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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生生世,他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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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要如何才能看到母后?”某小白兔不懂地问。
某狐狸对他笑着招手,小臣乖乖靠过去,某狐狸递给了他颗红果子,“吃了,便能见着了。”
君谣眯了眯眼,小白兔双手捧着果子,泪眼婆娑而纯洁地看着某优雅妩媚的狐狸,狐狸的尾巴翘了翘……看不下去了,君谣几步走过去,“不要吃!”就要带小臣离开这危险的狐狸。
可是来不及了!小臣竟然没有犹豫地吞下了姬乐给他的药,哭红的忧郁的玛瑙褐眸,朝她的方向望了望,倒地,噗咚一声!
“小臣!”
君谣箭步上前,扶抱起小臣,颤了颤眸,对姬乐言语有些激动:“他还是个孩子,你对他做了什么?!”
姬乐淡淡地回:“如他所愿罢了。”
“姬乐,小臣有事,我不会原谅你的!”君谣的目光锐了锐。
姬乐怔了下,此时小臣在君谣怀里开始颤抖,呢喃地唤着:“母后,母后……”
“小臣,小臣……”君谣拍了拍他的脸,想唤醒他,可是他睡得太沉。
他好像做了个很美的梦,睡着的样子,虽满脸都是麻子,这张脸却是笑着的,君谣记得从见他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见这少年笑。
姬乐见君谣满脸紧张的摸样,盯着她半晌,出声道:“阿谣,你可知葬心是可以帮他见,但葬心帮他一次就要折一年的寿,迄今,因他的多管闲事,已折了十年的阳寿,而这世,他的寿命本就不多,过眼不过四十年载。
葬心带着些惊诧将目光投向姬乐,他何时,也是个会对人解释的人了。
君谣吃惊地不解,“五百年又是怎么回事?”
姬乐目光朝寺门前的云霭投去丝清远,一闪而逝的某种情绪,在清濛的漆目中如流星划过:“五百年,是指他带着五百年的记忆轮回转世过来,也就是他的灵魂已活了五百年,日后也许还会活更长,千年万年,生生世世带着前世的记忆活下去,可是他历经的千百轮回,每一世,活得都不是很长,这和他总是泄露天机,乐善好施有关,他,总是有办法将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乐。”葬心阖了阖眼,轻止道。怎这话他似乎在对君谣说,但是又好似对他埋怨什么。虽然对他有些做法很不认同,但历经两世都遇着这个人,他,是自己目前觉得这尘世,看得最透,又藏得最深的人。
君谣愣在那里,久久难以置信,这世间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千世万世地轮回,每一世都要带着前世的记忆活下去,那要承载多少东西,牵绊多少爱恨情仇,难怪,他要叫葬心。
怀中的小臣开始抽搐起来,君谣低头,见他突然泪流满面,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一声声地嗓音撕碎着生死永别的痛楚:“母后!母后!不要离开小臣,不要……”他的指甲嵌入自己的手臂,君谣疼得直皱着眉头,可未吭一声,随着他的哭声,灵魂也跟着颤栗,仓惶起来,在这个孩子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经文和哭声,在佛堂混杂萦绕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无限凄婉。
很久,待小臣在梦中哭昏过去,才终于放开紧握不放的君谣。君谣身心都似乎经历了场莫大的煎熬,抖着手,腿麻地跌坐在地。
此时,姬乐站起身来,接过小臣抱起,又将晃神的君谣拉起,对葬心道:“你好好休息,我改日来寻你。”
葬心睁开清泉明镜的眸子,同他点了点头。
*
屋内,姬乐将小臣放在床上安顿好,拿着一些药酒,朝坐在窗边,蜷着膝盖,下巴扣着,似在想着什么事的君谣,步步走去。
他微微牵动唇角,喜欢见她想事入神的摸样,总觉得,很静,很美,很好。
姬乐拿起君谣的手时,君谣愣了下,见是他,出口就道:“刚刚,对不起……”
姬乐拉开她的袖子,见小臣那指甲掐过地方,一大片淤红的紫,目光闪了闪,又眯了眯,复冷了冷,再静了静,与她拿药擦道:“为何道歉?。”
君谣纠结了下,“就方才,对你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好。”虽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不过小臣应当见到他母后了,虽然是在梦里。现在想想,自己其实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对他,不知道是不是有前科,是不是他太过于不同,总是把他往坏的方面想。其实,无论他是谁,他有怎么样的过往,或是未来多少大雾在他背后团团不散,他对她,是极好的,一直,极好的。
姬乐未答她,可是唇悄然地牵了牵,那浅笑,比以往多了些温度,若寒冬里照进一抹清冽的暖阳。
“哎哎,疼……你轻点。”突然的加重力道,让她不由疼地清瞪着眼,这人故意的!
“知道疼了?”他的确是故意的,揉化着她伤口边的淤血,“好好记着这么疼过了,以后就莫要再多管他人闲事。”他的目光变幻地带着些雾的清濛,语气温轻地好似在奏一首乐:“你啊……和葬心倒是极像的,心肠总那般易受外物所柔软剥折,时常把自己搞的伤痕累累,咬牙却不说半声疼,好像这是该自己受的摸样,明明又与你们何干……我每每见着你们这样就想笑,却笑不出,头阵阵疼的紧。”
君谣唇角抽搐两下看他,难道她与葬心在他眼中很可笑吗?难道像他这样事事都置身事外,又暗地里布下天罗地网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算好……什么价值观……
姬乐涂好了药酒,将东西放在旁,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玉琢的手插入黑发中,饶指间梳理几下,开始静默不语了起来。
君谣见他身上突然透着抹说不清道不明,令人揪心,又淡而清冽地挥不去的惆怅,莫名地,跟着心里也不好受了起来,坐立不安中,想她不是道过歉了,他摆了这幅让人不省心的样子,又是干嘛。
与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伸手拉了拉他的重菱袍袖子。
不理她。
继续又扯了扯,带着些歉意的讨好。
继续不理。
这可怎么办……君谣歪头仔细看着他,不由眯了眯,这狐狸,不是在和她赌气吧……
“姬乐。”
不理。
“姬乐。”
依旧不理。
“乐。”
沉默半晌,他大发慈悲地恩赐了她眼。
君谣一下子笑颜如花,两手撑着下巴,与他道:“瞧瞧,多大点事值得和我闹情绪,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下刻,某人优雅而闲适地半撑起头,一幅不在意的摸样,可是却不知某人,眯着眼睛见他的狐狸耳朵动了动,一幅很有精神的摸样,眸中闪出清丽绯侧的笑。
与他笑嘻嘻,君谣道:“嘛,今日给你讲个乡长开会的笑话。”顿了顿君谣解释道:“乡长是我们那的一个地方小官,有一天召集了百姓开乡会,因为这个乡前阵子庄家收成很好,得到了上头大官员的重视,于是上头派了更大的官员去慰问他们讨教法子种出更好的庄家,这天乡长开始开会了,那大官带着侍从们也在台下认真地听着。”
清了清喉咙,君谣开始捏着嗓子,用一种很奇怪的方言学那乡长语气道:“兔子们,虾米们,猪尾巴!不要酱瓜,咸菜太贵啦!”
姬乐半句没听懂,转眼看着她。
君谣目露笑意,继续道:“那大官和你一般懵了,不知乡长讲了什么,于是让旁边的乡民解释。”乡民解释道:“同志们,乡民们,注意吧!不要讲话,现在开会啦!”
姬乐逸出声轻笑,这方言被她说的倒有趣。
君谣受了鼓励,两眼放光地欢喜道,“还没完呢,那乡长说完换主持人了,她喊道:“咸菜请香肠酱瓜!”实意是“现在请乡长讲话!”那乡长于是就讲话了:“兔子们,今天的饭狗吃了,大家都是大王八!”哈哈其实他想表达的是:同志们,今天的饭够吃了,大家都吃大碗吧!”
姬乐止不住地抖颤着肩膀,逸笑声声,那垂首的欢笑,当真,折煞了春光。
君谣那边捂着肚子已笑得前俯后仰,拍桌道:“你猜猜,最后那乡长见了下面大家都太高兴议论个不停,说着:不要酱瓜,我捡个狗屎给你们舔舔。是何意?”
姬乐笑了好一会,停下,眸光清转,望着她道:“莫不是:不要讲话,我讲个故事给你们听听。”
君谣双眸一亮,拍桌笑道:“哈哈……对了对了,你太聪明了!他就是这个意。”
姬乐垂首,也跟着笑开来。
半晌,两人笑得肚子疼的人停下。
静默片刻。
君谣望他道:“姬乐,咸菜太贵了。”(翻译:姬乐,现在开会了。)
姬乐与她回:“阿谣,香肠酱瓜了。”(翻译:阿谣,乡长讲话了。)
一下,两人的眸中笑深眼底。
窗外,翠鸟跳跃枝头,似乎也受屋内的笑声感染,欢快地乱碰乱跳着,叽叽喳喳个不停…
*
公仪府,哭嚎一片,玉器桌椅砸出的声音,慌张而苍乱。
大将掣奉周王之命前来抄公仪府,曾盛极一时的公仪门罗,此时风叶扫过凄凉盘旋,而那将军公子夫人们,个个脱下华丽的服裳,戴着手链脚拷,被押上囚车,梦似地成了亡徒。
洛邑的大街上,百姓摩肩擦踵地挤满了观看,周王的勅书贴得满街都是。
因为许多百姓都不识字,一个内臣站在市集高声念道:“天荡荡兮云苍苍,神石乃降兮示于王,公仪氏族欺君犯上,勾外营损吾周氏社稷,结内党害南门忠烈,吾王天威浩荡查明属实,处以满门抄斩,三日后午时于长门行刑……”
人群中,一身红衣,美艳风骚透骨的公仪算站在淹没的人群中,看着他的没落的家族中人,或低着头,或以泪洗面,那往日的尊荣被谁踩在尘埃里,惶惶的日光晒着焦灼腐烂的臭味,真狼狈啊……真狼狈啊……如若不是因为子安,当年他与公仪家在王宴挥剑断了关系,被老太君当时一气之下逐出族门,也许,今日他也是其中的一员……那不羁的眼梢流露出残酷冷血又带着复杂的审度冷意。
一抹白,郤缺不知何时抱着白狐,牵着白狼,站在他身旁,笑眼弯弯与他道:“如若想劫狱,我可借你些人。”拍了拍胸口,一下下:“不过我怕血染脏了我的白衣,就不与你同去了,在外支援你便好。”
公仪算牵勾下唇角,与他笑的一贯的雅痞:“你又不是不知,曾经我恨不得他们都死。”抬步,他转身似乎毫不在意地走出人群,这里的人多半是欠他赌债的,与他让了一条畅通的路。
郤缺在他身后,摸着小葡萄,眯眼道:“呐,葡萄呀葡萄,牌算还真是口是心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