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长相思》四月闲水

6、第二章（3）

　　出了石头以来，这是我头一回如此不淡定，炎方委实太不厚道。
　　我在门外咆哮了无数遍以后，他也没有出来，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瞥了一眼他扔出来的石头，磨磨蹭蹭地走到石头边，研究起来。
　　倒是一块挺光滑的石头，表面白玉似的，隐隐还冒着金边。我吞了吞口水，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石头的表面发出暖暖的白光，慢慢变成一个镜面，其中似乎有水波流淌。
　　原来这还是一面镜子。
　　我触了触如水的镜面，荡起了一层涟漪，那涟漪越转越大，再趋于平静时，却变成了一片混沌。
　　“好有个性的石头，”我拍拍石头由衷赞叹道，于是便用法术钻进了石头里。
　　进去一看，才知道，原来这石头里，也是别有洞天。一片长满花草的山坡上，流淌着一条清澈的溪流，溪流旁有一个小木屋。走进屋里，几张桌椅简单又不失精致，屏风后，一个雕花小床。床头的梳妆台前正对着一扇窗子，窗外有一树桃花，开地正茂。
　　看来刚刚错怪炎方了，先前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心里觉得十分好笑。炎方这厮，既是做了好事，却又不落一句言语，果然是闷骚的紧。白白让我在门前声嘶力竭地怨念半天，很是跌份。
　　不管怎么说，也算好过以天为被地为席，我捏了捏枕头，倒头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很早就醒了，都是因当年还是石头的时候睡得太多了，导致现在都失去睡懒觉的乐趣了，我伸了个懒腰，去外面呼吸了下新鲜空气，就从石头里钻了出来，把正在石头旁边张望的闻笙吓地不轻。
　　“三生姐姐，你怎么从石头里蹦出来啦？”闻笙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
　　“纠正一下，我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我就住在石头里呐。”我拍拍石头，“这可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我瞥见闻笙瞪大的眼珠子，深道：“不信你摸摸。”一边侧开了身。
　　闻笙小心翼翼地用小手碰了碰，石头却没有反应，连昨日的白光也隐去了。
　　“咦？”我不甘心地也去碰了石头，石面像昨天一样，泛起了水波。闻笙摸摸脑袋。
　　这倒是一桩奇事。我想了想，没想出来。故作深沉地点点头，沉吟道：“看来，是你修为尚浅的缘故吧。”闻笙闻言，深深信服，看我的眼光愈加深情了。
　　“对了，三生姐姐，炎方上神呢？”闻笙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
　　我不屑地撇撇嘴：“肯定是在他的大房子里睡大觉，懒凤凰。”
　　“炎方上神睡觉！？”闻笙露出很吃惊的深情。
　　“怎么啦，这很不寻常吗？晚上当然要睡觉。”我很不以为然地对闻笙道。
　　“可是，”闻笙还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我听爷爷说，炎方上神几千年来一直都站在忘川河边，从来都没离开过，怎么会睡觉去呢？”停了一下又补充道：“爷爷说，炎方上神都要站成雕塑啦。”
　　几千年？我心头一惊，连忙扳住闻笙的肩头，“你说什么？”我急急问道。
　　“我说炎方上神都要站成雕塑啦。”闻笙眨眨眼。
　　我连连摆手，道：“不是，上一句？”
　　“上一句？……”
　　“闻笙这么早就来啦？”还没等闻笙想完，耳边就想起了某只凤凰的声音。
　　闻笙听到炎方说他的名字，激动地都站不稳了，跑到炎方面前亲热的扑上去。
　　“喂，你睡醒啦！”我恨恨地瞪着打断我问闻笙话的某凤凰，觉得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要紧时候出来，显然是怕闻笙拆穿他。
　　我因先前受了他的一番恩惠，只得把心里的这一番计较吞回肚子里去。
　　炎方温柔地笑了笑，倒把我吓一跳。今天忘川的水是倒流了吗，还是炎方吃错药了，竟然如此好脾气。
　　闻笙眨巴着大眼睛：“炎方上神，我还以为你不睡觉呢。”
　　炎方摸摸闻笙的头，道：“站时间长了，就睡一会儿。”
　　闻笙点点头：“对的，爷爷说，炎方上神不眠不休地守在忘川河边上千年了，肯定是太累了！”
　　我心里几个激灵，顺着闻笙的话问他，“炎方，你不是说你是来地府办事的吗？怎么待了上千年呀？”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你不知道吗。”炎方悠悠道。
　　“那，就算这样，”我掰着手指算着，“一个月三十天，一千天，就是……额……就是……”
　　“诶，你干嘛打我。”我捂着被炎方敲过的脑袋，很是不满。
　　“就你那脑袋，就别白费力气了。”炎方抱着手臂，道：“沧溟既然封你为三生石，你是不是该干点儿正事儿？”
　　我一拍脑袋，也对，怎么说现在咱也是有编制的神仙，怎么着也得为地府百姓做点实事不是？总不好在其位不谋其政对吧。
　　“嗯，”我严肃而深沉地点点头，沉吟道：“炎方你这次说的很对，我们开始吧。”
　　“是你开始，可没我什么事儿。”炎方赶紧推脱责任。
　　“切，”我鄙夷地看了一眼炎方，“不用你帮忙，闻笙，咱们走。”说罢扭头走了，只见闻笙赶忙跟上来，临走前还不忘深情款款地回望炎方一眼。
　　“闻笙你要有骨气一点！”我停下来，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闻笙，“那只死凤凰都不帮忙，咱们不理他。”
　　闻笙说：“可是炎方上神跟着我们过来了呀，三生姐你看。”
　　我回头一看，炎方果然还在后面。既然他跟来了，我一定要好好干，证明给他看，虽然我不是大神，但本石头也不是吃素的，哼。
　　“闻笙，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创业伙伴了。”我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闻笙。
　　可是某只完全不配合，“创，创什么业？”
　　“这个，对你来说太难了，你就听我指挥就好。”我一副指点江山状，慷慨陈词。
　　“知道了三生姐！”闻笙乐得听命。

　　“首先，咱们得先选一块儿地方。”我踱着步，忽地看到前方奈何桥旁边，围了许多鬼，原来在排队喝孟婆汤。
　　我跑上前去套近乎：“婆婆好！”
　　孟婆是个十分慈祥的老奶奶，看到我们过来，摸着闻笙的头，乐呵呵地笑着。
　　“你就是三生吧，多水灵儿的小姑娘。”说着拉着我的手，瞥了远处的炎方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婆婆，我可不可以在你旁边摆个摊儿呀？”我摇着婆婆的衣角，撒娇道。
　　婆婆不明所以，“摆摊？摆摊做什么？三生你要做生意不成？”
　　“不是不是，”我赶紧摇摇头，“冥王不是让我管六界姻缘嘛，我这不是在其位谋其职来了嘛。”
　　“哦，这样呀。”婆婆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
　　“嗯嗯，就是这样。”我满眼期待地注视着婆婆，希望她给我点反应。
　　婆婆沉吟半晌，道：“还是不明白。”
　　我一个趔趄，差点拍在地上，随后淡定地理了理思绪，道：“婆婆。你待会儿就知道了。”说完转身向闻笙下达了第一个工作指令。
　　“闻笙？”
　　“在！”闻笙挺直了腰杆。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让我们热情洋溢欢欣鼓舞地开始工作吧！”
　　“是！”
　　“听我指令！”
　　“是！”
　　“给我找一套桌椅来！”
　　……
　　周围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我低头一看，闻笙傻傻地杵在那里。
　　“闻笙？”我好心地又提醒他一遍。
　　闻笙转着眼珠子，不敢直视我，声音蚊子似的：“三生姐，哪里去找桌椅啊……”
　　我一想，总不能去沧溟那里偷一套来吧，可是其他地方也没有……要不……就去沧溟那里偷一套？
　　想着沧溟那张倾国倾城、祸乱苍生的妖孽容颜，我不禁又要吞了吞口水。尽管炎方常常骗我，他对沧溟帅哥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
　　炎方说，每个地方都有个镇派至宝什么的，譬如说神界混沌时期留下来的盘古斧，魔族的玄珠，南极仙翁的仙草……当然，还有我们地府的沧溟。
　　据说天上地下暗恋我们沧溟的人，能从地府排到三十三重天。多少小仙娥忘穿人间，恨不得从天上直接掉到地府我们沧溟怀里。

　　“三生姐？”闻笙把我从神游里拉了回来。
　　“啊？我们说到哪儿了？”我擦擦眼睛，努力回想着。
　　“我们说到……桌椅……”闻笙弱弱道。
　　“嗯，桌椅。”我沉吟一下，作出一个重大的决定：我转头看向了炎方。炎方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退到一边看戏。看来这只凤凰横竖都不会帮忙了，怎么办……真要去偷不成？
　　我痛心疾首地拍了拍闻笙的肩膀，道：“那就辛苦你了。”
　　“额？”闻笙眨巴着眼睛，不知所以地看着我。
　　“你要是被抓住了，姐姐会去给你送饭的。”我抹抹鼻涕，苦着脸道。
　　“什么被抓住呀？”闻笙更是摸不着头脑。
　　“就是你去偷沧溟家的桌椅呀。”我依旧悲戚地看着眼前这个可能一去不复还的小娃。

　　“谁要偷我家的桌椅呢？”耳畔传来温润如玉的声音。
　　是沧溟。
　　沧溟大帅哥悠悠地走过来，温柔的声音使彼岸的曼珠沙华都羞涩地敛起了叶子。炎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闻笙立刻跑上去报告本石头此刻的窘境。
　　沧溟笑了起来，半晌，似是实在看不下去一般，语重心长地喊了声：“三生呀……”
　　“哈？”美男叫我？
　　“你大小也算个神仙，咱能不能别这么……丢人……”沧溟假装皱着眉头，叹息着摇摇头。
　　对哦，我是神仙，那就该用神仙的方法。于是手一挥，果然一套桌椅就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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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道这样简单……我为什么要想那么多……真是……伤脑筋……
　　叹。

　　我怨天尤人地画着圈圈，满脸怨念地看着炎方。大凤凰，早不讲，害我在沧溟面前丢人。沧溟掩着嘴角，温柔地拍拍我的肩膀，我的脸刷地红了。
　　“好了，这神仙第一课也上完了，你还要做什么？”沧溟饶有兴味地转了一圈。
　　我打起精神，决心忘掉前耻，在沧溟帅哥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这是什么？”沧溟来到一个不明发光体地旁边，皱了眉头。
　　转头一看，竟然是炎方给的那块石头，它竟然跟在我的身后，来到了奈何桥边。我不禁更喜欢它了，赞道：“真是个乖巧的小石头。”石头仿佛能听懂我的话一般，周身流着白色的光芒。
　　沧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炎方，摇摇头，炎方闪避着沧溟的目光，不说话。
　　我被他们两人的眼神交流搞得莫名其妙，不过看着我的石头和桌椅都在这里。既然一切就绪，那么，三生神算馆开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