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绾》若忆大头针

3、第三章

　　山中的时光总是匆匆而过，一眨眼已是春去秋来。
　　秋日的雨一贯带些落寞的味道，打落了院中的一地碎红。朱漆斑驳的窗棂外，莫清尘依旧是一袭白衣，执一把十六骨油纸伞，分花拂柳翩翩而来。
　　雨丝交织如烟，织出他朦胧的身影，那一袭素衣像是雨中的一抹留白，晕染着淡淡的光环，清明无垢。
　　我迎上去接过他的伞，拿出帕子替他擦拭脸颊沾上的雨珠。他身上散发出清雅淡薄的竹香，我忍不住靠近，近到呼吸可闻。
　　他突然捉住我的手腕问：“绾绾，苍茫山上，无影剑法，你可还记得？”声音期待得竟有些发颤。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因为我的确不知道不记得。
　　他的眼神瞬间失落，半晌轻笑一声，仿若自言自语：“你若是原来的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是欢喜还是忧了。”
　　他走后我把灵儿叫进屋中：“灵儿，我一直把你当做好姐妹，你可能告诉我两年前我是如何来到隐月峰的？”灵儿支支吾吾道：“灵儿来隐月宫的日子比姑娘还要少，姑娘都不知道的事情灵儿怎么会知道……只是，宫中有传言说，说姑娘来到隐月峰时已经气绝，是宫主拼尽内力才让姑娘起死回生的……”
　　我想起莫清尘时常无意间提起的苍茫山，问道：“那师父可曾去过苍茫山？”
　　“宫主少时曾游历江湖，拜师苍茫山无由子门下，随无由子习无影剑法。两年前老宫主惨遭所谓武林正派青锋派的杀害，引来隐月宫与青锋派的一场厮杀。宫主虽说剑法卓群，但无奈隐月宫人寡势薄，终不敌青锋派的强势。那一战后宫主就带着隐月宫的人驻在隐月峰上，绝口不提为老宫主报仇的事，也再不过问江湖事。这些都是武林中的大事，姑娘竟不知道么？”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拍手道：“对了，当年苍茫山上宫主与青锋派掌门延陵清可是同门师兄弟呢！只可惜一朝变故，唉，就此成了仇人……”
　　两年前，苍茫山，杀父之仇，同门反目，起死回生……
　　我默默咀嚼着这些话，思考着其中丝丝缕缕的关联却毫无头绪。眼前又浮现莫清尘几次欲说还休的神情，我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是夜，满天星辰浩渺苍穹下，我提着寒剑来到峰顶，沉心静气腕间发力，便挽出朵朵剑花。
　　莫清尘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我。
　　这几月他每晚都会叫我来隐月峰顶教我剑法，七七四十九式纷繁复杂的无影剑，我没日没夜的练着，终于在近日小有所成。
　　虽说我不会武功，但这个身体仍然没有忘记曾经习得的剑法基础，只消放空神思，由身体本能带动即可。但我深感奇怪，无影剑乃无由子独创剑法，本不外传，为何我学起来那一招一式却比划得如行云流水一般畅快。
　　凌厉的剑气在周身围绕，贴着衣袖裙裾急速划过。四十九式剑法舞毕，我不住地喘气，额间沁出点点汗珠。
　　莫清尘沐着星光走过来理顺我凌乱的发丝：“我从未想过这么快你就能学会无影剑，绾绾，你做得很好。”
　　我努力控制着呼吸的频率，对他灿烂一笑：“都是师父教得好，绾绾还不及师父功力的万分之一。”
　　他呆呆地望着我的双眸，半晌，一双手捧起我的脸温柔道：“你何时学会笑了？笑的跟从前一般好看……明明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啊……想是和灵儿学的罢，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我想起灵儿曾经说过的话，她说，秦绾是个不会笑的美人儿。
　　看着他失了神的双目和少有的无措模样，我一瞬间心软了起来，抬起双手覆上他捧着我的手柔声道：“我学了很久，只为笑给你看，你说，好看么？”
　　他的眼神越来越迷茫，面上却是充满了欣喜。
　　“绾绾……绾绾……”他不住地唤着我的名字，然后毫无预兆的低头擭住我的唇。
　　身体被他紧紧锢住，他薄凉的唇在触碰到我双唇的霎时间变得火热。我从未被别人吻过，正呆立着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唇辗转移到到我的的耳边低低的说：“绾绾，闭上眼睛……”
　　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颈间，渗进我的皮肤，我意乱情迷了起来，乖乖的合上眼睛，抚上他挺拔的脊背……
　　星光，夜色。
　　一轮月，一双人。
　　如此缱绻缠绵的吻，轻易地吻去了我心里的不安，我以为，只要眼前的这个人爱着我，前尘往事又有什么打紧。
　　只可惜，这人世间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又有几样能不落俗套。
　　镜花水月，黄粱一梦。如今才真真切切的觉得，若非亲历过那般金销玉碎的痛楚，又怎知道这寥寥八字中隐藏着的锥心刺骨的悲凉。我在想，如若当时我知道这短短半生不过是别人一手操纵的局，我还会不会如此奋不顾身地爱一个人，爱到玉石俱焚？
　　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那个人是他。而他是我命运纠缠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