疼得厉害。
　　——别动，先站一会，先缓缓再走路。莫妍料想如颜是个倔强的女孩子，不会让异性抱的，于是没让家丁上前抱她，只是自己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搀着她的手臂。莫妍似乎是忘了自己现在是男装打扮，她紧紧地搂着如颜，给她支撑，完全没发现自己跟她现在的贴近程度很亲密。
　　如颜却是低头红了脸，莫妍的气息湿湿的打在她的耳根处，很是酥痒，幽幽的药香味一下子笼罩了她的感官。她心理纠结着思量：如此清秀温柔的人也不过是这般的登徒子。如颜怕推开莫妍会惹恼她，就任她将自己搂得紧紧地。
　　如颜将莫妍带到城中一偏远的地方，在一间废弃的柴房里，一个少年躺在草铺上。如颜匆忙地小步跑到少年旁边，蹲下身子，轻轻地唤到，——哥哥，哥哥，睁开眼睛看看小颜。
　　莫妍连忙大步走向前，蹲下身子，拿过少年的手搭脉。少顷，对着如颜说
　　——脉象洪大，像是外邪入脏腑，化成了内热。说完用手探了探病人的额头，确定少年正在发热。
　　——求求你，救救他，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如颜像是抓到了一个救命的稻草，眼泪顺着面颊流下，哀哀地求着莫妍。
　　——你莫要急，先告诉我他胸口和腹上可有瘀伤处。
　　如颜狠命地连连点头。
　　——在胸口上，有很大一块淤青。
　　莫妍现在顾不得男女之防了，揭开少年的衣襟，看到右胸处一大片淤青，颜色已经变得暗红，心想，应是伤到肺脏了，肺脏淤血，外邪乘机内侵，阻遏淤血通散，最后致使湿邪内聚化而为热。
　　莫妍看了少年的病，思量着如何帮他治病。少年的病情重，自己和家丁两人肯定不能带他回莫府，可这柴房又是如此简陋，不适合病人居住。莫妍抬头看了看这间破旧的柴房，倒也是打扫得干净，而且柴房的湿气向来都不重，倒是适合这个病人。莫妍心下琢磨着，也有了主意。
　　——如颜，这里可是安全？
　　——我和哥哥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周围没有人知道我们住这里。
　　——那甚好，你们暂先住这里，我回去抓些药，派人送来，明日你不必再上街乞讨，衣食我都会帮你安排好的。
　　——多谢公子。如颜听到‘乞讨’二字，心里很是羞惭，此时很感激莫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