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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潇湘泪洒,君子无锋(上) ...

  •   第二十五章:潇湘泪洒,君子无锋(上)

      钧剑山庄是什么样子,小城是不知道的。出门前,宁远又让她戴上那面具,一路又是坐在车中,她还没缓过神来,就已经到了山庄内。宁远走在她前面,她扶着宁远的剑慢慢地跟着,能听出身后跟着不少一刀斋的人马。前来接引的是山庄的管家君唐,对宁远倒是十分客气。
      一行人走到庄中,进了一间屋子,小城就听宁远道:“见过庄主、二公子。”
      然后便有个微哑的声音道:“斋主远道而来,老夫本该出门迎客,无奈腿脚多有不便,还望斋主莫要见怪。”
      “岂敢,是在下扰了庄主清静,该向庄主赔礼才是。”宁远说着,击掌三下,立刻有属下抬了一箱东西进来。
      小城站在原地细细听着,这厅里已经有宁远十来个手下,钧剑山庄自己的人却不多,如果宁远此时发难,老庄主只怕凶多吉少。
      果然,抬箱子的几个大汉把箱子一开,露出里面各色兵刃。只听一声大喝,那几个人已经向山庄家丁身上砍去。
      “这——怎么回事!”老庄主君违声音发颤,从座上站了起来,却被宁远抢先一步制住,宁远的剑就架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你——你果然——”
      “庄主莫怪。能如此顺利一举灭掉钧剑山庄,还多亏了令公子出力。”宁远笑着看向站在一旁对此间乱局袖手旁观的君陌武。
      “武儿你——”
      君陌武此时浑身颤抖,双手抓着头发,向宁远哀求道:“斋主请放过我父亲吧……他、他年事已高,没有多少年好活了……”
      “二公子为何不早来求我呢?可惜如今已经晚了。”宁远看着老庄主君违,就像看一件颇为爱惜的瓷器,眼中带着怜惜之色。“庄主莫怪,今日我若不毁了钧剑山庄,只怕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君氏一门数百年基业,我也不忍心,所以山庄中所有刀剑图谱秘籍,我都会派人带走的。”
      “你这混帐……”钧剑山庄以锻造之术独步天下,君氏的武功本也不弱,但君违年纪大了,去年更是患了中风,现在虽然勉强能够行动,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宁远的对手,只得恨恨地看着他,又看看自己那不孝子。
      “庄主想必是气二公子吧,”宁远突然放开了君违,身形一晃已到君陌武跟前,章台柳如柳条一般轻轻一舞,已割断了君陌武的咽喉。
      “真是对不住了,二公子,不过我从不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宁远一转身,又飘回到君违身边,“我已经替庄主清理门户,现在可以请庄主安心上路了。”
      “杀了他你就别想找到十君子的秘密!”
      就在宁远的剑锋距君违不过两寸时,小城终于喊了出来。
      宁远立刻收手,看向小城:“你说什么?”
      此时大堂中的争斗已经歇止,一刀斋的杀手多半都到外面去了,山庄里一片打斗和哀号之声,大堂里反倒安静了许多。
      小城在方才已经摘下面具,她深知宁远的厉害,自己此时内力全无,也没有兵刃在手,不可能救得了钧剑山庄,但君老庄主的命却还有得救。
      “我不过是看过师父的图谱,原本十君子的事就与我无关,但君老庄主就不同了。”小城攥紧拳头,一步步走到宁远与君违之间,“你想知道十君子的秘密,除了钧剑山庄庄主,还有更适合的人选么?”
      宁远看着小城,渐渐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像是看到了莫大的趣事,又想忍着笑又忍不住想用真相来伤害对方。
      “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这些天真是辛苦了,只可惜你还是说错了话。”他出手点了君违的穴道,不由分说地拉着小城的胳膊走到屋外,将她推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一直怀疑你是否真的知道十君子的秘密。你以为这个秘密藏在十君子之中,就是钧剑山庄所为?你以为我抓你只是因为江心月当年曾偷过钧剑山庄的图谱?你以为找齐了十君子这件事就算结束了?呵,真是可悲的傻丫头。你避重就轻,想让我以为你知道很多事,让我不得不一直留着你的性命,一直觉得你还有用,是不是?”
      小城摔在地上,看着宁远的脸,知道他是真的发怒了。他这样的人,就算是杀人也会笑着,可现在他却不笑了,冷冰冰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个死人。
      原来秘密不在十君子之中。
      十君子只不过是个开始。
      师父也并不只是偷了图谱那么简单,她一定还知道些别的事情。
      师父知道,却没有告诉我。
      是的,师父原本就不想让我知道的太多,就连图谱也是我偷偷看的。
      宁远又怎么可能知道我偷看了图谱?他一定只是猜测师父会不会把秘密告诉我,所以才抓我来,又一直不想向我暴露他真正的目的。
      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十君子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这一瞬间小城想了很多,原本以为逐渐探明的真相却被突如其来的迷雾重新包裹,她这才知道一切都远非自己猜想得那么简单。
      但是来不及了。她看到宁远举起剑,已经来不及了。

      剑挥落的瞬间什么都来不及想。
      小城就地一滚,躲开了第一剑。但她知道,这只不过是无畏的挣扎,此时面对宁远她丝毫胜算都没有。
      可是她就是不能坐以待毙。
      宁远一击不中,也并不心急,钧剑山庄的一切都在他控制之下,他不介意陪这丫头再多玩一会儿。
      “你现在杀了我谁帮你找齐十君子!”小城一边后退一边说。
      宁远仍是冷漠地看着她,毫不动心。
      “反正你已经留我活到现在了,再多留几天又何妨?就算你得到了钧剑山庄又如何,君义甫有那么多刀剑流传后世,你真能一一分清么!”
      “这种招数只能用一次,用过就废了。”宁远提剑逼近,“我生平最讨厌被人算计,从来都只有我算计别人,若是我不慎中计,我一定要杀了骗我的人,这样世上就没有人能欺骗我了。”
      “好!”小城忽然不再后退了,反倒向他伸出一只手,“你把烛影摇红还给我,解了我的穴道,正大光明地与我比试,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比我厉害!”
      宁远看着她伸过来的手,那不是一只大家闺秀的手,手上的茧说明她练剑多年,的确下了苦功夫。
      广寒仙子江心月的徒儿,自然不会太差。
      宁远忽地又笑了:“我已占尽优势,为何还要与你比试?你两次被我擒住,早就败给我了,也该死而瞑目了吧。”
      “原来阁下就是两次掳走小城姑娘的人。”
      宁远身后,一袭白衣翩然而至,左手中拿的赫然就是小城的烛影摇红剑。
      “楚公子!”小城不禁惊喜,“我还担心你是不是被这死狐狸给下了药……”
      楚蓠淡然一笑,身法如鬼魅一般已落到小城跟前,脚一点地旋即带着小城掠开,直到离宁远足够远了才将她放下,把烛影摇红剑交到她手中。
      “别怕,”他腾出手来摸了摸小城的头发,“不会有事的。”
      小城抬起头看着他,泪水突然就涌出眼眶。楚蓠还是一身白衣,提着一柄银白的剑,脸上笑意宛然,就如同他们初识之时,公子如玉,苍然无瑕。
      有些人或许就是这样,在她需要之时,永远都会及时出现,摸着她的头顶轻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见小城流泪,楚蓠伸出手抹了抹她的脸颊,温言道:“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很快就会结束了,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小城拼命点头。在她的心里楚蓠一直是个很奇妙的人,他的声音永远这么恬淡,他的话永远这么令人信服。虽然从未见过他出手,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根本不懂武功,但他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她就相信他一定能做到。
      “我带来的人手不足,山溪他们又还没赶到,来不及制止一刀斋的行动,”楚蓠顿了顿,转身面向宁远,“但我至少可以拦住这个人。”
      宁远眯起眼睛看着楚蓠。
      “我派人去长安杀你,没想到你还能活下来。”
      楚蓠微微一笑:“我是早该死掉的人,多活一天都是福气,斋主本不必急于杀我,多等些日子,也许我自己就病死了。”
      “我性子急,等不了了。”宁远脸上的笑容已经全然不见,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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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十丈软红》(1)

      谢春红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杀人,用的并不是他后来赖以成名的软剑“吹面不寒”。
      他用的是一支银钗,尖端被他细细打磨得锋利了,对着镜子插在发髻上。
      平雪初在他身后看了看,笑道:“这样打扮,可不就是个小姑娘么?”
      谢春红看了看镜中,粉团一样的女孩子,虽然年纪尚小,也掩不住惊人的美貌。
      此时他尚没有变声,说话仍是清凌凌的:“平姨你这是笑话我。这些衣服麻烦死了,我一点也不喜欢。”
      平雪初叹了口气,蹲在他面前,替他再次整理好腰间的带子,“我知道,我知道……当初堂主逼你练易容缩骨,你为此吃了好多苦,我都知道。可这都是为了……”
      “为了杨柳春风堂。”他抿了抿嘴唇,“我明白。堂主对我严厉些,也都是为了我好。若是练不好功夫,以后怎么能活命?”
      “少东家懂事,堂主也会欣慰的。”
      谢春红看了看手上浓烟的指甲,又看看镜中额头的牡丹花钿,摇了摇头:“我练好了武功,等我长大了,就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东西,那么我就不用再看着我喜欢的人死去了。”
      平雪初没有说话。她想起当年林骅将这个孩子带回来的时候,他衣服和脸上的血渍干透了像是一块块黑色的污渍,那么小的孩子眼神已经冷漠得像是看尽了尘世苍凉。
      “时候到了,我们走吧。”谢春红站起身,他的个子尚不足以撑起这一身行头,裙摆拖在地上逶迤得像一条藏起了利齿的蛇。

      当日,洛阳城首富纳妾,以水席酬宾客。次日,他被发现死于卧房内,额前被利器刺入,凶器没有找到,新纳的妾室亦不知所踪。

      谢春红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杨柳春风堂内阳光也懒洋洋的,院子里没什么人,一只雀子落在中庭,在树下啄着草籽。
      他一时兴起,突然运起轻功,一阵风一般飘过去。雀子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到半空,就被他轻轻一捏拢入掌中。
      “乖,莫怕莫怕。”他笑着抚摸雀子蓬松的羽毛,温柔而仔细,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弄伤了它。
      “少爷……小少爷……”有个丫鬟从远远跑过来,冲他摇摇手,“堂主新带回来一个女娃娃,和你差不多年纪,正叫你去见见呢!”
      谢春红将手中的雀子背在身后,淡淡地点点头:“知道了。”
      丫鬟走后,他才将雀子举到眼前,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张开手给放了。
      “走吧,以后可别再让人给捉住了。”

      谢春红在前屋里见到了一个瘦小的女孩,身上的衣裳料子虽然不错,却是穿了很久,手肘、手腕和膝盖上都磨出了破洞。可她的眼睛却明亮得很。
      林骅已经不在这里,女孩见谢春红进来,就一个劲地盯着他看,神色警惕而不安。
      他也仔细地看了女孩几眼,绕着她走了两圈,然后忽然咧嘴一笑:“你叫什么名字?”他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整个屋子里都亮了几分。
      女孩看得有点发愣,半晌才低声说:“堂主说,以后我就叫碧如,秦碧如。”
      “嗯,我叫谢春红,是这里的少东家,”他努力挺直了腰板,还微微抬起了下巴,“以后你处处事事都要听我的,知道了吗?”
      女孩盯着他瞧,从眼睛鼻子,到脖子肩膀胸口,最后甚至瞥了一眼下面,然后用极端疑惑的语气说:“你是男的?”
      谢春红还来不及反应,屋子里的丫鬟小厮都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开始还是偷笑,没多久就笑得旁若无人,眼看着谢春红的脸色由白变红最后成了猪肝色,忿然甩袖而去。一边走还一边喊:“此仇不报非君子!你们都给本少爷等着!”

      谢春红果然不愧为有仇必报、言出必行的真君子,他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把这些嘲笑、伤害过他天真幼小心灵的人都挨个整了一遍。轮到秦碧如的时候,她顶着一张画了乌龟壳的脸在杨柳春风堂里里外外走了一整天,竟然没有一个敢出声提醒。
      于是大家也就都知道,“是男是女”对少东家而言是绝对的禁语,大家心照不宣。
      直到后来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居然张口“小红”闭口“小红”地叫着,拿他的容貌打趣,众人暗中都为她捏了把汗,以为她必定会被整得非常凄惨。可结果她非但活蹦乱跳,少东家居然还十分纵容……
      于是就有人拿此事去问秦碧如。那时秦碧如已经是少堂主的左膀右臂,初见时的笑话并没有影响他们一起长大的友谊。
      “不可说,”秦碧如笑得神神秘秘,“天机不可说!”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潇湘泪洒,君子无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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