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怨》夜雨露安

8、赠璧

　　“纤纤，不要怕以焱，以后，我会照顾你。”

　　以焱从寻欢作乐中拉出的芳华紧追着皇帝再次踏入云端的时候，听到的却是云帐里面传出来的这句话。如坠冰窟。他还来不及辨清冰冷中酸涩苦痛的种种滋味，就被下面的话惊到魂飞魄散：

　　“随风，忘记朕的命令了么？她怎么还是活的？”

　　以焱立刻跪下去，狠命的叩着头，抖抖索索，却不知如何开口求情。纤纤亦从帐中爬出，只是那样淡淡的跪着。青衣素裙，和总是一袭红装的芳华截然相反，可是，芳华再美艳，却好像少些纤纤那种清清冷冷的味道。芳华？

　　“父皇，纤纤本是与儿臣嬉戏，无意中闯入云端。就连儿臣和皇姐亦有闯入。若论罚，我们当同领。”

　　芳华站在一边，本是斜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纤纤，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有趣，真真有趣，看来弟弟与太子殿下要开始较量啦。蓦地听到弟弟如是说，不由转为苦笑，转向皇上时，却是巧笑嫣然——

　　“父皇，今日天气可真好呢。我请弟弟来赏牡丹，他却不肯赏脸，想着他那里必是有什么好玩意，去寻他方知在跟纤华妹妹捉迷藏。一时间，童心忽起，带着着弟弟妹妹们坏了规矩，不小心闯入了这禁地——”

　　“然后儿臣瞧纤华郡主投缘，便她留她陪我说会子话，怕耽误了皇妹的春筵，便请他们离开了。父皇，这并不怪他们——说起来，他们还算是我的客人。若论责罚，儿臣甘愿一人受之。还请弟弟妹妹们见谅，以鑫体虚，不能起身说话。”

　　纤纤不敢抬头，她知道皇帝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于她，这样的目光令她犹如芒刺在身。她俯首叩了又叩，喏喏的开口：“都、都是臣不好……”

　　所有的人都屏息，半晌，皇上幽幽的说：“都起来吧。随风，你也出来。”

　　芳华一直挂笑的脸，在见到突然现身的黑色劲装男子后，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对于稚龄的纤纤来说，这个男人看起来与以鑫相仿的年纪，却和以鑫以焱甚至同塾的子弟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说不出也不想探究。对于正值豆蔻的芳华来说，她知道他的不同在于他的眼，无奈和沧桑深深的刻在他的眼底。他的脸棱角分明，却比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眉目清秀的贵族子弟还要俊朗。他半跪着，头微微垂下，即便是为仆，亦掩不住英气与果决。

　　“皇室子弟怨不得，随风，你知道这件事情怎样了结。”皇上漫不经心的说到。

　　以焱这才发觉自己的冷汗已然浸湿了衣衫，只要纤纤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芳华脸色突然惨白，她看着那个男人面无表情拔剑出鞘，慢慢提起，对准心尖——

　　“慢着！”直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回荡在空落落的云端大殿，芳华才意识到自己做什么。她转而掩口娇笑，走上前，亲昵地挽住皇上的胳膊：“父皇，再过几天您就要做寿啦，不如索性卖个好，放了他，也算是为父皇积寿祈福。再者说来，儿臣的生日也近啦，有父皇在，样样都好，我沾点福气，求个好姻缘就够啦。”

　　“唉……罢了，偏你这张嘴，能说会道，这么快就想嫁人啦？父皇都替你臊得慌。”皇上转怒为喜，宠腻的看着与阿萝肖似的芳华，这么多年，他看着芳华从蹒跚学步的小儿长成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就好像阿萝从未远去，有时，他甚至在想，如果没有那层血缘的诅咒，他和阿萝会不会也有这么美丽伶俐的女儿？或者更美更伶俐？

　　想到这里，他仇视的看看纤纤——她是阿萝的女儿，却不是自己的，她的身上甚少阿萝的影子——纤纤依然深深的埋首，阴影遮住了大半面容，只看的清尖尖的下巴……

　　以焱又紧张起来，他很想走过去，将纤纤挡在身后。可是，有人动作比他要快，纤纤小小的身影再次没入层层叠叠的云帐中，以鑫那清淡悠扬的声音响起：“父皇，我以自己的性命、母后的坟冢发誓，不再过问政事。那道禁令解了罢。”

　　皇帝冷哼一声，未置可否，正待转身离去，帐子中以鑫的声音再次响起：“纤纤，这是九龙佩，你拿着这个，从此可自由出入云端。”

　　皇帝笑了，畅然大笑，边走边说：“随风，此后不再有禁令，你跟着芳华吧。”

　　芳华也笑了，眼角眉梢都是笑，与常时未抵眼底的笑不同，她，真真切切的笑了。

　　只有以焱，站在转眼间回复空寂的殿堂，想哭，却哭不出来。嘴里一片苦涩。九龙佩，呵呵。太子的配饰。君不君臣不臣之时，太子可凭此璧号令禁军，以清君侧。而今为她，放弃统召大军的权利。太子对她用情至斯？用情？凭什么？他只见她一次，知道她的好么？她的好？她好在哪里？

　　以焱昏昏沉沉，甩甩头，妄图甩掉纷乱的思绪，终是走出了云端。

　　后来，他再没像从前一样顽劣，围追堵截欺负纤纤。或许，是因为午后太子便命人等候在私塾，用一顶软轿抬她去云端小坐，他不便怫逆太子；或许，他长大了，厌倦了这个你逃我追的游戏；或许，他不愿再看到她见到他时的惊恐无措……他说不清，也道不明，他依然会悄悄在墙头看着她，看着她兴冲冲的从云端回来，和嬷嬷一起分享太子赏赐的桂花糕、桂花酒酿圆子、桂花蜜……他仿佛能嗅到她身上沾染的那片云端宫前一片金桂的腻香……她还记得荷叶的清香么？她会在云端宫中为太子烹茶么？

　　这时，他的心就像被什么紧紧揪住，他会慢慢落地，然后靠着墙，大口大口的呼吸。下次不能再来了，他总是这么想，然而总是还有下一次。他苦笑，不明白自己何苦来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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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芳华出场，本来想搞个惊艳隆重出场，笔力不足，搞得这么拖沓这么HC，sorry……
我有配角情节，看电视剧总是会爱上配角。所以浪费在芳华身上的笔墨是不是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