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茧》若依_

47、风云突变（下）

　　高明权一路尾随方若绮坐的那辆出租车，几乎兜了大半个市区，才见她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公园门口下车，而路边停着的那辆银色保时捷，他熟悉得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一路，他心里都在痛苦地挣扎，一边不齿自己因对恋人的不信任而做着这样鬼祟的事，一边却又按捺不住各种无端的猜忌继续跟踪。

　　现在，他只要下车，从面前的那扇门走进去，就能知道一切真相，他却突然失去了勇气。一旦这样做，就等于背弃了他和方若绮之间的信任，无论她是否真的背叛了他，他们的关系都将被破坏，扪心自问，他不愿冒任何失去她的风险。但方若绮又的的确确是欺瞒了他，若就这样离去，他心中的那个结怕是怎样也解不开。

　　进退皆难，高明权觉得，即使是当日在□□和演艺圈之间做选择，也不曾如此艰难。

　　******

　　方若绮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在路的尽头看到了那个人俊美挺拔的背影。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那人却总是像猫一样敏锐，回过头来对她笑得云淡风轻，好像早就知道了她的到来。

　　她走到他面前，看到他的肩膀上落着淡粉色的樱花瓣，心底涌动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柔软情绪。
　　“抱歉，等了很久吗？”

　　他却显得异常淡漠，目光冷静地在她身上逡巡：“王瑞恩本来打算将黎导带出国，这件事你知道吗？”

　　笑容一点一点在唇边僵硬，但她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么大的动作，作为院长的欧凯文不可能一无所知，所以黎华也必然会知道。
　　“知道。”

　　他毫不掩饰失望的神情：“如果王瑞恩带着黎湘离一走了之，乔亚就会蒙受巨大的损失，最直接的得益人是郝友乾。”

　　她望着他，不吭一声。他能将莫筱筠的事拼凑得七七八八，那么知道她和郝友乾之间的勾结，也是迟早的事。

　　“因为王瑞恩在追思会上的表态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追思会一结束，你就赶去见他？”

　　他的缜密令她无言以对。

　　“你到底知不知道郝友乾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要对付你的话，随时可以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一干二净！”黎华厉声对她说。

　　她对着他，笑得凄楚：“就算知道又怎样？我还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吗？”

　　“有！”他的眉心紧锁，目光炯炯，“跟我去美国，过新的生活，远离这一切！”

　　“这件事情我们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改变决定的。”她只能一次又一次以最决绝的姿态断自己动摇的念头。

　　他突然停下来，静静地望着她，然后近乎叹息地说：“其实现在我并没有心情谈论这些，本想等黎导的后事全部安排好再来找你。”

　　她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过分温柔的光芒，心跳愈来愈剧烈，有风雨欲来的预感。

　　“方若绮，如果我爱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美国吗？”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那双她难以抗拒的琥珀色眼睛里，却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

　　有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像一场不期而至的春雨，温柔了整个世界。

　　他走近她，双手揽着她的肩膀，微微俯下身，深情的眼眸在她咫尺的距离注视她，声音温柔得足以掐断她所有的理智：“我说，方若绮，如果我爱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美国吗？”

　　常年的艰辛铸造起来的倔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他的柔情瓦解，在那之后的一瞬间，她曾决心要推翻自己的人生，跟着他远行天涯。

　　如果不是高明权出现的话。

　　方若绮和黎华的姿势，在突然到来的高明权眼里显然过于暧昧，尽管她在看到高明权的第一时间就推开了黎华，但她始终也没能开口解释什么。

　　“为什么对我说谎？”高明权质问方若绮。此刻他心乱如麻，但还是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虽然事已至此，他依旧希望为他们之间留一个转圜的余地。

　　“不要怪她，是我的主意，”黎华挡在方若绮面前，“是我要见她，叫她不要告诉你的。”

　　“这是我和方若绮之间的事，不需要外人来解释。”高明权语气冰冷。

　　“这已经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了，”黎华毫不退让，“我要带方若绮一起去美国。”

　　被他挡在身后的方若绮看不到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但倘若刚才他的柔情宛如她的幻觉，那么现在，他坚决的态度着实令她震撼。

　　高明权过去与黎华私交甚好，亦清楚他这人在感情方面向来自制，却不想他竟会插足他和方若绮的感情，感到不胜愠怒：“方若绮是我的女朋友！”

　　“那又怎样？她依然有权选择！”

　　黎华言语间的坚定动摇了高明权，他太过习惯他和方若绮之间细水长流的感情，从未想过也许有一天她会离他而去。

　　他把目光投向黎华身后的方若绮，尽管他尚处于上风，但她的一个决定就会改变一切。

　　而黎华也有意要让方若绮自己选择，侧过身将她让到高明权的面前，三个人就这样面对着面。

　　高明权看到方若绮闪烁的目光里流露出的无措，心里的希望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万籁俱寂，只有心跳声声剧烈。

　　然而，她久久没有开口，迟疑的目光徘徊在他们之间，长久的沉默不断加剧三个人的不安。他们两个亦都不打破僵局，执意等待她来决定三个人的命运。

　　“我不知道……”她摇头，表情十分痛苦，“不要逼我……”

　　“若绮……”

　　“方若绮……”

　　她的反应令他们心生愧疚，同时向她走近。

　　“你们不要过来！”她激动地大声说道，“不要过来！”

　　高明权和黎华被她激烈的反应震住，不敢轻易靠近。

　　方若绮飞快地从他们身边跑过，头也不回地跑出公园。这一带相当僻静，马路上空荡荡的，一辆出租车也看不到。

　　她沿着这条路一直跑一直跑，风声簌簌地从耳畔呼啸而过，春日茂盛的植物气息弥散在呼吸之间。偶有路人向她投去讶异的目光，她全然不顾，只想永远不停地跑下去。

　　最后，她跑得筋疲力尽，拦下一辆沿途经过的出租车，吩咐司机带她四处游荡。

　　狭小的空间里，她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下来，这一天应接不暇发生的事情也一件一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她在赶去见郝友乾的路上，接到黎华的电话。

　　他用严肃而奇怪的语气问她，现在要去做什么。

　　她不明所以，又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含糊地说自己要去见一个人。

　　他在那头冷静而确信地告诉她，他在从殡仪馆回唱片公司的路上，恰好与她和高明权擦身而过，如果不是他太过敏感，那么高明权是在跟踪她。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知道黎华是个心思细密的人，没有把握的事不会妄加揣测。还以为自己刚才在高明权面前反应迅速，原来还是露出了马脚，顿时心慌意乱没了主意。

　　黎华却总是那么沉着，他说，他在回生医院边门后面的那个公园等她，叫她让司机绕一段路，然后去公园见他。

　　她想，去见黎华被撞破怎么都比她和郝友乾的事被发现得好，于是不加多想地便照他的话去做了。

　　她打电话给郝友乾，将事情大致告诉了他，他正处于火头上，但又不敢招惹到高明权，只好颇为不悦地让方若绮尽快解决。

　　而事实上，黎华料想的一点也没错，高明权的的确确跟着她去了公园。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黎华会在那里对她说这样的话。

　　心底的狂喜和悸动尚未褪去，可现在冷静下来，又觉得是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毕竟，那个人是黎华。也许他仅仅是想让高明权知难而退，也许他依旧觉得自己有责任带她走，这样想着，又患得患失起来。

　　只是眼下，她必须将这些儿女情长放在一边，打起十二分精神去面对更棘手的郝友乾。

　　收市后的证券公司冷冷清清，方若绮蹑手蹑脚地走过那条长长的走廊，推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郝友乾、贾志皓和童靖阳都在，房间里烟雾缭绕，每个人的脸都看不真切，只能清晰地感受到气氛的紧张。

　　郝友乾依旧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张椅子上，指间的雪茄静静地燃烧着，他身侧站着面无表情的贾志皓，童靖阳则坐在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并且向方若绮示意坐他旁边那张。

　　“怎么，高明权那里搞定了？”半晌，郝友乾拨弄着手里的雪茄，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放心吧，我有分寸。”她谨慎地答道。

　　“你与王瑞恩的交情如何？”郝友乾问。

　　她对郝友乾的行事作风已经有所了解，所以警惕起来：“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只是认识。”

　　“只是认识？”他意味深长地重复她的话，“只是认识，就能说服他去探望黎湘离？”

　　她不敢过多狡辩。的确，事情发展到现在，她有很大的责任。如果不是当日她说服王瑞恩与黎湘离化解恩怨，那么也不会有今天的峰回路转。但她对于这件事，并不后悔，哪怕这会将她置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既然你有本事让他去探望黎湘离，那么现在也应该有本事让他停手。”

　　“我做不到，”她坦言，“当初我不过是看出他自欺欺人才能轻易说服他，但现在，在黎湘离的事情上，他的决定已经很难动摇。”

　　“没错，看追思会上的情形，现在大概谁也没法改变王瑞恩的决定了。”方才出席了追思会的童靖阳替方若绮说话。

　　“既然如此，那么王瑞恩要怪就怪他自己吧。”郝友乾推了推眼镜，转头向站在身侧的贾志皓使了个眼色。

　　“放心吧，郝总，”贾志皓会意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方若绮不安地朝童靖阳看看，他撇了撇嘴角，眉峰轻拧，印证了她不详的预感。

　　“我在吞并岳氏上花了那么多人力财力，绝不允许这个计划因为王瑞恩一个人而失败，”郝友乾势在必得地说，“既然他破坏了游戏规则，那么我只能将他清理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