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谈恋爱》__瓶子

2、胆小鬼·下

　　※※※

　　直到阅兵仪式结束，白露才出院。叶惊涵比她早些离开，虽然只早了几个小时。在这几个小时里，白露独自一人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走神。她记起叶惊涵带给她的两次意外，相处时自己的不安和他的温柔，心底变得柔软不已。

　　想和他待在一起，想和他说话，想要变得亲近……
　　白露按住胸口，那里是一团酸涩的甜蜜。

　　明明是可以中断的话题，叶惊涵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继续下去的呢？
　　她突然冒出一种想法。
　　那个人，是不是觉得寂寞了？就像白霖一样，和好友吵了架，实际上情绪低落，想要找人倾诉？

　　那么被说体贴的自己，是不是给了他安慰呢？

　　白露闭上眼睛在心底默念：希望他们早日和好。
　　早点打起精神吧，叶惊涵。

　　站在校医院门口，迎接白露的是九月份刺眼的正午阳光，和头戴贝雷帽的室友们。她眯眼看着黄诗婧带着蓝澈跑上前来，汗湿的脸上是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灿烂笑颜。

　　“露露你看！好看吗？”她炫耀似的指着头顶的贝雷帽，语气活泼得不像大学生，“我们是领队哦！还拿枪了！真可惜你没来啊。”

　　白露笑了笑：“很好看。”

　　“诶嘿嘿，这样就算被连长骂我也心甘情愿了~”黄诗婧拖着轻飘飘的尾音，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得意洋洋。

　　白露转而望向蓝澈。她默不作声地站在黄诗婧身边，虽然没在笑，不过眼神很柔和。白露指了指她的头顶说：“很适合你。”

　　蓝澈淡淡地点头，答道：“谢谢。”顿了须臾，又说：“走吧。”

　　“为了庆祝露露出院以及军训圆满结束！去下馆子吧！”黄诗婧兴致勃勃地嚷道。

　　蓝澈却说：“把帽子还了。”

　　白露猜测黄诗婧会把自己的帽子丢给蓝澈，让她代还，然后和自己去物色要下的馆子，顺便还能逃过连长的训斥，一箭双雕。嗯，很符合她那张精明脸。然而黄诗婧却挽起了蓝澈的手臂，向白露挥了挥手：“露露你先回去休息，我和蓝澈去还帽子。等我们找好吃饭的地方再去接你~”

　　白露说好。她们两人又跑了。从病房出来之后白露的精神一直都蔫蔫的，好像两天就把骨头都躺酥了，浑身软绵绵的，懒散得要命。她踩着轻飘飘的步子，慢吞吞地走向寝室。

　　好热。她遮了遮直射下来的阳光，又懒得加快步伐，半眯着眼步履不稳地前进。路上不管撑没撑遮阳伞的学生们都行色匆匆，显然不愿意在毒日头下多待片刻。没精打采的白露就显得特立独行，慢悠悠地在骄阳的炙烤下行走。

　　“……”

　　好像被叫了名字。白露的大脑被太阳晒得迟钝起来，她停下来呆呆地转着脑袋四处望了望。映在视网膜上的图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找不到熟面孔。听错了吧？她这么想着，往前跨了一步。

　　“白露！”

　　左前方有一个人影在靠近。白露再次停住。

　　那人穿着样式简单的白T恤，正面一个巨大的圆形LOGO。宽大的衣服在主人跑动时，下摆被风撩了起来，露出一小片腰腹。袒露的锁骨还是一样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神。接着一块阴影压了过来。

　　“没事吧？”叶惊涵担忧地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呼吸有点重啊。”

　　白露捏捏眉心，笑道：“太热了，一下子不适应。”

　　“我还以为校医院这么不负责任，病人还没痊愈就赶人出院呢。”叶惊涵也笑了笑。

　　“你看上去……”白露脱口而出，之后马上收了声。

　　“嗯？”叶惊涵微微睁大眼睛。

　　“……脸色好多了。”白露拨开被风吹得遮住眼睛的头发，将其拢到耳后。

　　叶惊涵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白露被他这么一看，轻松的情绪一扫而空。她突然发现自己很害怕叶惊涵的沉默，特别是这样一言不发，眼睛还盯着她的时候。她低下头，怕从他脸上看出“你管太多了”的意思。

　　头顶传来一股重量感。白露带些惊讶又惴惴不安地抬起眼。

　　太好了，叶惊涵在笑。他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些好笑地说：“别这么怕我啊，我不会讨厌你的。”

　　“咦？”白露张大了双眼。他知道了？

　　“你跟我说话的时候，太谨慎了吧？我又不是长辈，不用顾虑那么多。”他轻拍两下她的头顶，“我们一样大的好吗？”

　　那你和谭思凉和好了吗？白露张了张嘴，在他鼓励的目光中，腼腆地笑了一下：“好。”

　　叶惊涵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那，中午一起吃饭吧，病友？”

　　真想答应啊。白露抱歉地抓抓脸颊：“我和室友约好了。”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呢。”叶惊涵故作遗憾地说着，眼睛一直盯着白露，嘴角挑起的弧度充满促狭的意味。

　　“那就……改天？”白露试探着问。

　　“好啊。”叶惊涵爽快地答应，“再约吧。”

　　白露点点头：“谢谢你帮我挡了这么久的太阳。”

　　叶惊涵一愣，随后爽朗地笑了几声：“作为谢礼下次你请客，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他自顾自地说完，抬起手摇了摇，转身走了。

　　白露重新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她眯眼望着叶惊涵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
　　——前进的你与停下的我，那缩不短的缝隙中要填上什么呢？

　　※※※

　　新学期伊始，学校各社团的招新活动如火如荼地展开。文化广场人挤人，白露夹在人群中随波逐流。新生们的热情盖过了九月的毒日头，被好奇心牵着鼻子走的菜鸟们汗流浃背也依旧乐在其中。白露只是过来凑热闹的。高中也有社团，不过她没参加。至于大学，先看看再说吧——抱着这样的心态，白露走马观花地从文化广场这头溜达到那头，然后又回来。往复了两个来回之后，她决定回寝室吹空调。

　　才刚刚挤出人群，白露就被抓住了。

　　“白露露！你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黄诗婧拉着她的胳膊紧张地大呼小叫。

　　想起来了。白露是和室友们一起过来的，然而一进人群就被挤散了。她这个海拔，还真不容易从那么多人头里找出来。于是身高拔群二人组干脆在人群外守株待兔。

　　“电话也不接！”她最后谴责了一句，皱起眉毛以示自己很担心。

　　白露这才掏出手机查看。三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黄诗婧。“太吵了我没听见嘛。”白露小声解释。
　　再说她又不是小孩子，走丢什么的，不过就是个广场啊，能丢到哪儿去？
　　这些她只是暗自腹诽，要是说出口，这个小题大作的室友不晓得又要做出什么夸张的举动。

　　“蓝澈你也说两句啊！”黄诗婧扭头冲默不作声站着的蓝澈说道。

　　白露微微偏过脸去，不自然地抓抓脸颊。
　　这种微妙感是怎么回事？这个人顶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说的什么老妈式发言啊……

　　蓝澈维持着懒散的站姿，看看一本正经的黄诗婧，又看看明显在胡思乱想的白露，最终撇过脸去摆明了要置身事外。

　　“这么大的太阳也融化不了你的冷漠啊亲！我很寒心哦！”黄诗婧不满地扯住蓝澈的衣襟，把她拉向自己。蓝澈还是侧脸对她。

　　白露不想参与那两人之间“火热”的互动，她移动到附近的阴凉处，然后眼角余光瞥见有一团白色在接近。巨大的白色不明生物，穿过拥挤的人潮，在人群边缘徘徊。白露的眼睛瞬间一亮。她兴奋地盯着“它”，一脸的跃跃欲试。

　　黄诗婧不知何时放过了蓝澈，凑到白露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喃喃道：“唔，那个是动漫社的工作人员吧？嗯……叫什么来着……”

　　“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
　　一高一低两道声音同时回答。

　　“你看银魂吗！”白露用发现同类的激动语气问道。

　　蓝澈点头。

　　虽然有点违和，不过真是……“太好了！”白露一步跳到蓝澈跟前，抬头用热切的目光注视她，“一起去吗！”

　　黄诗婧不满被冷落，手臂一伸勾过白露的脖子，嘟起嘴看她。

　　白露还是一副傻乎乎的笑脸：“你也去吗？”

　　“我不去，也不看动漫。”黄诗婧嘀咕。

　　“蓝澈！”白露满怀希冀地唤道。

　　蓝澈不说话，白露却看出了她的犹豫。
　　一时头脑发热，有点得意忘形了啊。白露暗自反省，热情一下子冷了。

　　蓝澈碰了一下白露的脸。冰凉的触碰，在这个季节令人感到一股惬意的舒适。
　　“一起去吧。”她说。

　　跟脸不一样，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白露笑着抓住她的手指：“没关系，我也不是特别想加社团。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还是算了吧。”

　　黄诗婧揽过她的肩膀：“喜欢就去参加啊，想这么多干嘛？”

　　“就算社团组织一起看动漫我也不是很热衷啦。”白露拍拍蓝澈的手背，“不去动漫社我对动漫的爱也不会少啊！”

　　黄诗婧和蓝澈突然都不作声地看向白露的背后。
　　白露回过头，看见伊丽莎白站在自己身后，手上还举着【嗨，不来加入动漫社吗】的牌子。
　　“……伊叔，求合照！”白露终于还是憋不住喊了出来。

　　如愿以偿地拿到合照之后，白露乐滋滋地捧着手机，把照片设为桌面。“大感谢！”她嘿嘿笑着。伊丽莎白挥了挥手，走向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男生正好挤出人潮，目标明确地扑向它，笑着说了些什么。

　　——是谭思凉。
　　白露怔怔地望着“伊丽莎白”的背影，心想，在那个玩偶服里面的人，是叶惊涵吗？会是他吗？所以才穿过人群，走到了自己面前？

　　前进的你与停下的我，那缩不短的缝隙中要填上什么呢？
　　——你愿意转过身，走到我面前吗？

　　白露突然有一股冲动。
　　隐藏在玩偶服里的那双手，还是一如既往地虚握着吗？
　　现在的她，是不是有机会走上前去握住那双手，填补那份一直以来的空白？
　　如果是自己，是被说体贴的自己的话，说不定不会被拒绝呢？
　　鼓起勇气踏出这一步，之后也许就都会顺利了。
　　想要站在他身边，想要在一起，现在把一直以来对他心怀的感情说出来的话……
　　白露动了一下。

　　谭思凉望了过来。

　　白露一惊，心虚地背过身去。
　　我果然是个胆小鬼。她沮丧地想，心里阵阵泛酸，继而连双眼都湿润了。
　　只不过是一时胆怯罢了，为什么会觉得错失了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好像再也没有机会了呢？
　　这一次没有说出来的话，就只能永远埋藏在心底了啊。
　　即使很不甘心，难过得心都揪成一团，白露也只是低着头沉默。
　　——什么也做不了。

　　※※※

　　大学里一旦不同专业，碰见的机会就变得屈指可数。“病友之约”一推再推，白露没提，叶惊涵也没问。自己心心念念欠对方一顿饭，对方或许根本不在意。她想找个机会自然而然地提起那个约定，生怕唐突。白露情商不高，完全不擅长考虑这方面的事，越想越失落，这样不行那样不好，结果一拖再拖，拖到了年末。

　　动漫社和话剧社联合举办的“圣诞·元旦-双蛋晚会”宣传得人尽皆知，节目内容似乎很有趣的样子，白露有些心动。

　　“蓝澈，去看双蛋晚会吗？”她凑到蓝澈旁边问道。

　　蓝澈摘下耳机，对她点点头。

　　“那明天一起去！”白露高兴起来就笑得有些幼稚，呲牙的样子也不如黄诗婧那样爽朗有魅力。得到回应她就心情愉快地蹦回自己的书桌前，嘴里还哼着新番动漫的op。

　　黄诗婧刻意清了清嗓子。白露嘿嘿笑着问她要不要去。

　　“当然要去！一个人很无聊。”她干脆拖了椅子过去和蓝澈并排坐着，打算接受一下动漫的洗礼。

　　蓝澈把椅子往旁边挪了一点，又把笔电朝黄诗婧那边转了一个角度，方便她看屏幕。黄诗婧向她摊开掌心，她便将一只耳机塞进她的耳朵里。

　　全寝室的人都在看动漫。

　　白露将自己裹成一只粽子迎来了平安夜。黄诗婧捧着肚子笑得一点都没有美女气质。蓝澈的表情不明显，不过非要说的话只能算是笑。

　　有这么好笑吗？白露走去卫生间照镜子，黄诗婧也挤了进去。

　　“干嘛穿这么多啊，噗哈哈哈……脱一件掉啦这样你走得动吗？哈哈哈哈——”

　　“吵死了！”白露恼羞成怒，把笑软了的黄诗婧推出卫生间。锁好门之后，她对着镜子抬抬胳膊抬抬腿。能动啊……啊，好像是有点肿，那就脱掉一件好了。结果她才走出来，原本挂在蓝澈身上喘气的黄诗婧直接笑到了地上。

　　蓝澈见白露一脸僵硬，抓着黄诗婧的胳膊把她拎起来，然后对着她的脸拍了下去。

　　黄诗婧笑得两眼都湿润了，脸被蓝澈的双手包着有些扭曲，嘴角还歪着，看上去滑稽不堪。
　　证据是蓝澈都忍不住偏过脸去噗嗤了一声。
　　黄诗婧终于不笑了。她拨开蓝澈的手，抿着嘴瞪她。

　　白露默默减了一件毛衣，从衣柜里翻出围巾缠在脖子上。

　　黄诗婧看见她的围巾，眼睛一亮，开始翻箱倒柜。蓝澈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距晚会开幕还有四十分钟。

　　黄诗婧把翻出来的针织帽塞到蓝澈怀里，气势汹汹地扯开白露的围巾，强行扒掉了她的第二件毛衣。

　　“有点冷。”白露嘟囔。

　　“作为恒温动物，挺住。”黄诗婧凉凉地说。她看着白露身上土里土气的棉袄，当机立断扒掉了。

　　白露只着一件棉毛衫抱着胳膊瑟瑟发抖。黄诗婧给她套上了先前的那件毛衣和外套，替她戴好围巾，最后把帽子按到她头顶。
　　“完工！”

　　黄诗婧把棉袄随手扔进白露的衣柜，嫌弃地说：“说起来都是那件棉袄啊，那么厚所以看起来肿成一团。”

　　白露嘀嘀咕咕。

　　“说什么呢？”黄诗婧一挑眉。

　　“没什么。”白露撇过脸去。

　　黄诗婧捏住她的双颊蹂躏，白露呲牙咧嘴。蓝澈上前给了黄诗婧一个爆栗，从她的魔掌下拯救了惨遭摧残的白露。三人打打闹闹地出门。

　　开幕前二十分钟，礼堂熙熙攘攘人山人海。白露站在门口有些怯场。她强笑着说：“好多人啊。”
　　正说着，一小队人挤了过来，直接把她挤出了礼堂。她懊恼地站在门外，穿过人群的间隙努力往礼堂里挤。

　　蓝澈那个高个子比较醒目，白露一眼就发现了。她举起手叫道：“蓝澈！蓝澈！”

　　蓝澈听到声音，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白露原地跳了一下，蓝澈拨开人群找到了她。她二话不说牵住她的手，慢慢向礼堂深处走去。

　　“黄诗婧呢？”

　　“找位子。”

　　黄诗婧真厉害啊，居然找到了……特等席。白露坐在第一排心情复杂异常。她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四处转。右手边的黄诗婧慢条斯理地叠起两条长腿，心安理得地拧开给嘉宾准备的饮料，面不改色地灌进嘴里，完全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态度。左手边的蓝澈单手支着下巴望着舞台上的幕布发呆，也不见丝毫紧张不安。那自己也厚着脸皮当自己是嘉宾好了。她想着，稍微挺了挺腰杆。

　　幕布一拉开，白露就没有心思去想什么科学不科学的问题了。这次两大社团真是下了功夫的，节目完全对了白露的胃口。不管是动漫歌曲串烧还是cosplay舞台剧，或者是现场中配比赛，都可谓精彩绝伦，场场掌声喝彩不断。中间白露失态到拍桌面尖叫。鉴于全场反应热烈，她的举动也不算出格，所以没有引起侧目。但是主持人注意到了她。眼皮子底下有个这么兴奋给面子的观众，主持姐姐直接拉她下水了。

　　“第一排的那个妹纸，别看了就说你呢！气氛这么热烈你还围巾帽子的全副武装，你敢说不是在刻意吸引我的视线吗？行了别躲了！快上来！”

　　白露企图装死糊弄过去，可惜主持姐姐直接指使工作人员过来拉人。蓝澈还主动让开了位置，黄诗婧也是一副看戏的模样。白露也不好破坏现场气氛，只得硬着头皮上台。面对着底下的人头攒动，她的笑容也很勉强。

　　主持姐姐大大咧咧地拍了她的后背一下：“别紧张嘛妹纸！我可不是为了刁难你才抓你上来的，这可是特殊service哦~”

　　接着她对观众说道：“为了答谢观众的厚爱……”

　　白露捏紧十指，手心黏湿不适。她眯着眼睛，看不清台下人的脸。
　　好紧张，心跳的好快，脑袋也晕乎乎的，要是晕倒了怎么办？会引起骚动的吧？给大家精心准备的晚会带来麻烦的话无论如何都过意不去啊。
　　可是怎么办，周围的声音也听不清了。好想逃……
　　为什么偏偏是我？她不自然地吞咽了一下，焦虑不安地望向室友们。

　　黄诗婧好像在对她说什么。听不见，耳边尽是嗡嗡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蓝澈微微皱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准备站起来。

　　“放松点同学，没事的。”主持姐姐经过她身边时悄悄对她说，顺便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接下去是要做什么？刚才什么也没听见啊。白露想问也来不及了，舞台中央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种独自一人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礼堂的灯啪的一声全部熄了。场内传来小声的惊呼，不过大部分人看上去都有所准备。紧接着舞台上亮起一束光，将白露笼在光束内。音响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女性嗓音：“可怜的姑娘，你是因为丢了什么而伤心呢？哦，重要的人掉进了河里吗？没关系，我可以帮助你。”

　　白露一头雾水。

　　“你掉的是这个金时，还是这个银时，或者是这个伊丽莎白呢？”

　　啪，啪，啪。三道灯光依次亮起，打在不知何时上台的三人身上。

　　……无法吐槽。白露扶额。

　　底下笑成一片。

　　“来吧少女，选择你的命运之人吧！”原本冷清的御姐音突然变得兴奋没节操。

　　“伊叔。”白露眼神死。

　　“好的，金时和银时可以回老家结婚了。”

　　整个舞台被照亮了。伊丽莎白举起了牌子。
　　【GOOD CHOICE！】

　　“那么，请获得幸福的少女抛出橄榄枝，将幸运赐予下一个人吧。”

　　白露胳膊一抬，把手里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丢向了观众席。
　　她想起来了，这个叫做“幸福大派送”的压轴节目——三选一，四次机会。白露中了头奖。
　　陪过平安夜么，还真贴心啊。白露拉着伊丽莎白下台，途中看了看黄诗婧和蓝澈。前者冲她呲牙笑，后者对她点点头。两人都在传达一个意思：去吧。
　　她用力挥挥手，带着伊叔挤出礼堂。

　　教学西区的背后有一大块草坪，这个时候没什么人。白露松开手，转过身说道：“叶惊涵。”

　　两人并排坐在草地上，中间隔着一套白色的玩偶服。
　　一直听说冬季星空最为壮丽，此时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白露对观星并不热衷，她认不出冬季大三角，其他星座也都不认识，只勉强找得出北极星，有时能指的出大、小熊星座。

　　“你喜欢星星吗？”叶惊涵问道。

　　“还好。你呢？”

　　“很漂亮。”他没有正面回答。
　　“你知道的吧，那里随意两颗星实际上都相距很远、超级远——”他这么强调，嘴角牵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可是却能同时出现在那里……”

　　白露保持着仰望的姿势没有动。

　　“不觉得，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吗？”叶惊涵喟叹一声，向后仰去，直直地躺倒。

　　白露抱着膝盖，低头看他。

　　“我总觉得你有话要说。”叶惊涵笔直地往上看，不知在寻找哪颗星，“现在打算告诉我吗？”

　　白露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不出声。

　　叶惊涵轻笑道：“那就换你听我说吧。”他枕着手臂等白露的回应，听见她发出同意的鼻音之后才说下去。
　　“高中的时候，我有一个特别在意的人。”

　　白露心里一个咯噔，默默收紧了胳膊。

　　叶惊涵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讲述的声线平稳温和，是适合说睡前故事的声音。
　　“等我发现的时候，就被他占据了视线。我总是不自觉的看他，发呆时想的都是关于他的事。他的手指很漂亮，让人看了就很想去握一握。视线不小心碰到时心会跳的很厉害，明明一般的对视还可以心平气和地做到的。看他和别人聊得开心会觉得羡慕，想着如果让他笑得那么灿烂的人是我就好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眼睛弯弯的，呲着一口白牙，让人心底都变软了，让我不自觉地想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又觉得怎么都不够。”
　　他说到这儿顿住了，不知是留时间给白露整理心情，还是在考虑接下去该怎么说。

　　白露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连带着整个人都微微发起抖来。

　　不多久，叶惊涵重新开口：“变得贪心。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说话，想要变得亲近……想要他也看着我，想要他回应我的心情……可是不敢说出口。万一他没有这种想法，就连暗自注视他的权力都要被没收了吧。”

　　“所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保持现状就好。”
　　——什么也说不出口，什么也做不了。

　　“我啊，是个胆小鬼。”
　　——还是个胆小鬼。

　　这个人，居然和她抱着同样的感情。真是，不可思议。

　　“很奇怪吧，像我这样的……明明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我却……”

　　“不会，没有的事！”白露脱口而出。

　　叶惊涵静静地望着她。

　　白露把围巾扯下去一点，露出下巴。她勇敢地迎着他的目光，认真地说：“一点也不奇怪。我知道的，那种心情。”
　　——因为我也是一样。
　　她突然庆幸自己是个胆小鬼，没有向他表明心意。换做是自己，别人来告白的话，她也无法接受。

　　“你啊，真是个温柔的女孩子。”叶惊涵坐起身，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竟然为别人的事情掉眼泪。”

　　白露眨着湿润的眼睛，轻轻摇头。

　　又坐了一会儿，他们起身准备回去。白露摘下围巾，踮着脚用它缠住叶惊涵的脖子。

　　叶惊涵笑得眉眼弯弯：“谢谢。”

　　白露回笑：“不客气。”

　　叶惊涵先踏出一步，接着停下等白露跟上来。白露小跑两步和他并排站着，然后随着他一同迈开步子。

　　——现在的话，感觉能够站在你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