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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六十九、第二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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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白夕带着伤痕累累的帝缪回到客栈。
暖炎一言不发,唤来医生,把人拖进房里,一阵忙乎,总算把他身上点点落落的伤口包扎完毕。白夕知道他今天要跟公主演戏,特意观望着暖炎将他的伤口包得严实,换了身献丽的衣裳,确定不会外露,招来不必要的猜想,这才打个长长的哈欠,打算回房补觉。
而赤狐,铁青着脸,拦下她,把她拽到屋外。
“白夕,你太过分了。”虽然用的是陈述句,可白夕怎么看都是一副想扁她的臭脸。
她实在是累得浑身乏软,经不起长篇大论的解释,况且,她跟他说他的二殿下是假的也没用,赤狐是个杀手,四肢发达,脑袋势必衰弱。指望他通情达理不如直接打晕他。所以白夕照做了。
“小胖,你怎么哭啦!”她夸张地朝着他身后唤道,赤狐稍一回头,一记险准的手刀劈向他的后脑。
所以说,杀手是不该有弱点的。白夕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出小胖哪里吸引了赤狐。不过青洛衣曾善意提醒过她,谁跟你跟久了,都会沾染上你的劣习。仔细想想,现在的小胖也不若初时那么胆小的,偶尔还会有意无意地折腾一下硬邦邦的赤狐,什么十全大补汤啊什么桂花糕糯米酿,但凡是准备给白夕吃的东西,赤狐势必首当其冲,成了最没有怨言的试验品。
反观之暖炎,白夕可没有同人女的天赋,不过……咳,还是觉得,他望着他家青先生的目光不怎么纯洁。
总而言之,青洛衣,乃至于现在的帝缪,身边的人都死心塌地地让她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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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位大典开始的时候,白夕在补觉。
继位大典结束的时候,白夕还是在补觉。
帝缪褪下了华贵的圣袍,推开她房门,只望见她睡得张牙舞爪,被子毯子都被踹到床底下,和她长长的靴子做着不情愿的亲密接触。这个睡相,怎么个惨不忍睹!
淡淡一笑,帝缪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拾起被褥,替她盖好。眼角的余光瞥见她搁在枕头地下的匕首,似有不悦,抽出匕首,再度捏成两截,旋身直接丢出窗外。
其实白夕真的不是怎么善男信女,很多人都表示疑问,她将公主欧阳无痕藏在了哪里。对于这个问题,帝缪已经不想作答,即便不给公主催眠,估计她也要神经错乱。因为白大鬼司把她藏在了青洛衣的新房内,就在床底下。
睡着酣甜的白夕翻了个身,被子再度落地,微微勾起嘴角,流下一行可疑的银丝。
帝缪皱着眉,拾起被子,干脆叠好,放置在她的脚头。坐到床边,轻捏她的脸庞,一下,两下。啪!白夕顺手一巴掌打开他的手,身体往里挪,继续睡。
帝缪斜了眼门口察看的暖炎和赤狐,看什么看?!
赤狐扼腕无声叹息,暖炎苦笑着将赤狐拉出他的视线范围。
帝缪见人走了,继而用力拍拍她的脸,“白夕,醒醒,还得连夜赶路呢。”
白夕抹抹口水,察觉身边有人,霍地坐起身。“赶什么?”见是帝缪,又闭着眼睛躺下,手摸摸,从帝缪的背脊摸到大腿,毫无所觉地到处摸来摸去,还是摸不到。“咦,我的被子呢?”
就这样,睡性大发的白夕被揪上了马车。
帝缪带着淮国军队十五万人,前往楚国。
“白夕你说,若是我立国号,取什么名好?”
“好……”好……想睡哦……
帝缪莞尔:“就郝吧!”
马车在半路耽搁了几个小时,白夕掰着指头望着渐沉的落日,眼睛望得酸麻了,再回头瞅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找寻帝缪那总是行走无声的脚伐。
不看不晓得,一看吓一跳。
附近近百来个近侍卫兵吧,据说经过公主亲自调配训练的,穿戴齐整,皆是帝缪连夜从青洛衣在淮国名下的布庄中挑选的统一军装(白夕忍不住感慨:帝缪果然生在帝王家,腐败起来比青美人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个兵吧,神情严肃自不必说,问题出在他们手中,竟然人人怀抱着一团毛绒绒软绵绵的东西!
猫!
这时帝缪出现,带着一脸春风得意的暖笑穿出严密的军队,一脚跨上马车,一手截住白大鬼司发怒的一踹,动作轻快地翻身进车。
大队洋洋洒洒着猫儿们五颜六色的绒毛,再度出发。
白夕掀着车帘,瞪着外面的猫,“你这是做什么?跑到楚国开宠物店?”
帝缪说:“你不明知故问么?我要做什么,我以为你比我还清楚。”
可恶!白夕侧身拉下车帘,开始幻想着到了楚国以后要吃多少顿猫肉才能把这些消灭干净。
◎◎◎
车上颠簸了十五日,期间白夕野外擒获不少怨灵,问及帝缪原因,他只淡淡道:“沙场无眼,这些都是死去的兵士们,因为见不着家人而愤愤流荡在郊外。他们不害人的,被你擒了其实也只是早日脱离苦海。”
“说得轻松。”白夕多日操劳下来,更加贪睡嗜吃,当然,她还是克服不了心理障碍,没有真的去吃猫肉。吃的比较多的,便是帝缪带来的草莓软糕。“我说,你不觉得吃这种小孩子爱吃的东西,很丢人么?”
“习惯是一样很可怕的东西。”帝缪带着玩味的眼神望向她,“我小的时候就喜欢吃,过了近千年依然如此。如果我喜欢一样东西,我想,我有的是时间去争取、甚至不择手段地去掠夺。”
白夕很想抗议说我不是东西,想想又好像反过来在骂自己,于是讪讪收口,躺在车里闭目养神。小憩前若有所思地丢了一句:“如果这里的死神跟鬼司起矛盾冲突,甚至,引发流亡野鬼恶灵们祸害到普通人,你怎么做?”
“这个……我没有想过。”帝缪诚实地答道。
所以说,创造一个世界并不如想象的那般简单。
抵达楚国以后,帝缪带队入驻在楚国海域一带。而柳叶青和楚红衣已经早早接到了消息,面色不悦地前来迎接。帝缪想了下,让人家不情不愿地对自己摆出笑脸是一件非常不厚道的事情,于是决定放他们鸽子,带着白夕,抛下暖炎赤狐小胖一干人等,偷偷潜进了楚国城镇。
他带着白夕去见了一个人,教青洛衣手艺的师父行恺。
白夕绕着整间手工制作的木屋转悠了几十圈,兴奋地手舞足蹈。有些东西,是会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而逐步简化,然,机器再精致再完美,终究不能替代手工。所以最贵的衣服不是XX名牌,而是纯正的handmade。
把行恺的窝当作博物馆参观了半天的白夕,这才想到帝缪还在屋内和老人洽谈。透过薄薄的木削的窗口,她看到帝缪一脸恭敬地为师父敬茶,谈吐间倒有几分青洛衣的味道,只是气度上又有些不同,大概是他为所欲为了千百年的关系,眼睛不管再怎么诚挚,都让人感觉有些后怕。
白夕也有些口干,于是大大咧咧推门而入,跟老人打了个照面。
两人一对面,又是场风花雪月里纠缠不休的唯美故事。当然,无关爱情。是以白夕当日在淮国大道上,当着众人的面强抢了行恺老爷爷的一个人偶,后又带给青洛衣在牢里消遣。好啦好啦,抢东西是不对,但是不知者无罪,白夕要是知道这人是柳叶青他爹青洛衣他师父,真是打死她也不会只抢一个人偶,直接把老头劫回来岂不一劳永逸?
好在行恺是个老人家,不同她计较。帝缪略微记得这个桥段,也就一语带过替白夕解了围。
三个人坐落一张雕琢精致的红木圆桌边,品着香茗,顺其自然地谈上了正题。也就是,楚国消失已久的国主楚云逖。
白夕恍然大悟,原来当初青洛衣早就从人偶上看出了端倪,继而找到师父,也发现了皇帝老头的下落。
只是这些,他都不曾告诉过她。隐隐有些失落,她与青之间,从来都是数不尽的彼此设防,从未真正信任过。
帝缪欲以国印并着皇帝老头的脑袋,不消一兵一足取下楚国。
行恺估计是给他不肖儿子气伤了心,打算胳膊肘往外拐一次,替帝缪解决柳叶青的人偶部队。
白夕既没有意见也没有建议,只是在他们讨论结束后,问行恺:“爷爷,能不能帮我做一个……”
从窗帘说到床架,从花盆说到泳衣,直到外面天空墨黑一片,帝缪才无可奈何地开口道:“白夕,你想和我在外面过夜就直说嘛,何必——”话音未完,一排竹签朝着他齐齐射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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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夕预定了行恺差不多五十年的工作,才和帝缪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到楚国皇宫,再度与楚红衣相遇。这位先天不足的姑娘已经能安然地够行走如飞。
白夕笑:“青洛衣的医术真不是盖的。”
帝缪浅笑道:“其实我小时候学过的东西也不少,青洛衣的童年,除了被拐卖喂毒,几乎就是翻版了我的童年。”
嗯,一百来岁的童年。
两人走到楚国御花园,看到赤狐和暖炎被小胖揪着玩捉迷藏。帝缪忍了半天,才清了清嗓子,咳嗽几声。赤狐和暖炎当即傻了,以怪异的逃跑姿势定格。而蒙着眼睛的小胖仍旧吱吱笑着,跟着感觉乱兜圈子,最后,扑通一下,抓进了帝缪的脖子,大呼着“抓到咯!抓到咯!”。
帝缪好不容易掰开小胖的爪子,将她丢给赤狐,转身瞥见躲在一边、笑得几度胃抽筋的白夕,有些恼怒:“你平时怎么教导小胖的?”
白夕想了下,笑:“要做他人能做,敢为他人不敢为。”
帝缪望着她半晌,走近,凑过头闻了闻她肩口,“昨天跟我忙了一天,都有味道了。”
赤狐当即跳脚:“什么,你们又……忙了一天?”
白夕把牙齿磨得滋滋作响,“赤狐,你就不能思想纯洁一点嘛!”
帝缪笑弯了眼,提着白夕的领子,拖拉着她捏着拳头的小手,“来,我们去洗鸳鸯浴,把味道洗干净就好了……”边说,边不由分说地把白夕拎走。
那日以后,楚国向来闻名遐尔的天然温泉不再对外开放。据说是被人毁了,但是给温泉验尸的几位官员回来后又纷纷摇头,不住哀叹:这,怎么可能是人做的嘛!
◎◎◎
白夕明白帝缪放任赤狐和暖炎,同小胖一起,主要是为了撤下敌人心防,好掐准柳叶青人偶部队攻击的时机。
在楚国的第七天,帝缪难得带上怒容,极不留情地掀翻了白夕暖洋洋的被褥。
这几日因为帝缪不健康的爱好,白夕被迫和他以及那百来只毛绒绒的家伙同住一屋,外人看来这叫情趣,白夕总结不过是自虐。天知道有多少虱子满天飞!
帝缪的怒意,连带着震慑了那些猫儿,个个连奔带跑,床底钻满了钻书柜,书柜钻满了就往地毯下蹭,白夕瞅着着百猫失色的壮观场面,开始怀疑帝缪买的不是猫而是鸵鸟。
“楚云逖在哪里!”
帝缪走哪猫就往相反的地方跑,白夕不是猫,所以只能抱着仅剩的被子一角,抬头看他,慢悠悠地道:“你怎么就认定是我捣的鬼呢?”
“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
白夕一怔。帝缪毕竟不是青洛衣,他似乎没有必要骗自己。
这种只给予一个人的信任,教她在日光蒙蒙的早晨,忍不住有些动容。只不过,多日来帝缪的调笑并着软禁,这口气,实在不能不出。藏了楚云逖又如何,反正依他的本事,只手遮天都非难事,更何况区区一个楚国。哦,对,他说过调整时差的关系,最近没什么体力动法,也就是说,她可以趁机——
“你别想逃!”一眼看出她的企图,帝缪俯身,将她压制在身下,手紧捆住她的。
“喂喂,你比被子重多了好不好?”
帝缪不语,只是跟抱洋娃娃似的,将她翻身搂进了怀里。
白夕挫败地:“楚云逖已经搭上船,逃往淮国去了。”再找,也找不到了。她没有替别人留后路的习惯。“好啦,我交代了,你快放开我吧,两个人一大早这样抱着……很怪的。”
帝缪还是不语。
直到赤狐敲门,说着柳叶青有请,他才松开白夕。
白夕想起通报柳叶青楚云逖下落时,他当时不可思议的表情。唉,其实为了一己之私这样坏他大事确实有些过分,小小内疚之余,加上念着行恺那五十年的工龄,她决定跟着帝缪去会一会柳叶青的人偶部队。
未料,脚方踏出门槛,前面的帝缪冷冷地回头说道:“你不用去了,以后我的事,再也不需要你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