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夏∮雪

17、十五、向日葵小班

　　黑羽一举擒下大部分第三狱逃亡的流灵，冥王对此非但不嘉奖，反而撤除了他部分权限，并苛刻地颁旨道：“以后有关擒拿怨灵等任务，悉数由死神直接布置，任何鬼司不得挑剔。此外，本王不再受理任何有关鬼司的事宜！”

　　虽说这是自冥后失踪后冥王第一次正式上殿，但仍搅得众鬼司心神惶惶。

　　要说整个冥界，东南西北四个国度的鬼司统共不足千余人，而每日游离人界，徘徊地狱门外的死神，没有千万，亦有百万余人。鬼司向来高傲自负，就我在冥界观察的三年里，鬼司们对死神的压迫、奴役、嘲讽、恶意排斥等令人心寒的行为数不胜数。冥王此举，不仅剥夺了鬼司们直接与冥界最高统治阶级的交流途径，更甚者，将暗地里汹涌如潮的鬼司与死神之分歧赤裸裸地掀上了台面。

　　让鬼司听从死神旨意行事——说起来容易。的确，死神是整个冥界与人界的交通枢纽，同样的，死神能最早地感应到人界作怪的怨灵。然，冥王一道旨意，竟让百万死神成了鬼司们的“顶头上司”。让鬼司们心悦诚服地去听从死神吩咐？简直天方夜谭！

　　走出冥界圣殿，我的脑海里依然回放着方才的情景。
　　西方国度的碧翟鬼司上前夸赞黑羽一人擒下数百逃逸冤魂，一边负责记录会议的上官行云闻言顿笔，冷冷瞥了我眼，道：“白夕鬼司也有参与吧！”
　　此言一下，整个圣殿上顿时安静下来。冥王朝向我的眼里浓浓的戾气。而黑羽只是不动声色地伸手抓住我的。
　　随之，冥王清清嗓子，颁下了这道旨。速度之快，变脸之快，都让我深深怀疑他下公告从来不打草稿。

　　◎◎◎

　　自那次不愉快的大会结束以后，冥界看似平静无澜，实则暗潮汹涌。
　　最骇人听闻的消息莫过于近来几起鬼司猝死的事件，黑羽当时只是漠不关心地扯过我手里的冥界第一报《光明的迷途》，面无表情地道：“管那些八卦做什么，对你而言，独善其身最重要。”
　　八卦？死了十几个鬼司你管它叫八卦？
　　我抖抖眉毛，颇不满地道：“我总觉得冥王这次颁旨是针对我的。”
　　黑羽笑笑，眨眼间，将手里的报纸捏成粉末，“我说了，禁止你再提这个话题。”
　　喜怒不形于色的最高境界啊，我暗自道。
　　这时，窗口扑打扑打几声，我们一并旋过头，只见一只胖嘟嘟的大乌鸦拍着与身形比例极端不合理的小翅膀，乌拉乌拉在我窗口吆喝：“任务，任务，任务，任务！”
　　小小的黑眼珠子贼溜溜地转着，明明只是肥乌鸦，我是不是看错了？怎么越看越觉得它朝着我的眼神那么……不友好？

　　“不友好”很快消失了，因为黑羽大步上前，提着它的一搓尾毛，将它鼓鼓的身子倒了过来，拎进了屋。拎到我面前，黑羽手一松，可怜长着两只小翅膀的家伙在我房里上演自由落体。

　　乌鸦还是比较机灵的，一见我房里还有个比它彪悍的，立即爬起，乖巧地朝着黑羽唧唧喳喳起来：“黑大鬼司好，黑大鬼司好，黑大鬼司好，黑大鬼司好！”
　　我真受不了它每次说话都要重复四次，只得问道：“乌鸦，什么任务？”
　　乌鸦根本没空看我，小眼珠子死死盯着黑羽。
　　这不是搞歧视吗？！
　　我生气了，干脆也不开口了。

　　半晌，黑羽道：“到底什么事？”
　　乌鸦似乎想到什么，也有点不开心：“你怎么会在这里？安妮要是知道了……啊！”
　　啪！乌鸦尚未说完，黑羽手里悠悠地夹着它的一根黑毛，随手一掷，丢到地上。
　　黑羽继道：“我给你一分钟，说完安妮布置的任务。”
　　乌鸦掉转屁股，狠狠瞪着我，道：“安妮在中国境内Z区Y4分道留香安大街附近收进了十几个孩子，她觉得那块地方有怨灵作祟，让你负责去处理。”

　　孩子？“安妮是谁？”
　　黑羽解惑道：“安妮是这只肥鸦的主人，死神安妮。”
　　乌鸦插嘴道：“我不肥！我不肥！我不肥！我不肥！”
　　我终于发觉了它但凡是短句都要COPY四次的习惯。赶紧送客道：“任务我接了，乌鸦小姐请吧！”
　　“哼哼哼哼。”
　　“我还不想在你房里呢。我还不想在你房里……”鸦音未落，黑羽潇洒地摆手，拍拍手里几根毛，我顺着他手臂的角度往窗外望去，只见遥遥绯色天际里一道绚丽的黑色弧线。

　　死神下任务都是随机制的。也就是说，不管这个接任务的鬼司当即有没其他任务要完成，也不管这个鬼司有无能力完成这个任务，既然被挑中，这个鬼司都必须接下这个任务，并且认真完成，不惜赔上生命代价。
　　“其实，鬼司要承担的还是挺沉重的。而且一点都不好玩！”
　　我正在整理行装，手触及抽屉里的青藤玉树时，眼角的余光忽见黑羽在擦剑，不禁暗暗窃喜。
　　黑羽道：“大多数的鬼司脾气都不好，就是因为这个。所以遇到鬼司和死神起矛盾争执的时候，一般冥王都会偏袒鬼司。”
　　“可是这次……”
　　黑羽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事。白夕，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我摸出青藤玉树，在空中转了个漂亮的360度，笑道：“喂，你做我师父吧，教我一些抓鬼的技巧，等到我这次大胜归来，我请你吃猫肉。”

　　整间房间立即杀气腾腾，我知道自己最后两个字惹了祸。
　　这时后悔貌似有些为时已晚，我抬起脑袋小心翼翼地望着黑羽。
　　黑羽染了水墨的黑眸里幽幽然深不见底，深邃难解的感觉取代了他以往的冷漠孤傲，良久，薄唇才徐徐开启道：“我不要做你师父。还有，这次我陪你去。”

　　穿过水镜的一刹那我问道：“为什么你最近一直都窝在我房里？”
　　是不放心我一个人接任务吗？我满心欢喜地想着。
　　身边的人只是冷冷道：“习惯罢了。”
　　这只老鼠真没情调！

　　◎◎◎

　　既然是收的是小孩，我和黑羽不约而同在留香街上的向日葵幼儿园华丽的翡绿色大门前顿足。
　　正值放学，许多穿着花衣裳的小鬼们纷纷排队走出大门。
　　带队的老师一袭淡黄色的飘逸长裙，笑起来时两个酒窝很可爱。
　　街道上拥挤着来接孩子的家长们，来往的车辆都放缓车速，以方便孩子和家长们走路。
　　“看不出来什么古怪啊？”我问向身边的黑羽。
　　黑羽的眼从那名老师身上移回我脸上，道：“给你看出古怪的话，那这鬼做得也太失败了点。”
　　我气呼呼瞪了他眼，“这次我一定做出点成就给你看！哼！”

　　做不出成就我就送你一打小猫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