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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五十、淮国双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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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白夕和红钗蹑手蹑脚逃出地牢。
狱外冷风袭人,白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边上七零八落地倒了十几个看地牢的守卫。
白夕暗忱:女人果然不能太聪明。
红钗为什么要借着姐姐之死,冒充红玉?白夕以为:大多男人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而她总算领悟了这点,开始装疯卖傻,甚至不惜效仿红玉,苛责下人,痛下毒手。
外界的传言总是有着很大的出入。
貌似得宠的红钗往往容易惹来兰林苑其他美女的嫉恨。
做女人呢,还真不容易;做一个地位显赫的男人背后的女子,更不容易。
红玉会不会是红钗害死的?
白夕不敢想,人情冷薄至此,她此刻的下场也未必好过。
所以——
“红夫人!”
红钗回首,白夕当即一记手刀劈过去。
佳人倒进了她的臂腕。白夕探过石墙,远处荧荧作闪的几点微光,弱不可闻的肃杀之气搅得她脑中警铃大振。
呀,原来红钗情愿被鬼吓死,也不乐意留下她这个活口。
望着怀里这张倾国倾城的容貌,这副玲珑身段,掩于红妆华服之下的是一颗濒临破碎的心,丑陋到她本人都不能正视的地步。白夕莫名生出了一股怜悯之心:怕也是受够了惊吓,不然,这么精明的女子不会留下如此大的破绽——只身一个女子,怎可能撂到地牢门口那么多的精兵守卫?唯一的解释就是,还有伏兵在暗。
不过,这些都不足以阻挡她回到赤国,找到赤正烈,早日完结这个可恶的RPG游戏。
◎◎◎
青洛衣听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这个时辰,这个行走如风的步伐,都不可能出自暖炎。
只见白夕带着笑走到他跟前,手里扬着一团钥匙,叮当作响。
青洛衣斜过去一眼,半张脸掩在披肩的长发下:“怎么,改变主意了?”
白夕眨眨眼,弯下腰,将钥匙搁在他手不能及的地方。
青洛衣朝钥匙睇了眼:“红夫人出事了?”
白夕懒懒开口道:“我来和你说一声,不好意思,可能要借用下你藏在附近的马匹。”
青洛衣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说下去,想起当日北营里,他在后山备马之事——他的确有万事留下后路的习惯,很不巧,这次竟然教别人捡了便宜去。
“不用找了,出了兰林苑,往左边走二十步,站着个人,左腮一粒黑痣,他会给你备马出城的。”
“你说的话能信?”
“你既然能对我在淮国所有的商行了如指掌,自然也有能力分辨,我哪句可信,哪句不可信。”
白夕倒是很想给他做催眠的,只是,望着那双一泓潭水般漂亮的蓝眸,她似乎有些忌惮。怎样的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如此清澈的眼睛和如此深沉的城府?一个人,倘若没有心魔,再高明的催眠都会失效——可是青洛衣,像他这样一个扑朔迷离的神奇人物,会没有么?
她不确信了……
地牢灰暗的墙上高高嵌着巴掌大小的一块小窗,自下往上望去,可以见到墨空中清朗的一弯新月。
青洛衣浅笑:“再迟疑可来不及了,暖炎会在半个时辰后抵达兰林苑,届时,就是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白夕将脚下的钥匙踢进了他的牢门,勾起笑:“我还真舍不得你。”转身,飞奔而出。
青洛衣捡起钥匙,细细掂量着,嘴边若有所思地扯起笑:“你冒险信我一次,我也冒险信你一次,放你去赤国。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收服赤正烈的……呵,似乎有趣了呢。”
◎◎◎
将红钗装进黑布袋,丢上从青洛衣的人手里接过的马,白夕轻抚马鬃,朝后望了眼。
“倒是忘了问,下次见面时,他会不会变成淮国驸马了?”
白夕耸肩,纵身翻上马。
夜色掠肩而过,整座皇宫辉煌的金顶玉檐尽收眼底。
西南面的兰林苑燃起冲天大火,火光刺眼,黑雾成团升,盖过了月色的清亮。
皇宫内开始骚乱。
近卫军成列地涌向兰林苑。
救火的救火,殴斗的殴斗。
白夕趁着动乱,悄无声息却又堂而皇之地绕到了皇宫正门。
两行红缨军笔直挺立在正门两侧。
白夕拉紧缰绳,在一个不为关注的角落跳下马,翻出口袋内昏迷不醒的红钗,任她横躺在地,摸摸下巴:“把你扒光了,然后抱上马,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拦我?”
说着,俯身翻弄她的衣裳,在腰际处摸出了一块质地温润的环状玉佩。
再将红钗丢进口袋,再度跃上马。
白夕亮出红钗的玉佩,轻而易举地出了宫。
◎◎◎
打开化妆镜,依照指针指向,白夕骑着马儿再次回到上次露宿一夜的村落。
月光将大地照得一片惨白。
遥遥望去,远处一个矮小的黑点伴着一抹微光,在夜风中颤颤巍巍地伫立。
马蹄踩在干巴巴的沙地上,发出笃笃的低响,像极了老人呜咽的抽泣声。
白夕将黑布袋丢到了独眼婆婆的跟前:“喏,你等的东西。”
婆婆的脸上缺了只眼睛,露出一块骇人的黑色窟窿,正如某些人心坎上永远填不满的黑洞。她的嘴唇干涩,一张一合发出喑哑的声:“谢谢。”
“不用谢。”白夕跳下马,将自她屋内带走的那纸福字递还给她,“你闺女做了不少缺德事,估计下辈子没缘分做人了。”
老人打开布袋,露出红钗因为缺氧而苍白的双颊,一双曾经颠倒众生的眼虚弱地张开,在见到母亲惨状的一刹那彻底冻结。
“你是谁?!我要回皇宫,我是未来的太子妃!”红钗忽然坐起身,推开了独眼的母亲。
独眼婆婆摇头,叹气。初见女儿的惊喜只能用抖颤不停的双手表露。
白夕睇了眼过去,她的身形犹如风中摇曳的烛火,比起不日前借宿的那夜,更加微薄了——鬼既然是有灵体的精神体,正如人离不开食物一样,长时间停滞人界的鬼如果不汲取灵力补充自己,就会这样越来越透明,直到彻底溶解在空气中,消失殚尽。
可怜天下父母心,凭着风中残烛最后的微薄之力,都忍不住想要多靠近女儿,哪怕是一分一毫。
婆婆问道:“玉儿呢?”
红钗猛地拍开她的手:“死了,没用的姐姐,做了几个恶梦就心力交瘁了……”她冷冷笑道,浑身止不住的冷颤,最终,双手紧紧怀抱胸口,嘴唇发紫:“这是在哪儿啊,那么冷!”
白夕不动声色走到她跟前:“小钗,你不记得姐姐当初怎么和你说的么?只要我们两个看住了欧阳的心,迟早有天我们姐妹能登上皇后的宝座。”
红钗仓惶四顾:“哪里有姐姐!”她惊恐地望向白夕:“你是谁!”
白夕漾起笑,伸手抓住她抖颤的冰凉的手臂:“妹妹,你忘记了么,这是我们出生的地方啊。”
红钗瞪大眼,漂亮的脸开始扭曲:“不,你是骗我的!什么鬼上身,我不信!”
白夕揉揉她细致的脸庞,淡淡道:“你忘记了么,你都忘记了么,我们是要同享富贵的呀,怎么可以忘记我呢?”
红钗怔恍,眼神飘忽:“可是你变得太多了,对别人下手狠毒,对欧阳又小鸟依人的,有时候连我都不认得你了……那么虚伪的姐姐……姐姐,看你一天天神色衰弱,靠着药物勉力支撑……”摇摇头,继道:“不如我代替你吧!我换掉了你汤里的药,让你安静熟睡,睡得那么香那么甜,外面的事我来……两人的荣华富贵我一个人承担,好不好?”
白夕冷道:“一个人承担?”曾几何时,无上的荣华富贵成了负担,需要用承担这个动词?
红钗望着她,声音如水温柔:“既然那么痛苦,不如我替你承担。从小不都是这样的么,你觉得读书痛苦,所以我去读书写字,你来唱歌跳舞。姐姐,因为我只有你一个姐姐啊!”
独眼婆婆泣不成声。
红钗一脸天真地拉着白夕,笑容宛若初生的婴儿般纯然无邪:“姐姐,这样好不好,你做太子妃,我去替你铲除那些碍眼的人,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怨鬼上门了……
姐姐,欧阳说他很快就会登基的,届时,你可以做皇后了呢!所以,不要老是阴晴不定的,只对欧阳笑,对我冷冰冰的……姐姐,我嫉妒欧阳呢!”
白夕终而选择离开。
离开前,用匕首在红钗精致的小脸留下了一个红叉。
“还算是个不错的妹妹,可惜,不是个好女儿。”她牵起马儿,望向地平线那一端渐盛的绯光,“赤正烈,你得等我,就算你是那挂天上的太阳,我都会把你PIA下!”
没走几步,独眼婆婆追了上来。
白夕问:“还有事?”
婆婆赶紧道:“姑娘,我知道你要去找赤正烈,千万别啊,那人是个疯子!”
白夕瞅着天色渐亮,而鬼是最见不得光的。
“我自有主张,疯子也好,妖怪也罢,我都要会上一会。婆婆,天要亮了,赶紧退下吧!”
“可是姑娘……”
婆婆的追喊消逝在耳际。白夕狠狠抽下一鞭,马儿低嘶,飞快奔离了那个阴气笼罩的村落。
也许红钗真的疯了。
也许婆婆会去投胎转世。
淮国的双姝,一个病死,一个疯癫,曾经的繁华富贵转眼灰飞烟灭,曾经的辉煌灿烂刹那消失殚尽。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谁知道呢……
她从来都不是探究未来的人。她要的只是肆意妄为的那份瞬间快感。
将马儿驾得飞快,奔驰在这旭日初升的绯红中,冲着远方的天际,赤国特有的一栋栋尖顶的建筑直冲云霄,她露出笑:“近了呢。”
◎◎◎
赤国与北国交战,北国痛失两员大将,连战连败,最终以投降赔地告终。
赤正烈带着一万精兵,分毫不少,大张旗鼓地回城。
城内满目花团锦簇。
赤国人民热情洋溢,根本不顾忌当朝的圣上会有所忌惮,满道呼喊着“大将军万岁!”
赤正烈身披铠甲,右手托着金色头盔,左手扶缰,只身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倨傲的下颚高高抬起。
赤色的发脱离了束缚,沿着双颊披落肩口。
长年征战黝黑的肤色。
一双赤眸,冰冷得毫无温度。
蓦地,一道红影急速飞向他的后背。
他松开握着马缰的手,在众人的抽气声中,将攻击他后背的那个东西抓住。
移到胸前,竟是一朵妖冶的红莲。
花瓣一片一片凋落,瞬间,他的掌心徒留一枚灿黄的花蕊。
嫩黄的粉末细细撒过他的坐骑的铁蹄。
只听得高楼上白夕惋惜的叹气:“好漂亮的一朵红莲。”
赤正烈听觉灵敏,捕捉到了现场冷却气氛下,高楼上调侃的女声。
他微抬头,望向她。
白夕连忙举手:“不是我丢的!”
是啊,那样的速度,那么近的距离,普通的女子怎么可能拥有那种力量?
赤正烈面无表情望了她一眼后,转身,后背铠甲上沾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在还没有触及到地面前,迅速蒸发成氤氲的水汽。
白夕趴在木栏上,追望着他被人群簇拥的金色背影。
脚下躺着一弯弓,没有箭。
“果然跟传言一样呢,体质特殊,有着骇人的高温,水遇则沸,从没有人能够接触到他的身体。”方才射出的冰箭瞬间化作一团水汽,啧,太恐怖了!不过,冬天放在家里当暖炉,可以省不少空调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