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夏∮雪

22、二十、向日葵小班

　　走到住宿楼外，放眼星光满地，耳边夜风阵阵，树叶簌簌作响。

　　黑羽背着我，沿着学校操场飞走一圈。嗯，没错，是飞走。碧廖的鞋子发挥了最大功效，他几乎行走如飞。我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那么晚锻炼脚力，正要开问，却更加诧异地发觉身边的小鬼一路紧跟着，且从容镇定、有条不紊。

　　能跟上黑羽的小鬼，一定不简单。

　　我想起初见小雨那会。

　　“话多的孩子会被鬼吃掉的。”
　　“快让开，晚回家的孩子会被鬼吃掉的！”

　　以及，福山智子的那句：“现在长阴阳眼的孩子怎么那么多？”

　　我拍拍黑羽，“你在试探小雨么？她到底……什么来头啊？”
　　黑羽顿足，将我从背上放下，微微喘息。我看看身边的小雨，她微笑着停在我们边上，一身粉红色的娃娃衫，小脸冻得通红。
　　黑羽抬眼望着整片空旷操场，道：“小雨，你在小班待了多久？”
　　“一年零两天。”
　　“向日葵幼儿园有多久的历史？”
　　“一千三百二十五天。”
　　“嗯，小班班主任司徒芹体重多少？”
　　“六十一点五千克，净重。”
　　“你的同学白夕一天傻笑几次？”
　　小雨嚣张地扫了我眼，得意道：“平均一天十五次。”

　　我已经诧异地说不出话了。这孩子，难道是个神童么？

　　良久，黑羽微微一笑：“最后一个问题，留香街和向日葵幼儿园有什么渊源？”
　　“这个……”小雨迟疑稍许，随着，她朝向黑羽，道，“你套我话？”

　　乖乖，小孩子果然不能太聪明。
　　我叹口气，道：“黑羽，到底要怎么做，你别卖关子了好不好？再下去，我怕自己哪天给鬼吃了都不知道！”
　　“谁叫你杀了福山老师。”小雨冷笑道。
　　继而，她伸手拉起黑羽的手，中指和食指按上了他的脉搏，须臾，脸色微变：“怪了，我怎么算不出你的来历？黑羽哥哥，你和白夕到底什么人？”
　　黑羽沉吟片刻，道：“小雨，在小班待了那么久，一定知道她藏在哪里吧？”
　　小雨甜甜一笑：“黑羽哥哥，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你撒谎，开学那天你明明跟我说什么鬼吃小孩的事？！”我忍不住质问道。

　　小雨正要狡辩，黑羽打断道：“算了，你先回去吧，小雨。我和白夕的事暂时不需要你帮忙了。”

　　◎◎◎

　　小雨满脸不甘愿地走后，我不解地问道黑羽：“你花了那么多时间陪个小鬼折腾，弄到最后，就只要她陪你逛操场？”
　　“笨蛋白夕，当然不止了。”黑羽神秘地一笑，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朝着后操场，也就是发现古井的方向走去。

　　“那天交界里我碰到了小雨的爷爷，他是原来留香街的专用鬼司。小雨继承了他大半的法力，不过她还小，不能自主，而她的父母一直不想让女儿从事鬼司那么危险的职业。小雨的爷爷就是放心不下这块土地，所以才迟迟没去投胎，反而滞留在了井底的交界里。”

　　“我还没听说过什么地方需要专用鬼司呢。”踩着星光，拉着黑羽的手，我一步一跳着跟着他，另一只手里的青藤玉树在墨黑的夜里发出荧荧的红光，温热了我周身。

　　“我也那么问那位老人，不过他告诉我，留香街以前整片土地都是乱坟岗，如果没有鬼司彻夜守候，这里会是冤鬼满天飞的壮观景象。”

　　“啊？”

　　“是战争时期留下的这片土地，老人因为一直守在这里，所以渐渐被冥王以及同事们遗忘。以致于，他逝世后都没有相关继任的鬼司来这里报道。让一个老人孤苦伶仃地守候在古井底下那么多年……”黑羽欲言又止。

　　不过我没那么好心，“小雨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古井前，我看到井沿后的那团绳子，问道：“那天你怎么上来的？我明明记得……”
　　“你还好意思说，我正要爬上来，一扯，绳子松垮垮的直往下掉！”儿童版的黑羽板起脸，轻拍我的脑门以示惩戒，“还好小雨她爷爷厉害，用了最后一口灵气将我送了上去。不过灵气耗尽，他再也没法投胎了。”
　　“那么惨——”话方脱口，黑羽垂下的小手重重拧了下我的胳膊。我这才反应过来，清清嗓子，忍痛大声道：“唉，可怜他后继无人，这下肯定是死不瞑目了！”

　　话落，细碎的声响不住逼近，倏的，眼前的树丛里猛地窜出一袭粉色娃娃衫，说走未走的小雨恼恨地瞪着我：“要你多管闲事！”继而，她小步跑向古井，一个纵身跃了下去。身形之敏捷，教我不由叹为观止。

　　黑羽拉起我，“我们也跟下去吧，小雨她爷爷估计等得心焦了。”
　　“你不是说他灵气耗尽了吗？”
　　黑羽看上去在挣扎些什么，肩膀不住轻抖，良久，他禁不住哈哈笑了出声：“白夕……你怎么可以……那么笨？”

　　我怒，儿童版的黑羽一点都不可爱！
　　于是，我把脚钉在地上，他拽着我的手，我就是死活不肯跟他走！
　　哼，你去和小雨玩“you jump，I jump”的游戏吧，我没兴趣！

　　“小白夕，生气了？”漂亮的脸转到我的面前。
　　“如果我需要一个年老的鬼来助我脱困，那我也没资格陪在你身边了。”
　　这话还有点人性，我点点头，似乎变成了孩子很容易染上任性的孩子气，“我看你还是和小雨做任务吧，反正我又笨又无能。”
　　话落，黑眸霎时降了几度，黑羽沉下脸，转身朝着古井疾走几步。
　　我后悔了，所以踩着小羽靴厚着脸皮追了上去，一把揪住他的黑色小外套。

　　“喂，那个，我冷……”
　　还是算了，我发觉自己真是有欠口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松开他的袖管，张手从身后抱住他。孩提时期的黑羽身上肉鼓鼓的，抱起来暖洋洋的真舒服。我得意地咧嘴笑着，丝毫不知脸红。谁叫我现在是小孩呢？小孩就是有强抱强吻的特权！

　　被环着的人轻笑道：“败给你了……为什么猪都有脑子，你却没有？我陪小雨折腾那么多天，说到底是为了谁？”

　　好吧好吧，我笨。心花怒放的我松开一只手，揽过他的腰，面向着古井，侧过头轻快地亲了他的左脸一口。然后立即拖着他往井下一跳。

　　跳下去以后，我才发现少问了一句：“喂，会不会摔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