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教我如何去爱》贺梦

9、不愈合的伤口（4）

　　乔芮坐到诊断床上，紧闭着双眼，呼吸急促。
　　纪沛恩按护士的吩咐帮她把左手的衣袖挽到肩膀处，他用手按着固定，这样好方便护士替她打针。他感觉到她正在发抖，而且越抖越厉害，嘴里使劲儿咬着自己右手的食指。他转头对正在做准备的护士说道：“麻烦你等一下能不能轻点？她有点害怕。”
　　护士是个中年人，她和蔼的笑笑，“不用紧张，几秒钟就好了！害怕打针的我见过不少，昨天就有个一米八几的小伙子，还没等我打呢就吓得晕倒了！”
　　护士说笑间便把消毒酒精擦在了乔芮上臂三角肌的位置，那刺鼻的气味让她想吐，她突然控制不住地想往外跑。
　　纪沛恩眼疾手快地钳住她接着又按住她坐回原地，挣扎中不小心碰掉了她的眼镜，来不及捡起。
　　“我不想扎针，我不要——”
　　恐惧到了极点，乔芮不管不顾地使劲儿挣扎着，纪沛恩就站在她面前，她的头刚好到他胸口的位置，所以他顺势紧紧地环抱住她，固定住她的手臂，让她动弹不了，接着对护士说道：“麻烦你快点！”
　　“啊——”在针头进入乔芮体内的时候，她居然被吓哭了，不由自主地将头更加贴近他的胸膛，像小孩子一样在他怀里啜泣起来。
　　纪沛恩的身子僵了几秒，然后不由得伸手轻抚着她的后脑，迭声安慰着：“不哭！不哭！就快好了！”他只觉得好笑，原本冷漠、不屑把他放在眼里的她居然也会这么“需要”他。他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以后他的孩子如果害怕打针，他大概也得这么做吧？这丫头倒是提前让他体验了把当爹的感觉。
　　“已经好了！”护士飞快地将针头抽出，用药棉在乔芮打过针的地方按了一会儿。“先让她在这儿休息一下吧，估计她现在这样也走不动。”
　　纪沛恩维持抱着她的姿势不变，她身上散发的清香气息闻着舒服，像是某种水果的味道，好像草莓。他只觉得胸口更加湿热了，她还在哭，而且越发的不可收拾。
　　她刚扎过针的手臂无力地垂着，不敢动，像是失去知觉般。受伤的右手臂也不顾疼痛，紧紧地攥着他胸前的衣料。
　　他这件不久前才从意大利空运来的纯手工定制的衬衫算是提前牺牲了。这怀里的丫头算是占尽了他的第一次，第一次开车撞伤人、第一次有女人不甩他、第一次陪女人来医院、第一次让女人在他怀里哭——
　　良久，乔芮的右手渐渐地向下落，整个人也更贴近他了。
　　“喂！乔、乔芮——”纪沛恩一看不妙，立刻叫来刚刚替她打针的护士，“她这是怎么了？”
　　护士走过来看了一眼，“别担心，她这是紧张过度，加上哭累了，睡着了。”
　　真有她的！他忙了半天，她倒好，居然睡着了。也不能一直这么呆下去，他受不了医院刺鼻的药水味，想了想，打横抱起她。“你这丫头还真是沉啊！”
　　平日里与他在一起的女伴多数都是维持模特的零号身材，身上除了骨头就是皮，摸着都觉得咯手。这丫头不同，抱起来虽然沉，但肉呼呼的手感却很舒服，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上几下。

　　乔芮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环视了四周，太黑，没有眼镜，看不太清。但陌生的气息向她袭来，她嗖的一下坐了起来，上午的记忆渐渐回笼。
　　她被人强塞进车、强拉去医院、强迫打针，她一直哭，然后就没印象了——
　　天啊！她居然跟一个陌生人回家了？
　　乔芮慌忙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物，它们好端端地都穿在自己身上，接着她又摸了摸胸口，不规则的形状从她的上衣印了出来，应该是项链的吊坠，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静悄悄地走出房间，客厅很大很空旷，她在沙发上找到她的布包。这样不打招呼就离开好像很没有礼貌，但她也确实惧怕跟陌生人沟通，还是留张便条吧。
　　正当她翻着包找笔和便条的时候，纪沛恩已经不被察觉地走到她身后，“醒了？”
　　乔芮转身的同时退后几步，抓紧她的布包，像只受惊的小猫般看着他。
　　其他女人看到他都是一副恨不得把他吃了的表情，怎么她看到他却是一副他要吃了她的表情？“你怕什么？”他破天荒地做了一整天的“大好人”，她没理由怕他啊！
　　仿佛被说中，乔芮不说话，头垂得低低的。
　　“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走，我带你去吃饭！”
　　一整天？现在外面已经天黑。“请问——现、现在几点？”
　　纪沛恩抬手看了一下他的vacheron-constantin，“七点半，晚饭时间。”
　　天哪！七点半？她从来没睡到这么晚，而且还是在别人家里。“对不起，我要去上班了。”她快步越过他，想要离开。
　　他想拉住她的手腕，却被她一下子避开。“今天不舒服就不要去了，请个假吧。”
　　“我不可以请假。”
　　“为什么？”
　　“没人替。”
　　“这是什么理由？难道你永远都没有请假的权利？”
　　不是没有，而是她不需要。没必要跟他说这些，赶快去上班才是最重要的。“今天谢谢你，医药费我会奉还，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去咖啡店取，或者你把银行账号——”
　　“喂！医药费本来就应该由我来承担。”
　　“那天的责任不在你，是我——”
　　“不要再在这事上纠缠了，我还没拿过女人的钱，你不要羞辱我。”
　　羞辱？原来他也知道羞辱？她只是说要还他钱他就已经觉得被羞辱，但那天他把钱递到她面前时有没有想到过这两个字？“我能走了吗？”话语里似乎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怒气。
　　纪沛恩疑惑着，他说错什么了吗？怎么觉得她的态度突然转变了呢？
　　见他不语，乔芮直接就往门口走。

　　纪沛恩不再拦她，换成了跟着她。
　　他要开车送她，她拒绝，可最后还是有办法让她上车。原因很简单，他抢了她的包。
　　一路上她一句话也不说，他也不说。
　　她不让他把车停到她店门口，他就停在了对面。她说了声“谢谢”后便下了车，刚好绿灯，她一溜烟儿地跑进咖啡店。
　　看她进去之后，纪沛恩才把车开走。他这前所未有的一天，也算是给了皓子一个交代了。

　　这是状况不断的一天，乔芮是破天荒的迟到，20分钟。如果纪沛恩能使出上午开车时的速度，她备不住还能早到5分钟，但他却开得很慢，非常慢，像是故意的。
　　不戴眼镜倒是受到了蓝杰不断的赞扬，但却给她带来困扰。她近视不算深，但不戴眼镜看东西还是会模糊，而且戴习惯了，一旦摘下就有点头晕，没有安全感。
　　胃部的抽痛提醒着她这一整天她还滴米未进，只好等一会儿客人少时躲到更衣室去吃个泡面了，她已经能想象得到蓝杰没宵夜吃的凄惨表情。

　　一辆黑色奔驰突兀地停在咖啡店门口，从车上走下来三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子，手上都拎着酒店的保温箱。
　　“请问哪位是乔芮小姐？”打头的一个礼貌地问。
　　乔芮疑惑着走过去，“我是。”
　　“您好！这些是给您订的晚餐，请问我们该把食物放在什么地方？”
　　怎么会有人给她订晚餐？会不会是弄错了？但他们说的的确是她的名字“乔芮”。她想了一下，只能是他！她没有亲人，不会有人会为她做这种事，就算是她的室友，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况且知道她没吃饭的也就只有他，但他为什么做这些？“请帮我谢谢他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
　　领头男人回头指示了下，他们就立刻将保温箱里的食物拿出来统统摆在咖啡桌上，接着留下一句“祝您用餐愉快”便离开了。
　　蓝杰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桌美味，“鲍汁白灵菇、清蒸鲈鱼、西芹百合、葱爆猪肝、木瓜炖雪蛤、桂圆阿胶红枣粥——小乔，是什么人给你送这些，你交男朋友了？”
　　乔芮愣在原地，那个男人为什么总是做一些不容别人拒绝的事情？这些佳肴有些她听都没听过，更别说吃了，但鲈鱼、猪肝、桂圆、阿胶、红枣——在她印象当中，这些东西不都是补血的吗？难不成他认为她的这点伤还需要食疗？自己的伤究竟带给他多少困扰，不然为什么要送来这些？这世上的人千奇百怪，肇事逃逸的她倒是听过不少，但像他这种非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她还是头一回见。最后得出结论：有钱人的想法，就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