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玻璃透

9、再起波澜

　　华灯初上，我们恋恋不舍地分开，回到各自的家中。一想到在吊桥上我和封北城的约定，我的心还是抑制不住的狂跳，丝丝甜蜜。一路走到家，只有家门口前那一盏亮的晃眼的路灯，照在白桦树上，数不清的小虫子在灯光中飞舞。
　　家里还是漆黑一片，妈妈又在加班了。我的心一下子就由骚动变的安静下来。这棵白桦树在我很小的时候还是一株弱不禁风的小树苗，是爸爸亲手栽种的，现在都已经长得这么高大了。但栽种的人却不知在何方。
　　我抚摸着这棵白桦树，时光回到了父亲当初在我很小的时候，把我抱起，让我骑坐在他的肩膀上，带着我在家门前跑来跑去。
　　留下一串串幸福的叫声。久久回荡着没有散去。
　　而今，物是人非。
　　现在，妈妈一个女人独自带着我，又挣钱又要顾家。每天晚上都在加班，妈妈休息不好，神情也有些憔悴了。每每看到，我的心就像被针给扎一样。
　　我不反对妈妈再嫁人，毕竟她一个人支撑这个家也太辛苦。如果真的遇到了合适的人，妈妈有再次获得幸福的权力。我会笑着祝福。
　　合适的人？猛然想到封北城的父亲，他也失去了妻子，如果妈妈和他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封叔叔人也很不错。相信会对妈妈很好。
　　可？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那我和封北城怎么办？他们若要再婚，我和封北城就得以兄妹相称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得要分手呢？
　　在妈妈身边，最合适的人就是封叔叔了，我要怎么做出选择呢？成全妈妈，放弃和封北城的感情吗？
　　封北城又会同意吗？
　　现实还是残酷地再次临现。我和封北城的中间隔着太多的人和事。我会实现在吊桥上对他的诺言吗？如果不能实现，我不就是在欺骗他的感情。
　　也许我可以对全世界的人撒谎，但惟独对他，我做不到。

　　月色如水一般静静地泻在床上，我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好，脑子混乱，从妈妈想到封叔叔，再想到玉儿，最后想到袁圣一，老天爷，这些人似乎都不赞同我和封北城在一起。难道，我和封北城在一起注定是一个错误吗？
　　分手，这两个字我怎么能开口对他说。叶学姐的话萦绕在我的耳畔。
　　“微雨，如果他喜欢你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拒绝他，请你原谅我这么自私的要求，他对待感情一向很吝啬，但是如果他真的爱上谁的话，那一定会是全身心的付出的。要是对方拒绝了他，我怕他的心会再次像他母亲过世时那样封闭起来。变得更加孤僻更加寂寞。”
　　“所以，拜托你好吗？微雨，我知道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但我们四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非常了解他，他虽说表面上是很冷淡，很高傲，但心里是很脆弱很孤单的，他父亲常年为工作而奔波，母亲对他的要求也很严格。他活的很辛苦，加之后来他母亲骤然离世的打击，一度把自己天天关在屋里，谁都不见。”
　　这样的他，我又怎么狠得下心来拒绝。我们就像两个遭遇可怜的人，在一起可以相互理解，相互温暖。
　　若真的分手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像学姐所说的那样，永远把自己的心给封闭起来。
　　我头有些发晕，还有点刺痛。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我需要去洗把脸，好好冷静一下。
　　我揉了揉眼睛，路过妈妈的卧室，卧室的灯还一直亮着。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正准备推开门，想找妈妈聊聊天。
　　意外地听到；
　　“封先生，总之这件事不能让我们的孩子知道。我们得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不能对任何人，尤其是我们的孩子说漏嘴。”
　　秘密？什么秘密？封先生，封北城的爸爸，什么秘密不能对我和封北城说。
　　“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我不敢想象微雨那孩子会多么难以承受。”妈妈的话里带着一些哭腔。
　　什么秘密让妈妈如此难受，又会是什么让我难以承受？
　　我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脑子呈现短暂的空白。
　　“好的，就这样，我先挂了。”
　　我没有好奇地去追问妈妈究竟是什么秘密，只是脚步轻轻地走回自己的卧室。睡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
　　封叔叔和妈妈所说的秘密是什么？这个秘密跟我和封北城有什么关系？
　　事情怎么开始变得有些扑朔迷离，像在大雾中隐隐约约的海市蜃楼一样。
　　难道？妈妈和封叔叔已经知道我和封北城的关系了？知道我们在交往，所以要让我们分开吗？可这算什么秘密，如果真的要让我们分开，可以直接对我们说的嘛。
　　难不成我和封北城在血缘关系上是亲兄妹？我被自己荒诞不羁的想法给弄的神经兮兮的。
　　可我们长得也不像啊。为什么妈妈说到那个秘密的时候会那么难过和伤心。
　　一晚上躺在床上，我都在想着妈妈说的话。
　　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早晨，我很早就起床了，昨晚一直没有睡好，精神也有些病怏怏的，头发凌乱。我打着呵欠，走下楼梯。听到厨房里已经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
　　晚上加班到深夜，早上又要这么早起来做早饭。蓦地，开始自责起来，我果然是一个大麻烦，如果没有我的话，妈妈一个人是不是就会活的轻松一点，不用这么劳累，这么辛苦呢？
　　“咦？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啊？”妈妈两手端着盘子，盘子里面放着几片面包和香气扑鼻的煎蛋。让人食欲大增。
　　“睡不着了，所以就起来了。”我望着妈妈的眼里有一丝血丝，心微微抽痛。
　　“我来拿吧。”我双手接住妈妈手中的早餐，放到餐桌上。妈妈解下围裙，坐在我对面：“快点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观察着妈妈，她虽说很累，但精神似乎不错，很难把昨晚那悲伤的她和现在等同起来。
　　那个秘密？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即使问妈妈，她也肯定不会向我透露一个字的。
　　“妈——”我决定还是旁敲侧击地问，“你觉得封叔叔怎么样啊？”
　　妈妈愣住，“怎么样？还可以吧。”她颇为好奇：“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封叔叔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只是——”我要怎么继续问下去啊。
　　“你这孩子，一大清早的，竟然问这个怪问题。”妈妈摇摇头，“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呀？”
　　“妈，你真不打算再嫁人吗？”我试探地问。
　　妈妈呆住，盯着我，“你希望妈妈再找人？”
　　“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那么辛苦。”
　　“我也说过，再嫁的话，一定以你的要求为第一标准。只是——”妈妈顿了顿，“你父亲去世那会儿，我实在不能承受突如其来的一切，但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考虑，我觉得我们母女目前还是相依为命的好。”
　　“啊——”我惊得差点要把手中的面包给丢到地上去了。什么？妈妈就不打算再嫁人了吗？
　　“妈妈已经是这把年纪了，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年轻的肯定没本事，赚不到什么钱，有本事的肯定已经有孩子了。这个社会就是如此现实。”妈妈感慨道。
　　“可妈妈一个人……会太辛苦。”
　　“人活在世上，谁不辛苦？”妈妈无奈地笑了，“以后我们家微雨要嫁人了，妈妈再考虑，好不好？”
　　我失神，嫁人？这个词离我好遥远啊，妈妈的倔强和不屈服于命运，是典型的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子。
　　女孩是很柔弱的，但母亲却是坚强的。
　　我真想时间能过的快一点，这样我就可以马上毕业，马上工作，减轻妈妈的负担了。然后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我能一直陪伴在母亲的左右。
　　嫁人？眼前浮现出封北城的影子。我全身一股热气喷涌而上，昨天在吊桥上，我答应他要陪他一起慢慢变老。这算是誓约吧。
　　如果他真的在我大学毕业后就娶我，我该不该答应呢？如果我向他提出要跟妈妈在一起，他会同意吗？
　　我闭上眼睛，使劲摇晃脑袋，你这白痴，竟然都想那么远了，未来的事也不是谁说的算。关键还是要看天意。
　　只是天意，会厚待我和封北城吗？

　　“妈妈真好奇，以后我们微雨会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妈妈拿着面包的手托着下巴。一副对未来憧憬的模样。
　　“如果，我喜欢的男生妈妈却不喜欢，那怎么办？”
　　“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只要是你喜欢的男生，妈妈也一定会喜欢他的。”妈妈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狠狠咬了一大口面包，若有一天，我把封北城带到妈妈面前，告诉她我喜欢的人就是他的话，妈妈真的会接受吗？
　　心里七上八下，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特务一样，不断地对所有的人欺骗，所有人隐瞒。
　　“为什么最近没看到封叔叔来？”我立刻转移话题。
　　妈妈怔住，喝了一口牛奶，“他好像很忙，怎么？你很希望他来？”
　　妈妈的态度好像根本无所谓他来不来，难道妈妈真的不中意封叔叔，封叔叔真的是我爸爸的好友吗？
　　一切从一开始都是我在自作想象吗？
　　“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其实，你封叔叔一直都在邀请我们去他家坐坐，但我一直抽不出时间去。”妈妈有些惋惜，“听说他家有一个很漂亮的大花园呢。”
　　我失笑，“那有空的话，我们一定得去看看。”
　　妈妈笑的像孩子般的天真烂漫。

　　我一个人静静地走在上学的路上，蓝天上飘荡着流云，道路两旁栽种着整齐的树木，像列兵部队。间隔着高高的路灯。
　　空气真好，心情也很愉悦。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不去想那么多的烦心事，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和困扰了吧。
　　一切就交给上天去裁决，去安排吧。
　　“叮铃……”
　　一阵车铃响。
　　我偏过头，一个穿着裕达高中男生制服的男子骑着一辆蓝色很拉风的自行车停在我的旁边。他的衣服敞开着，背着一个橘黄色单肩背包，高个子，头发可能因为骑自行车迎着风，有些往后倒。这个人是。
　　“袁圣一！”我惊呼，他怎么会在这里？
　　“嗨，早安。”他对我招手，笑的痞气十足。
　　“你也住在这附近吗？”我怀疑地望着他，可心里在揣测，我从开学到现在，一直都在走这一条路，加上住在这里的学生很少，尤其是我们裕达高中，很多学生都是在学校附近住的，为什么就从来没见过他呢？以他这样突出的外貌特征，见过几次后，我也不可能完全没什么印象。
　　“我是绕远路过来的。”
　　“绕远路？”
　　他绕远路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巧就绕在我面前了。
　　“我是来找你的。”他笃定地说道。
　　“找我？”我简直成鹦鹉学舌了。他果然是特意绕远路来找我的吗？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冷语道。他调查我了吗？所以知道我住在这里？
　　“你不用这么防备我吧，我又不是老虎会吃掉你。”他假装伤心。这个伪君子。
　　“你到底有什么事？”我不耐烦地重申一遍。
　　他冲我璀璨一笑，“你和封北城之间……”
　　我立即打断他，“你说过会保密的。”他不是想要出尔反尔吧。
　　“我当然会保密。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他终于转到正题上来了。
　　“是这样的，我们篮球队正好缺一个后勤保障人员。”
　　“后勤保障人员？什么意思”我疑惑道，“打扫卫生？”
　　“呵呵，那只是一个方面。还有捡球之类的……”
　　我再一次打断他，“这种事为什么要找我？”我愤怒了，难道我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吗？竟然要我去伺候你们篮球队的。
　　“因为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啊！”他苦恼地喟叹，“所以不得已，我只好想起了你。”
　　“你在唬谁呢？”以他现在在学校这么高的人气，还会愁找不到人吗？想挤破头进去的女生应该会不少吧。
　　“我不是担心有的女生只顾看我，而不做事嘛。可你就不一样了。”看他那副笑面虎的样子，我真恨不得给他一拳。把他虚伪的面具给摘开，暴露在阳光下。
　　“我难道很闲吗？”笑话，我要是天天去给他们做什么后勤的话，那我还不得累死。
　　“我们只在双休日打，平时都没有什么活动的。所以你应该能挤出时间来。”他大言不惭地说道。
　　“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要把我和封北城之间的事给抖出来。”我毫不怀疑，他最后一定会威胁我。而威胁我的也只有这么一条了。
　　“你不答应，我也只好用些非常手段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怎么看都跟撒旦一样。
　　我觉得我头上的天空在不断地旋转着，旋转着。喉咙好像有痰在堵着，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卑鄙。”我咬牙切齿地骂道。两手攥的紧紧的。
　　他装作没听见一样，耸耸肩朝我笑，笑的我心里直在喷火。
　　一早上的好心情都被他给破坏殆尽了。
　　他的眼底有着如烟花绽放那一刹那的光彩，白色的制服的衣角被风吹的飘动。骑着单车的俊美少年在这一瞬间让我的心有丝拨动。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真的是让我做后勤工作的话，也未免有些勉强，他真的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吗？百思不得其解。
　　幸福的时刻总是那么的短暂。可不可以像套中人那样把自己永远套在一个袋子里，可以不用见到那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人或事呢？
　　那样的结局注定会是一场悲剧。
　　我做篮球队后勤的事不能告诉封北城吧，不然依照他的性格一定会追问到底。那袁圣一呢，他会怎么办？我们到那个时候又要如何收拾？
　　我垂下眼睑，现在，我不得不再次欺骗吗？这个世上我最不想骗的人，还是不得已要对他撒谎了吗？
　　像在高空走钢丝一样，战战兢兢，随时怕自己会掉下来。
　　我又要以怎样的借口来瞒天过海。怎样的借口才能让他不起疑呢？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微雨，微雨”好像有人在叫我，我茫然地转过头，是我的同桌——玉儿。
　　她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老师在叫你呢。”
　　什么？老师叫我，我怎么都没有听到啊。
　　老师正站在讲台上一脸不耐烦地冰冷地望着我。
　　我吓得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慌忙站起身来。然而，老师叫我干什么？
　　我望望老师，再望望玉儿。惊慌失措起来。
　　玉儿把她的书不留痕迹地推到我面前，上面用鲜红的笔勾出一个答案。我感激地看了玉儿一眼，答道：“x=8”
　　老师的脸才从刚才的阴云密布转的晴朗起来，满意地表扬，“没错，答案就是这个。微雨同学最近进步很大，要继续保持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急忙坐下来。心还是忐忑不已；进步很大，那是封北城给我补习的功劳，至于答案正确，是玉儿做出来的。
　　还是没从刚才的跌宕起伏中走出来。
　　我暗自恼怒，真是走神走的可怕，在课堂上连老师什么时候叫我，我都没注意到。
　　我也不敢再去想了，认认真真规规矩矩地听老师讲课，不敢再分心想一些跟学习不着边的事了。否则难保老师不再把我喊起来回答问题。
　　幸好有玉儿，不然真的得在全班人面前丢脸了。

　　我注视着玉儿，她坐的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地记录着笔记。那认真的态度真的令人动容。
　　她可以说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何其有幸能认识这么一位恍如天使一般的女孩子。
　　也许，只有像她这样的女孩才真正能配得上封北城吧。王子需要的是公主，而不是一无所有的丑小鸭。而事实是封北城选择了我做他的女朋友。给我的理由是我们有缘。
　　缘分？真的仅仅就是因为这个吗？
　　老师在黑板上用白粉笔写下的密密麻麻的公式在我眼前不断地混乱。
　　我莫名的心烦。

　　还是那个爬了半个小平房的爬山虎，还是那个稍显废弃的小平房。阳光照着，却很清冷。我站在小平房面前，却迈不动进入的脚步。
　　这个时候，封北城应该在小平房里等着给我补习吧，我在小平房前却胆怯了，没有勇气进去见小平房里面的人。
　　曾几何时，我何曾想到会和他发展到今天，从我们人生开始相互交集的那一次回眸，又怎么预料到那不仅仅只是萍水相逢。
　　时光如白驹过隙，弹指一瞬间，我们都已经走到了今天。以后又该如何走下去？以后每走一步是不是都异常的艰难？
　　袁圣一对我的威胁，我不得不屈从，但我不能把这个事实告诉封北城。只能不断撒谎，不断地圆谎。每天都要活在对他人说谎的日子里吗？
　　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女孩。
　　我提气，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我不断给自己鼓励，走进小平房里。
　　封北城正在里面写他的作业，这里很静，不像刚放学时学校里的各种吵闹声。安静的都能听到呼吸声。
　　这里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小平房里好像世外桃源一样清幽冷雅。
　　而他的帅气，棱角分明的脸在阳光下泛起淡淡的晕黄，这样通身犹如贵族一般气质的他在这个低矮破旧的小平房里，有着令人惊异的融合，他像是一道靓丽的光芒能将他所在的黑暗给照亮一般。
　　这样美的意境，令我有些不忍心破坏。
　　如果不是爱上我的话，也许他也不用这么辛苦了。如果——如果他爱的是玉儿，也许会比较幸福一点了。
　　“你在那里站着干嘛？快点过来啊。”突兀的声音响起。他已经注意到我的存在了。
　　我走到他对面，迟疑了一下，“封北城，你每天都给我补习，这样你太辛苦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关心别人了？”我愕然，难道我平时对他都不够关心吗？但事实上，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我对他的关心真的太少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啊？”可能是我反常的举动令他心生疑窦了吧。
　　“我……”我还是必须要骗他，心里像失去了什么一样，“我不想让你这么辛苦，不如到双休日就不要补习了，我在家里也一定会好好复习功课的，我发誓。”我举起右手，五指并拢地说着违心的话。
　　他沉默了，眼梢自然挑起，“是不是我给你补习，让你觉得很亏欠于我？”
　　我心下有些慌，“不，不是的，你已经是高二了，明年就要升高三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不能因为给我补习让你浪费掉这么多宝贵的时间，要是因为这样害的你在考试中失利的话，我，我真的会怪我自己一辈子的。”
　　怎么说的好像跟真的一样？难道我真的很有表演的天赋？
　　“我有足够的信心一定不会在考试中失利的。”他哪来这么大的自信，“如果真的失利的话，也绝不会把原因算在你头上。”
　　他是明确在拒绝我的要求吗？可我不能让他在双休日给我补习，也决不能让他知晓我这样做的目的。
　　抱歉了，封北城，为了我们这段不能见光的感情，我只能答应那个恶魔的要求。只希望你在知道后，能明白我的心意。
　　我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故意装作要发火的样子，“可我不能原谅自己，如果，你真的是为我着想的话，请你答应，让我心安一点，好吗？”
　　“微，微雨。”他的声音有点怯怯的，我的心不禁像踩在棉花上变得有些软。不行，我不能心软，我必须要硬下心肠，哪怕前面的刀山火海，我都得义无反顾地往前冲。
　　“拜托你了，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就是觉得亏欠了你太多，如果害的你自毁前程，你是可以不顾及，我却不能，你明白吗？”话语里带着哭泣。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么喜怒无常，变得如此伤感？
　　光照在有些灰尘的地面上，灰尘在阳光里舞动，不断回旋，再回旋。一直不停地在摇动。
　　小平房里，静的诡异。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言了？”他一直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悠悠地说道。
　　传言？什么传言？我怔住，满脸不解。
　　“不要被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给吓住，也请你相信，我对你的爱从来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请我相信，对我的爱不会有任何改变？难不成他把我说的话当成是我在吃醋吗？
　　我恍然大悟。这个家伙？也太会联想到一些不着边的事情了吧。
　　我当然知道以他这样的完全符合理想男友的条件，甚至是超标准的条件，一定会不止一两个女生喜欢。而且我还明令禁止他不准把我们的关系给说出去，见面都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学校女生都以为他还是单身吧。
　　我也能想象的到会有多少疯狂大胆的女生每天给他表白，我也能想象的到会有多少女生因为我这个不知名的女友而被拒绝。
　　也能非常理解，封北城为什么那么想把我这个女友介绍给所有人。
　　我不想当炮灰，更不想每天都被那些拒绝掉的女生给诅咒。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你这么累，好歹也要给你一点时间好好休息是不是？”怎么感觉我都像是在哄着小红帽的狼外婆一样。
　　他望一下别处，又转头凝望着我，仿佛我像博物馆里展览出来的稀世珍宝一样，就这么静静地不眨眼地盯着看。还是那温柔如春风拂过杨柳般的眼波。我的背脊却一阵阵的发凉。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还是我哪儿出了什么纰漏。
　　“我很开心。”他舒展出笑颜。我迷茫了，他为什么开心，因为我的谎言吗？
　　“你能如此替我着想，真的令我很意外。”他站起身来，慢慢绕过我们面前的桌子，走到我的身边。
　　轻轻执起我的双手，手慢慢的摩挲着，我冰凉的双手开始有丝温度。我诧异地望着他。他只是低头注视着，“记得以前刚开始的时候，我发觉到你并不喜欢我，甚至很讨厌我，我真的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减轻对我的坏印象，我想靠近你，不想你逃避我，最终能慢慢接受我，现在——”
　　他抬头注视着我，“现在，你真的成为我的女朋友了，而且还开始关心我，我真的感到很幸福。”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那你同意双休日不补习了吗？”
　　“既然你都不希望我这么辛苦，那我就答应你好了，不过——双休日在家要好好补习，不能偷懒知道吗？”他略微冰凉的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鼻息间的气流在搅动。
　　心像无底洞里的水，不知道该流向何方。
　　“嗯。”我静静地答道。
　　他答应了，最终他还是迁就了我的要求。这样对我好的人，我却利用了他对我的信任。
　　我闭上了眼，闻到一股阳光的味道。熨烫而又成熟的味道。
　　世上存不存在地狱呢？倘若真的有地狱的话，最应该下去的人就是我吧。

　　时光如沙漏里的细沙一般不动声色快速地流逝着，每过一天，我的心就不安一分，直到双休日的来临。
　　万里无云的天空，一切都像大海一样平静，但有谁会知道大海里又是怎样波澜壮阔变幻无穷的世界呢？我不想去，却又不得不去。
　　这颇有点像当初封北城威胁我补习一样，现今袁圣一也利用他抓在手中的把柄威胁我。
　　我愤慨，难道我就这么好欺负，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威胁我了。然而悲剧的是，他们对我的威胁，我却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
　　现实也许就是这么的令人无奈吧。
　　早上我以去学校补习为由瞒过了妈妈，来到学校时，学校里几乎没什么人，连学校大门都是紧紧锁着的。
　　以往看到的学校都是到处充满着活跃积极的身影，现在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我心里闪出一丝火花，难道他是在故意耍我的吗？根本就没有什么篮球后卫队之类的事情。
　　我完全没有被耍的愤怒，相反如果真的没有的话，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那什么该死的后勤保障了。我是不是就不用再见到那个阴险的小人了。
　　心里轻松不少。
　　然而煞风景的事总是会不经意把你的高兴扼杀在摇篮里。“微雨，你真的来了。”袁圣一推着他那辆抢人眼的蓝色山地自行车朝我走来。
　　我感觉头顶有一片乌鸦飞过。
　　他上下地打量我，“很守信用嘛。”
　　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去遵守吗？如果不是因为我和封北城的秘密被你无意间知晓，鬼才愿意在双休日的时候来做义工。
　　我完全有百分百的理由相信他这是在故意奚落我。我横了他一眼，没理他。
　　“怎么？你很不满？”
　　看来你的智商也不是很低能的那种。这种事搁到谁头上都不会感恩戴德地接受吧。
　　“你不用这么摆脸色给我看。”话语中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息，“要知道这是你心甘情愿答应的，既然都答应做了，就不要在那里有任何不满。”
　　这该死的混蛋，谁说我是心甘情愿的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居然在我面前摆起一副领导训斥下属的气势来。
　　我还是没理睬他。只当耳边有一只苍蝇在嗡嗡的叫。
　　就这样，我和他在学校门口静静地对峙着。
　　直到，“嗨，袁圣一。”一个高昂的男高音出现了，“哟，还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你怎么回事啊，平日里都是最后一个出现的，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不像你哦。”
　　这是一个个头不算高，头发染的黄黄的，有点像不良少年，尤其一副像老鼠一样贼溜溜的眼睛不停地转，他注意到了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这个女孩是谁啊？”他对袁圣一挤眉弄眼道，“什么时候交的新女友啊，都不告诉我一声，太不够哥们了。”
　　我对他原本就不良的印象变得更加鄙夷。真是十足的混混，果然是物以类聚啊，袁圣一也不是个好东西，交的朋友也都是些不良份子。
　　袁圣一朝他翻了个白眼，他笑嘻嘻地凑到我面前，仔细瞧着我的脸，“袁圣一，啧啧啧，你的品味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清汤挂面的女生了。”
　　我的右脑门不停地跳，清汤挂面？意思是我很无趣吗？
　　我火了，“我不是他女朋友。”这样的男生真是八卦的离谱。
　　“哟，这是怎么了，两个人清早火气就这么大，是不是闹别扭吵架了？”这个家伙的脑袋是被驴给踢了吗？
　　“要我说，大嫂，你就不应该跟袁大哥生气，袁大哥现在在学校那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啊，有一两个女生喜欢他是很正常的，不要吃醋，袁大哥在感情上是很专一的。”他还在那唧唧喳喳像麻雀一样地说个不停。
　　我咬紧嘴唇，深吸一口气，“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他女朋友，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讶然，看向袁圣一，“大哥，她真的不是你女朋友？”
　　“你也说了她是清汤挂面的，你觉得我的眼光再差会差到那样的田地吗？”他眼神颇为不屑。
　　真是他妈的恨不得把他们两个的脑袋给拧下来。
　　“啊，哎呀，真是对不起啊，不好意思啊。”那黄毛怪对我点头哈腰道，模样甚是搞怪。
　　我以后真的每个星期六星期天都要到这里做什么后勤工作吗？跟这么一帮家伙？
　　寂静的道路上扬起一阵灰尘。
　　“清汤……不是，这位美女，请问如何称呼啊？”
　　我不甘愿地说：“田微雨。”
　　“哦，我叫黄彦。你认识圣一吧，你们不是男女朋友，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啊？还有你双休日到学校来是为了什么啊？”
　　这家伙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干脆你去买个百科全书看得了。
　　“我和他是同校同学之间的关系，到学校来是……”我看了袁圣一眼，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学校门口的大石狮子，“是做你们篮球队的后勤保障工作的。”
　　其实说白了就是一打杂的！
　　“后勤保障工作？”他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是圣一叫你过来的吗？”
　　我点头应允。
　　“不会吧，袁圣一，你什么时候需要去亲自找后勤人员了啊？难道以你现在在学校的知名度，还怕找不到女生过来做后勤工作吗？”
　　袁圣一大概是不耐烦他这么呱噪，“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是狗仔队吗？问题这么多。”
　　黄毛怪似乎很委屈的样子，“我只是好奇而已嘛。”不到一会儿就像川剧变脸一样，换上了一直以来的嬉皮笑脸样，“为什么呀，为什么要亲自去找这么个女生来做后勤工作啊？”
　　袁圣一眼神凌厉地射向他，他才讪讪地笑了笑，终于闭上了他那好奇宝宝一般问个不停的嘴。
　　感叹，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下来了。
　　“做后勤服务的应该不止我一个人吧？”我虽然不知道后勤工作是有多少，但是不会只叫我一个人做吧。
　　“当然不止你一个。”袁圣一神情还是一副痞痞的傲慢。
　　我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这个混蛋，真想把他给碎尸万段。
　　“嘿嘿，不会你前女友也来吧，那个叫什么金盏的？”那黄毛怪一脸猥琐的表情。我现在体会到了原来八卦绝不仅仅只限于女人，也包括男人。
　　“她会来，不过不是做后勤工作，而是——”袁圣一看了我一眼，“做检查工作。”
　　检查工作？检查什么工作？我在心里猜想，篮球训练要检查什么工作，检查身体吗？看金盏也不像是学医的，难道……
　　我瞪大眼睛，不会是——是来检查卫生的，那不就等于是我的顶头上司吗？我恶狠狠地望着袁圣一，这只披了羊皮的狼，根本就是一混蛋。不但威胁我来做这该死的后勤工作，居然还要派人来管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