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挽春风杨柳枝》绿墙山

21、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下）

　　第二十一章：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下）

　　出了小城的房间，凤鸣山与莫颜两人径直进了隔壁一间屋子。
　　一进屋莫颜便坐下了，凤鸣山关好房门，也坐在他旁边，道：“你若不说，我倒是真看不出她是广寒仙子的弟子。”
　　莫颜脸上不见了笑意，倒是添了几分冷漠：“我不会看错……那柄剑，的确是烛影摇红。”
　　“可现在剑不在她身上。”
　　莫颜声音更冷：“剑已被一刀斋夺去了，那老狐狸亲自出手……”
　　凤鸣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突然道：“你着实不该留他活口。你一出手，身份便暴露了，像宁远那样的人，又岂会认不出九天神灭掌？”
　　莫颜低下头，轻声道：“那一掌我已是全力，本以为他必死，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他。”
　　“你的九天神灭掌倘若全力施为，只怕连我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何况宁远是被你偷袭，竟能留得命在，此人也不可小觑。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劫江小城？”
　　莫颜冷笑：“你不明白，我却能猜到。一刀斋的目标不是江小城，而是‘十君子’才对！江湖上早有传闻，广寒仙子当年独上峨眉山抢那烛影摇红剑，是因为知晓了‘十君子’的秘密。而如今，广寒仙子已死，也许只有她的徒儿才知道这秘密了。”
　　凤鸣山沉吟片刻，道：“如此说来，是又有人对‘那样东西’动了心思啊。‘十君子’之事，早在几十年前就已很少有人提起，一刀斋的所为，只怕背后还有黑手。你觉得会是谁？”
　　莫颜突然笑了，笑得又像是十几岁的少年，天真烂漫。“幕后人是谁，我不知道，不过帮凶我倒是能猜到几个，你要是肯帮我的忙，我就告诉你！”
　　凤鸣山无奈：“你这小子，平日里跑得没影，一出事就知道来找我了？”
　　“哎呀，我的好师兄！”莫颜抱住凤鸣山的胳膊，撒起娇来，“难道这事和你没关系吗？你的别恨刀不是‘十君子’之一？你的武功不是师父亲自传授？还有隔壁那丫头，难道不是你恩公的弟子？看在谁的面子上，你都该帮我啊！”
　　“好好好，”凤鸣山拗不过他，只得投降，“你倒是先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
　　莫颜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你总该知道，杨柳春风堂。”

　　江小城给杨柳春风堂写了一封书信。
　　事实上这封信是要送去春风阁给平姨的。她不知道杨柳春风堂在扬州的分舵在何处，因此用假名给平姨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书信，相信平姨看到之后自会明白。
　　然后她就安心在扬州住了下来，着实过了几天好日子。

　　小城像是天生有一种能力，不开心的事情再多，她也不会一直不开心下去。所以明知宁远很可能还在扬州城内，却还是每日和莫颜游山玩水，很是开心。
　　而最开心的莫过于，这些游山玩水，都不用她自己掏银子。
　　这就好像她初识楚蓠时那种感觉。有钱人的钱，不花白不花，更何况这个有钱人对钱也并不在意。
　　但凤鸣山却又与楚蓠不同。对着楚蓠，翩翩佳公子，小城从来不敢造次，但凤鸣山就随性得多。小城与他喝过一次酒，竟然就成了朋友。
　　她生平所识之人不多，但她却像是有一种本能的直觉，谁可信，谁不可深交，她总有自己的判断。
　　而凤鸣山就属于一见如故的那一型。

　　“凤教主，你当时空手夺白刃，接住苏峰青那一剑的招数叫什么？”
　　那一日在画舟之上，夜游扬州，小城喝了些酒，微醺时话便多了起来，拉着凤鸣山问东问西。
　　凤鸣山想了想，“你问的可是这一招？”说着就比划了两下。
　　小城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当时本以为苏峰青这一剑必中，没想到竟然还能如此破解……这一招好生厉害，你能不能教我？”
　　凤鸣山笑了，站起身，道：“这掌法名为‘双飞燕’，虽说师门之秘不可外传，但教你一招半式还是无妨的。你可看好了！”
　　说着，他便在甲板上演练起来，一整套掌法被他拆开成了零散的片段，却依然虎虎有声。小城看得有些痴了，这掌法看似大开大阖，可其中却藏着万千变化，凤鸣山打了三遍，她记了三遍，便跃跃欲试地想与凤鸣山拆上几招。
　　“你看我可破得了你这掌法？”她一挽袖子，露出一截精干的小臂，使出一套小擒拿手，就与凤鸣山拆起招来。
　　这套小擒拿手是江心月自创，名为“猴子捞月”，名字是江心月自己取的，虽然有些古怪，招式却很实用，无论对手用什么兵器、什么招数，都紧贴着对手的近身，让对手施展不开，是极为难缠的一路功夫。江心月自创的武功似乎都是这个套路，不管是“斩心剑法”还是这套“猴子捞月”，都是近身的招数，离对手越近也就越危险，杀伤力也越大。
　　凤鸣山被这套小擒拿手缠住的时候“咦”了一声，与她拆了几招想要拉开些距离，小城却如影随形，教他怎么甩都甩不脱。
　　“好！这一手够看！”凤鸣山也来了兴致，就与她一招一式地拆解起来。
　　两人出手都不快，也没用上真力，却煞是好看。莫颜就在一旁看着，一边看一边喝酒，喝完了自己手上的又把凤鸣山和小城杯中的残酒折到自己杯中。
　　两人过了两三百招，招式早已不限于最初的那几下，小城几乎倾尽平生武学才能与凤鸣山战成个平手，可毫无疑问凤鸣山还有后招未出，小城终究还是没能看尽他的招式，心里直叫可惜。
　　“你方才那一招是什么？”凤鸣山忍不住问道。
　　小城道：“那套掌法是我师父自创的‘幽梦忽还乡’，她说这掌法贵在出其不意，掩其无备，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念及江心月，小城心里又有些难过起来。
　　凤鸣山略一犹豫，道：“看你的武功路数……你师父可是广寒仙子江心月？”
　　小城一愣，觉得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于是点点头。
　　凤鸣山再开口时，显得更加犹豫了：“近日江湖传闻，广寒仙子已经……”
　　“哎！”一旁的莫颜突然跳了起来，“你这家伙好生煞风景！”
　　凤鸣山登时惭愧，对小城道：“对不住，我并非故意……”
　　小城却摇了摇头：“家师下落尚且不明，何况死生之命在天，倘若家师真的不幸早逝，我定会找出凶手为师复仇；倘若她尚在人间，我相信不久之后就会与她重逢了。”
　　凤鸣山看着小城的目光多了些敬佩的神色，赞许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心胸却是豁达。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小城笑道：“我亦觉得凤教主当世豪杰，盛名无虚，能与阁下结交，真是荣幸之至。”
　　“客套话又何必说，”莫颜又突然道，“城姐姐，依你看，我们凤大教主，是否英雄盖世、义薄云天？”
　　他端着半盏酒，就凑到小城身边，抱着她的胳膊，笑得眉眼如新月。
　　小城道：“那是自然。”
　　“那不如你拜他为义兄，今后蹭吃蹭喝，打架还有人撑腰，岂不痛快？”
　　这句话倒是把小城和凤鸣山两人都吓住了。莫颜却还是笑得天真无邪，指着凤鸣山道：“你莫不是嫌弃我城姐姐？”
　　凤鸣山忙道：“自然不是。只是玄天教在江湖上名声却不怎么好，恐怕……”
　　“笨！”莫颜跳起来去弹凤鸣山的额头，“结拜而已，又没说要入教！她可是广寒仙子江心月之徒、清霜剑苏峰青的师侄、昆仑掌门凌玉虚的徒孙，哪里轮得到你玄天教？”
　　凤鸣山展颜一笑：“不错，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既是脾性相投，又何妨义结金兰？只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小城尚未回答，就又被莫颜缠住，在她耳边道：“你若是与他结义，那什么掌法啊，刀法啊，不是想学多少学多少？正所谓‘君子爱武，学之有道’，何乐而不为？”
　　小城却大摇其头：“此言差矣！依你之言，我与凤教主结拜，不过是为了贪图他一身武艺。可我却是真心仰慕，唯恐高攀。”
　　莫颜漆黑的眼珠转了转，笑道：“那你是答应了？”
　　“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