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六章 冬日春情（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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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夜色苍寒，积雪布满房梁屋瓦，寒意袭人。
夏子染从郡主府悄然跃出，踏雪无痕，须臾间便已爬上对门严府的高墙，翻墙而入，熟门熟路地找到严知回的卧房。
严府新置，并不如他在仁寿街的宅子那般戒备森严，兴许是还未及调配人手，府中不见巡夜的守护。
夏子染轻轻推开房门，闪身入内，悄然走到床榻前，摘去脸上的黑巾，抱膝坐下。
月光皎洁，染了些许寒意，透窗斜铺在严知回熟睡的侧脸上，俊美的脸庞如同仙人般静美优雅。
她坐了一会，细细端详，似要将他每一道线条镌刻心中。可终究觉得太过奢侈，自嘲地勾起唇角，从怀中拿出一套银针，眸光凛凛。
严知回睡眠向来极浅，恍惚间似乎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清浅入鼻。他倏地睁开眼睛，茫然四顾，却发现自己早已眼盲，什么都看不见。伸手去探，指尖空无一物。他坐在床上摇头苦笑，重重地叹息。
子染吓了一跳，掏出一包粉末在他鼻尖轻轻挥去，他顺势倒了下去，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头下去施针。
为他施针完毕，子染探了探他的脉搏，脉络沉实有力，没有虚浮之像，只是心疾日久，恐需时日纾解，才能尽除眼疾。
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样的心疾，才会让他目不能视，久久难愈。
可她到底没有闲暇的时间一一探究，只能为他医好眼疾，做为回报。
此后数日，夏子染起床梳洗过后，一推开门，便能看到严知回的马车在庭院里等候，而他坐在门前台阶上，背身以对，等着背她出门。
他的背宽而厚实，腰身精瘦结实，让她可以勾着两条腿圈住，双手攀住他的肩膀，而不必担心会摔下来。
他带她去了很多的地方，赌坊戏院，茶楼酒肆，瓦子勾栏，只要是好玩的好吃的，都会带她逐一品评。
渐渐地，一个优雅俊朗的白衣男子背着一个头顶貂皮小帽的绝色女子在大街小巷穿梭，便成了京城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男子眼盲，目不能视。那女子便成了他的眼，为他指明方向。
二人同行虽是困难重重，可他们却是有说有笑，即使脚底拌蒜摔倒在地，也是相互搀扶着爬起来，有说有笑，不以为意。
纷扬的雪花簌簌，细碎飘洒，缠绵不绝，染了他头顶黑发几许雪白。
女子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调侃：“公子，你头发都白了。”
“你嫌弃我不成？”男子哀怨地叹息，步履稳健。
“小女子怎敢？”女子笑如铜铃，抬手拂去他发间残雪，“万一你怒了，那我的屁股岂不遭殃？”
男子挑眉，“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吗？”
“也不是没有……”女子垂眸沉思，眸光缠绵，有些话她终是不敢说出口，只能搂着他的脖颈，汲取他全部的温暖。
倘若她不是槿初郡主夏子染，一切是不是都会有所不同。
这一日晨起，行天送了好些小吃过来，说是让她好生歇息，待午后天暖，再行出府游玩。
夏子染没有拒绝，随手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一头乱发还未梳理，满脸的惺忪不曾褪去。
行天叹为观止，急急回府复命。
待行天走后，她才吐出包子，托着腮发呆。
正午刚过，夏子染拎着小马扎坐在自家门前，看着严府门前宝马香车络绎不绝，一派繁忙之象。
暖阳普照，拂去冬日的些许寒意，让人筋骨一松，急欲出门行走。可在她身后，御林军已置换了守卫，听说新来的这两人是梁骅的心腹，想要出府，可没有昨日那般容易。
等了一个时辰，严府门口依旧车马繁忙，一拨人进去，一群人出来，个个面色凝重，离去时还不忘朝郡主府望上几眼。
等了又等，行天满头大汗地飞奔出来，“郡主再等等，爷正在会客。”
“无碍。”夏子染略有些失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继续坐在门口等着。
等到日暮西沉，暖阳变冷，他仍是没有出现，严府门口的马车仍是有增无减。
夏子染紧了紧衣襟，拎着她的小马扎转身就要进府，却听得身来传来一阵浓厚的男声：“郡主留步。”
她心中窃喜，转头望去，只见宋征言一袭常服立于府前，青衫磊落，儒雅俊秀。
眸中难掩失望之情，垂眸，撇唇，旋即又换了一副笑颜，“宋大人。”
宋征言举步走进，“郡主，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好，当然好。以前我是山贼，现下我是郡主，你说我好是不好？”夏子染侧颜浅笑，眉眼间已是纯净如水的明媚。
宋征言逆着霞光向她走进，眸光紧锁在她那张萦绕他多年的脸庞上，音含悲恸，“敢问郡主，槿初郡主是否会答应微臣的求亲？”
夏子染在重遇他时，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曾想到，两年后的宋征言还是如此的直接不加掩饰。
“宋大人，当日你是官，我是匪，我自然不能与你成亲。今日，你仍是官，而我却是郡主。就算我想嫁给你，也要陛下点头才行。更何况，我早已说过，要嫁给段天恩段大人。”夏子染颇为苦恼地叹息，放下小马扎又坐了上去，“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宋征言并不退却，目光炯炯，“我只要你一句话，和当初一样，你让我从悬崖跳下去，我就会照做。你要嫁我便等，你若不嫁我走便是。”
“宋大人，莫非你也想过上升官发财死老婆的好日子？”夏子染眨了眨眼睛，很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我相识一场，我就算想害人，也不至于害你。我命不久矣，不想拖累大人。”
“当日你说，我若是真心待你，就跳下万丈悬崖以表真心。我跳了，再去寻你时，你已离去。今日你说，命不久矣，不想拖累我。我信你，等你愿意拖累我之时，再来寻我。”
宋征言走了，和他来时一般，悄然无声。
夏子染眼睛酸涩，用力眨了几下，仰望月上枝桠，朦朦胧胧，或隐或现，一个闪神，便已躲进云层里，等候风起云过时，方可见其如水微光。
夜幕低垂，北风肆虐嘶吼，擦着脸颊呼啸而过。
夏子染望着严家那扇敞开的朱漆大门，失落地站起身，抖落身上未见的尘土，拎着她的小马扎进了门。
她刚回屋没多久，行天又来了，还带了一桌四喜斋的菜，说是严知回特地吩咐的。他原是想带她去尝，可有事耽误未能前往，只能让人送来让她先尝尝。
夏子染眸光一转，随口说道：“我一人吃不完，叫他过来一起吃呗。”
岂料，行天大声拒绝，“那可不行，我家爷的事情多着呢，哪有功夫陪着你折腾。以前在宫里也就罢了，如今出了宫，他还是由着你的性子，前几日是他例行巡铺的日子，多少掌柜等着他，他说不去就不去，尽围着你转，天天陪着你出门游玩。今日掌柜们找上门，他逮着空子就吩咐我过来，老是惦记你吃惦记你玩，连午饭和晚饭都没吃，还让我去四喜斋给你张罗一桌子菜。郡主您行行好，放了我家爷，他真的很忙，他有眼疾，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看账目，只能用耳朵去听，半点耽误不得。不像您，不愁吃不愁穿的，只想着惹事生非。”
“我……”夏子染语塞，默默地低下头去。
行天过足嘴瘾，暗叫不好，恨不得刮自己两个大耳光。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
这一夜，严府门口的马车直至三更天才散去，夏子染坐在自家的屋顶上，将严府的动静尽收眼底。
她看见马车走后，严知回披了一件狐裘走了出来，没有行天的搀扶，他行走得分外吃力。不过是一条街的距离，他足足走了一刻钟，还险些被飞奔而过的马车撞倒在地。
最后，他站在郡主府前许久，直至乌云蔽月，雪落纷扬，行天才将他扶回。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眉眼间的疲态，就像是积雪消融时的泥泞，裹杂在层层雪白之下，极易被忽略，当积雪不在时，猛然发现那些泥泞一直都在，只是被雪白覆盖，模糊了最初的污浊。
她一直以为严知回是一个不事劳作的富家公子，终日无所事事，靠着祖辈们积累下来的财富，挥霍无度。
却不知，他的每一步都倍加艰辛，若不是行天今日冲口而出，她倒是忘了，自己的折腾是为了什么，而无意间却把不相干的人牵扯其中。
古芷说得对，严知回不是梁骍。他不需要步步为营地讨好她。
于桐安说得也不错，严知回不是她能招惹的。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必定有他自己的生存之道，而她还有未完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六章 冬日春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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