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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梅花落,梦春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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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谣,速起,速起!御司唤你,御司唤你。”
梅花簌簌,清美而妖娆。宫墙外面,一绿衣粉圆脸的少女,此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大眼充满焦急,摇着一粉装女子。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一声声清脆的诵读,从宫王室的书院传出,带些矜贵的骄傲。
远处宫宇巍峨,精美华实,在浩大而广袤的天地之间,九鼎肃然立于王台之上,风清云幻,诡谲莫测。
青丝半遮着容颜,粉装女子怀中的竹简被摇落地上,“啪嗒”落响。惺忪的眼眸,终是睁开,却还带着些未睡醒的朦胧困意,半眯着刺眼的阳光,语调慵懒道:“玉儿……”
伸出的手,那绿衣女子一个不注意,被她拉下抱个满怀,耳边传来嬉笑声:“好玉儿,勿吵勿吵,这冬去春来日光媚好,不如陪我一道花下同眠。”
“你……”绿衣少女被她抱着一阵蹭,看着她又窘又迫,真不知拿她如何是好。玉心中怪异,“也不知谣怎么了,以前总是冷冰冰的和大家格格不入,自从上回落下凤凰台后,这醒来后性子真是变了不少呢。”
“谣,御司唤你,不去好吗?”玉低头绞着手指,不安中带着歉疚:“上回都是我不小心,踩了桃花夫人的裙裾,御司罚我不吃不喝浣衣三日,你本好心偷偷送与我饭菜,却被御司发现,之后……你与她结了怨,她一直在找你麻烦呢。”咬了咬唇,玉大眼眨巴地瞅着君谣,可她睡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玉的手轻轻地推了她几下,一阵叹息后,小声嘀咕道:“怎么有那么多觉要睡……”君谣和自己都是东昭房浣衣御的,这阵子她时常把事情早早做完,就跑得不见踪影。然而每次发现她,她都在睡觉,玉不懂,她怎么有那么多觉要睡,仿若困了几百年的觉。
玉捡起君谣掉落地上的竹简,看着她竹简上那复杂又神奇的文字,晶亮的目光逐渐溢满崇拜地望着君谣,这九御之中的宫人,也只有谣能写这么多字,写这么好了。
原本她以为谣只是一时兴起想识字念书,开始还被同御的好多姐妹嘲笑,可谣全然不理,也是那时候她才和谣亲近起来的,总觉得谣和大家不同。没有想到才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现在谣竟然不仅会念诗,还会写字了,太厉害了!在这里,会读书写字的只有聪明矜贵的贵族们啊,谣,很聪明呢!
谣的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玉忆起大约是三个月前,从宫内发生那件诡秘的大事说起。
三个月前,大约丑时,一阵佩剑惶惶,她们这些住在偏殿的九御宫娥,听见动静惊起。不久,好多士配着刀剑窜门而入,宫娥们惊作一团在角落,只见那些士将她们的偏殿乱砍搜寻一番,便匆匆走了,好像在捉拿什么刺客。
次日,她们才诧异得知,周王后和将要成为太子的公子壬卓死了,而公子壬宴,很快被王立为周太子,住进了燕宫,诸侯纷派使者来道贺。
她们都是一些小人物,这宫内不时有些人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她们早已被教会了沉默,偷偷议论几句,便也照旧过日子。只是那夜除了她之外,竟然没有人发现谣失踪了!
同样那个次日,谣头破血流地出现在王宫的凤凰台前,披头散发,宫装满是骇人干冽的血污,好似从这台上掉下的。宫人发现她时已经断气,可她不久却突然睁开双目,吓坏了许多宫人。接着,她目光颠乱地犹如疯了一般地宫里乱跑起来,这途中遇上几个士卿大夫,谣竟揪住大卿们的衣领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那些大卿们被她吓得脸色苍白,直说她是“疯妇!”,招来士把她打晕。
本来士卿大夫们是要扔她去喂狗的,幸好遇上了大王的宠姬鱼夫人,善良的鱼夫人把谣周旋去了太医院,这才保住她的命。之后老医官派内臣把晕迷不醒的谣送回东昭房……再之后……
想着想着,玉觉得有些困意,抱着君谣,竟也不觉睡去。
一根梅枝被栖上的雀鸟踩断,嘎吱一声落下,鸟雀腾飞而起;风撩起花枝轻摇,沙沙作响,梅花瓣叶款款而落,离阳树影烁烁斑离,辗转在二人的周身。
远处走来了两个人,一人锦衣华服,金冠束发,腰环佩玉,眉宇英挺,凤目微扬,撑着手中的骨扇,看见书院墙角的两人时,刹那,顿住脚步。
这人目光胶着在君谣身上,一阵诧异后,转而半眯着道不清的闪烁不明。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带着赤金色面具的神秘紫衣人,也不知是男是女,一阵风吹过,撩起他的袖口重菱纹的紫裳脚裾,让他整个人有种说不清的似幻似虚。墨发衬着露出的透明雪肌,被一只玉簪随意地从后挽起几缕,如叶的刘海优美着弧线在额前,他如一座玉山站在那里,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天地间那般夺目芳华。这人从内而外透着难以诉说的高清贵雅,那细雨烟眸微微地流转,如拨动琴弦音律的嗓音,带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迷离:“怎么?”
竟是个男子的声音。
“嗯,好像见到一个不该再出现的人。”
“除去便是。”
“呵呵,可能需要费些脑筋,堵了那么多人的口,这宫内刚刚平静,要是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我怕……”
一只雕琢如工艺品般的莹白玉手捏着一个白底的轻巧彩玉瓶,蓦然伸到这锦衣男子的眼前。锦衣男子退后一步,眼角微微抽了抽。
“就当赠品,感谢太子殿下这些时日的照顾。”
“不,不客气……”锦衣男子半晌伸手接过,放在鼻间轻嗅,轻声自言着:“我不知,你的毒药竟如此之多,这好像跟我那母后上次喝的不同。”眉毛挑起,他侧身看着这紫衣的神秘人,笑意不达眼底,弯唇打趣着:“会不会有一日,你也会赠我一杯毒酒,让本殿也这么不知不觉地去了?”
赤金面的神秘男子听后,扬起头来与华服男子对视,眼眸中流转着温润无害的笑意。忽而手指轻靠在鼻翼,那一垂首的晒笑,仿若烟花最绚烂的绽放。
他转身踱步,从容的语调带着轻柔和煦的笑漫:“那便要看殿下,能否坐好我给你的天下。
骨扇紧握,喀嚓作响。
宫廊之上,此时已经日暮夕斜,铜金色的暮光照耀在宫廊的栏杆之上。
君谣伸了伸懒腰,扭了扭脖子,呼出一口气,接而一脸满足点头道:“嘛,人生的意义就是趁着光阴睡个好觉,那些年咱真是白活了。”
玉在一旁瞧着她那一本正经地感慨样,咯咯笑骂:“呵呵,谣你可真没出息,我就弄不明白怎么以前那么勤快的一人,怎么一下子被成只会睡觉的懒猫了。”
君谣摆了摆手,接道:“物极必反便是这个道理了。”玉一脸不解,最近谣经常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很高深莫测的样子。
斜阳微微侧转,君谣突然伫足,抬头清澈明亮的眼睛印着惊艳,日暮壮丽流连着这座华美浩大的宫宇,真是说不出的惊心动魄,自己是有多久没有看夕阳了……
记得自从大学毕业后,她踩了狗屎运蒙头进了一家国内百强的企业,拿着高额的薪水,开始一切进展的很顺利。可是……脸色瞬间发黑,那个高速运转的企业用那魔鬼式的工作模式,让她几近崩溃地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几乎大半时间在外地跟项目,由于身边人都打了鸡血似的一个比一个有干劲,连插科打诨都觉得不好意思。着手一忙,马不停蹄,昏天暗地的,不要说好好睡觉了,熬夜喝了太多咖啡,造成胃穿孔的恐怖手术经历还记忆犹新。
一声悠长的叹息,真是伤不起……不是没有想过跳出来,但是她是一个很念旧的人,一般习惯了一个地方的人和事,若是人生际遇没有很大的变故的话,倒是不会也懒得去动其它心思去改变。就如死党说的,说好听点她那是长情,说难听点她这是死脑经,三年也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过去了。
抚着额头,君谣心里嘀咕,也不知是不是逢年过节香烧少了,老天爷竟和自己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三个月前,她去河南洛阳跟进一个旅游规划项目。
那天电闪雷鸣,她在酒店擦着头发,心里总七上八下的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紧接着手机响起,老李说项目工程部那边出了点问题。她立马和项目经理落成联系好,二人开车匆匆赶去施工现场。落成那厮平日就胆小,虽然见这雷电轰轰的一脸紧张害怕,可又从不让人开他的“老婆”,一个雷电半路劈下来,他吓得立马转了个方向盘,竟然转到了山体滑坡!
当时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片血污之中,手里握着一根扇柄,然后出现一群古人,一座巍峨的宫殿……全身上下散了架似的疼……
玉告诉她,这里是周朝……周王姬郑,还好她平日由于工作的关系对古代的历史懂一点。姬郑周襄王,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自己现处的时代应该是春秋的东周时期,周王氏衰微,诸侯贵族正一步步崛起,晋国和楚国即将要强大的逐鹿天下,总之不是个安稳的世道哪。这个时期有几个很有名的人物是谁来的,嗯,一个在晋国的叫……
“谣,我们快回去吧,想想就觉得害怕,不知道御司怎么处罚我们。”玉拉着君谣的袖子,瑞瑞不安地睇着她。
君谣从过往的回忆抽出来,见她纠结着眉头,伸手揉着她的眉心,笑着:“皱成这样干什么,漱那没脑袋的丫头还不至于把我们怎样。”
君谣的容貌极其秀丽,加之这回醒来她性子比以往明朗许多,一笑起来既有女子的妩媚,又有男子的飒爽,玉每次见着都要呆了呆,被君谣手指在眼前晃动一番,这才回神一阵羞意扭头,“唔,不能直唤御司的名字,谣,尊卑等级有别,你怎么老是不记得。”
“厄,好吧,还是社会主义好啊。”
“那又是什么?”
“嗯,我的家乡。”
“啊!谣的故乡,一定是很不错的地方,玉以后可以去你家乡吗?玉还是第一次听谣说起你家乡呢!”
“呵呵,如果可以的话……不过我想你很快就会厌倦那里的,钢精水泥的科技世界,怎么看还是古朴自然的古代好些。”
“古朴自然?古代?谣你又在我听不懂的话了,不过谣既然觉得这里好,就不要回去,一直和玉在一起!”
“嘛,这个……一定要回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