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茧》若依_

14、宿怨难平

　　方若绮和徐心宁的助理小青住在一间房间。王瑞恩打来的电话是小青接到的，那时方若绮正在洗澡，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小青神秘兮兮地朝她挤眉弄眼，告诉她王瑞恩约她在酒店楼上的咖啡店见面。这样一来，方若绮连拒绝的余地也没有。

　　夜里，咖啡店寥寥无人，方若绮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王瑞恩。

　　年轻的侍应将她引到王瑞恩的面前坐下，亲切地用英文对她说了什么，她不懂，但猜想大概是问她需要什么，于是摇了摇头。

　　收回目光，看到王瑞恩一脸温和地望着自己，全然没有白天在片场时的严厉，不觉有些内疚，再次道歉：“今天在片场，真的非常对不起。”

　　他笑得诚恳：“我不是来责怪你的。”

　　“那么找我有什么事吗？”她不解。

　　“我进演艺圈也有十多年了，但是今天片场的这种情况，确实第一次见到。”他说得意味深长。

　　“我不明白，请直说。”

　　“你今天也许失去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我不在乎，”她答得坚定，“我说过，我不想当演员。”

　　“我以为你未说实话。”

　　“不，我说的确实是实话，我一点也不想当演员，所以今天的情况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机会。”

　　“你拒绝的理由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王瑞恩拿起勺子，一圈一圈搅动着面前已经冷却的咖啡，深色的液体漾起阵阵波纹，如他此时的思绪，飘忽不定。

　　方若绮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落地窗外夜色沉静，时光悄悄地放慢脚步，将威尼斯柔情万种的夜晚拖长。

　　“方若绮，”他放下勺子，低沉的声音里有迷惑的情绪，“我不明白，若像你说的真的不想当演员，当时为何要这样问我？”

　　“什么？”方若绮一头雾水。

　　“问我是不是还记得你。”

　　流动的空气仿佛突然掀起惊涛骇浪，一波一波向她袭来。她低头，嘴角扬了起来，明明是笑着的表情里，却包含了那么多悲伤和无奈。

　　王瑞恩看不懂她，又解释说：“没错，两年前我确实在河滨公园遇到过一个女孩，到现在我还记得她当时怡然自得的神情，可是你的长相跟她并不太像，而且我记得，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是……”

　　“莫筱筠。”方若绮脱口而出。

　　王瑞恩惊愕地望着她，半晌尚反应过来，这似乎是个天大的误会：“所以你当时问的并不是我记不记得你，而是莫筱筠？”

　　“是的。”方若绮的语气不知不觉地凛下几分。

　　王瑞恩深出一口气，道：“我想我应该对你说对不起，当时我以为你……”

　　“我明白，”方若绮打断他，替他补充，“你以为我和很多女孩一样，为博取一个机会，不惜编造谎言。”

　　“抱歉。”他承认。

　　“太晚了，我先回去了。”方若绮意兴阑珊地想结束对话。

　　王瑞恩觉得她还是在生气，但又确实无从辩解，自觉无趣，只得顺口问：“那个女孩后来还是没有进演艺圈？”

　　准备起身的方若绮顿了顿，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含糊地答：“嗯。”

　　“哦，是吗，那真可惜。”他轻轻动了动唇，不动声色。

　　“那么晚安了。”方若绮起身离去。

　　******

　　之后几天的拍摄很是顺利，全组人卯足了劲，终于按时完成了在威尼斯的外景拍摄。

　　回国前的夜晚，剧组在当地一家小酒馆包了场，算是犒劳所有人这些天里的辛勤付出。剧组成员大都年轻，有这样的机会，便闹得天翻地覆。

　　“若绮若绮，我们也过去玩吧。”和方若绮一起坐在角落吧台的小青用手肘戳着她说。

　　方若绮望着众人热热闹闹的样子，摇了摇头。她始终不太懂得如何与生人相处。

　　“别那么不合群嘛，徐心宁都在那里诶！”小青抱着她的手臂不放。

　　“你过去跟他们一起玩吧。”方若绮淡淡地说。

　　“嘁，真没意思，”小青嗔道，语气里不是没有不屑的，“那我自己过去了。”

　　方若绮独自坐在吧台边，百无聊赖。酒馆低迷的音乐被喧哗声掩去，空气里尽是葡萄美酒的香甜，仿佛只要用力呼吸，便醉生梦死。

　　吧台里英俊的酒保笑着对她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懂，只觉他笑得很好看，又不似黎华那样时常笑得迷人却没有温度。

　　热情的欧洲人手艺娴熟地调制了一杯鸡尾酒，推至她的面前，红黄相间的暧昧颜色，浓郁香甜的水果味蕴着淡淡的酒精。她三两口喝完，口腔里弥漫着醉人的甜腻。

　　她笑着向酒保说thank you，酒保似乎很高兴，又递上一杯新的。这一次是如水般透明的液体里漂浮着碧绿的薄荷叶，有气泡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杯口的柠檬新鲜娇嫩。酒精划过食道，带来浓烈的刺激感，冰爽的感觉霎时叫醒身体里所有的细胞。方若绮再次将其饮尽。

　　而后又是各种不同的花样，清清凉凉的、辛辣刺激的、酸酸涩涩的……方若绮甚少喝酒，不胜酒力，后劲一起，就阵阵晕眩。剧组成员饶有兴致地玩起猜拳，喧闹声一阵盖过一阵。吧台的吊灯在方若绮的头上晃啊晃，晃得她的胃里翻江倒海，踉跄地一路摸进洗手间。

　　她伏在马桶边剧烈地呕吐。胃酸狠狠地灼痛她的嘴角，眼泪从眼角溢出来，她几乎要失去意识，只是本能地呕吐着，痛苦，却意外地畅快。

　　她用冷水清洗自己的脸，看到镜子里狼狈的模样，无法相信那是自己，不断不断地朝自己脸上泼水。

　　跌跌撞撞地走出去，一推开门，一头撞上一个男人，抬眼看到男人整齐的衬衫被自己沾湿，不清不楚地说一句：“Sorry。”

　　有力的臂膀扶住她，醇厚的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却说着她听得懂的语言：“方若绮，你醉了。”

　　抬眼看清他的脸，即刻挣开他的手，说：“是的，我醉了，不过我自己能走。”

　　“我让小青扶你回去。”他再次伸手扶她。

　　“不用了，”她想推开他，一用力，却自己往后撞在墙壁上，背脊生生地疼，就这么七歪八倒地靠在墙上，“我说我自己能走。”

　　“不要逞强。”他说着，又不由分说地要去扶她。

　　她眯着眼睛，表情忿忿：“王导演，外面有一屋子人等着您，我这样的小人物哪敢劳您大驾！”

　　他蹙起的眉心里尽是不解：“方若绮，你……”

　　“呵呵，”她冷笑，“不要以为你是大导演就无所不能了，你知不知道你自以为是的样子很讨厌。”

　　他知道她醉得不轻，于是不愿与她过多纠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先送你回去。”

　　却不想她趔趄着向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咬牙切齿：“我说我讨厌你，你没听见吗？”

　　“为什么？我做了什么让你不能原谅的事？”他疑惑地问。

　　积压在心底的怨恨终于喷涌而出：“因为你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害得筱筠万劫不复！若不是你对莫筱筠说什么希望有机会跟她合作，她怎么会不顾一切地想要进演艺圈？！怎么会就这样死去？！可是你呢，根本不关心她到底做得怎样，根本不在意她是死是活！是你害死她的！我恨你！非常恨你！”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不停地流，浸湿了他的衬衣，喝了酒的嗓子嘶哑，声音渐渐低去。

　　方若绮对于这天晚上的记忆始终很模糊，她只记得自己留了很多很多的眼泪，直至在他的怀里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