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魂冷

3、岁月深处

　　“回来了？”
　　“嗯。”

　　张启山坐在张起灵的床边，从苍白的脸，干裂的嘴唇，缠满绷带的身体一直扫视到张起灵左手手背上的那道伤痕——深可见骨，皮肉干裂的向外翻卷。
　　“起灵，你不要命了？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张家人特殊的血液是多么重要，如果血液中的毒素达不到一定浓度，你所有的能力都使不出来。”
　　张起灵抬头对上张启山掩着怒气的眼睛，“我知道。”
　　“那你还在执行任务这么危险的时候过血给他？”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大哥，为什么守护鲁王宫的傀，可以附在他身上？”
　　“什么？”张启山不解何以他会问这么个问题。
　　“在过积尸地时，那个傀居然能够附在他的身上，想要借他的阳气出去。”张起灵也皱了皱眉。
　　“哦？后来呢？”
　　“我制止了她。”
　　张启山沉吟了一会儿，“照说没可能的，傀是我们张家祖先以血为结界设的用来保护鲁王宫的。她只认得我么张家的血，而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我也觉得奇怪，我怕她对他不利，所以又给他过了血。”
　　“嗯。”张启山拍了拍张起灵的手，“这事是很奇怪，我会查一查，你先好好休息，养好伤，将身体恢复回来……海底的计划推迟一个月。”
　　“推迟？”
　　“你看你现在的身体和普通人还有什么区别？放心，他喝了你那么多血，一个月不会有问题。”张启山起身，在床边站了站，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不要出去，尽量多睡觉，这是最好的自我修复的方法。”
　　张起灵点点头，目送着张启山离开，慢慢地合上眼睛，大哥，我总是让您这样担心，对不起。

　　我们拥有相同的冷傲，拥有同样淡然无波的眼眸，甚至同样至死不老的容颜。
　　我们血管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我们背负着同一个秘密，甚至我们都有一只一模一样的墨色麒麟纹身，一双奇长的手指。
　　唯一不同的是，你是光，我是影，你用你的强大替我遮挡了几乎所有你不愿我面对的一切。你甚至不愿让我和你有一样家族传承，你叫启山，而我叫起灵。谁敢跳出来说这不合规矩？举目四望，所有敢直视你的眼睛的人都已作古。

　　齐羽
　　转眼十几天过去了，张起灵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他依然和从前一样，只要一能走动就会来这个院子。多少年过去了，这里的一切都不曾有哪怕一点改变，人一旦置身其中就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痕迹，不管外面是何朝何代，是血雨腥风还是和谐美好。

　　张起灵坐在紫藤萝花架下眯起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你来了，是吗？

　　一九六三年年交之夜，绝迹江湖多年的《八大人觉经》现身江湖。
　　长沙老九门一夜之间浮出水面。连下放边疆的，死缓牢狱中的，隐姓埋名街头乞讨的全部都集中在传说中难见真神的张大佛爷家的正厅。
　　人声鼎沸，川流不息，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张起灵却依然游离在外。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张启山不会让一切和他有关系，他只要安心地上他的学。
　　上学？想来也好笑，他，张起灵也要面对枯燥的黑板，打发掉一个枯燥的下午，然后，回家之后，自有人教他该学习的一切。在学校里，他是一个异类，没有人愿意走近他，也没有人能走近他，他与那火热的年代格格不入，他甚至都搞不懂人们都在狂热地做些什么。但也没人能把他怎样，人们都慑于他家通天的背景而对他的游离视若不见。他不懂，不意味着他看不见，有一个人是和他一样的另类，一样的不合时宜。
　　如果说张起灵是一团飘忽的雾，那他就是块冷凝的冰，那眼光凛冽的拒人千里之外。

　　“张大佛爷出发了吧？”
　　“嗯。”
　　“你怎么没有去？”
　　张起灵沉默，他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张起灵？我，齐羽。”
　　张起灵认得这个叫齐羽的人，是一所学校的同学，穿着和他一样的校服，但他真实的身份是齐八爷的儿子。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随着齐铁嘴出现在张家,出现在齐家的算命摊上。他有多少年纪？十四？十五？这样的年纪哪来的邪狂之气？

　　男人之间的友谊是什么样的？
　　女人的友谊在一个个掉泪的不眠之夜，一遍又一遍逛同一条街，只为一个男人买一件自以为的礼物。分享所有不为外人道也的秘密，也许还包括思想上或身体上出轨。那男人呢？那该是一起预谋着怎样逃课，怎样作弊，怎样能泡到全校最靓的女生，或是一起留宿街头，掰开一块大饼看满天星斗时升起的义薄云天之感。
　　无法想象，两个这样的人，会怎样诠释所谓的友谊。是齐羽在张起灵家门外喊他一同上学？亦或是张起灵帮齐羽偷偷递一封情书给一个漂亮的女生？这样的画面如果出现，人神共愤！

　　从那天起，张起灵的人生和这个人紧紧捆绑在一起，不管他叫什么名字，齐羽或是吴邪。当张起灵意识到这一点，他已经笑得了然。

　　黑金古刀
　　太多的时间在同一个地点，在两个人各想各的心事中流逝掉。当然这个地点是张家老宅那个长满紫萝藤的院子，偶尔也会在齐府七少爷那间摆满了书柜的房间。
　　第一次看见那把黑金古刀，就是在那个房间的书桌上，和大堆的书放在一起。
　　真是好刀！一向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张起灵看到这把刀的时候无波澜的眼睛也随着刀刃的寒光一闪，忍不住赞了一句。
　　“会使刀吗？”齐羽笑着问张起灵。
　　“一点儿。”
　　“哦？一点儿？张大佛爷用什么兵器？”齐羽的的口气有少许的惊讶。
　　“他用手，另外还有一把匕首。但从没用过。”
　　“手？”齐羽一把抓起张起灵的右手，“是和你一样的手吗？”齐羽手下暗暗地使力。
　　张起灵反手一搭，奇长的手指扣住齐羽的脉门，“对，就是这手。”
　　“真是名不虚传，除了手呢？你有什么兵器？”
　　“我没有，我用不着。”
　　“也是，张大佛爷是不会让你下地的。”齐羽从书桌上拿起那把刀，递给了张起灵，“看这把怎么样？”
　　张起灵伸出手就感到不妙，这刀，太重了！
　　“我教你使刀怎么样？”
　　看齐羽说得认真，张起灵少有的稚气被勾起，竟很认真地笑了笑，“你？教我？刀？”
　　“怎么？你还瞧不起我？”齐羽脚尖轻挑，把张起灵手中的黑金古刀挑到窗外，紧接着，齐羽身形一转跳到后院。接下来的一幕，是张起灵今生都不会忘记的，他从没见过这么快的刀，那么重的刀在齐羽手中被使得出神入化。张起灵自己就身手极好，但这是因为张家家学渊源，而体质又不同于常人。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几个腾挪之间，张起灵已经被震撼到了，他没想到老九门的二代中还有人有这么好的身手。
　　许是窗外的齐羽看到了张起灵的表情，毫无预兆地，一道精光一闪，黑金古刀“梆”的一声钉到张起灵所站的窗框上，没进去大半截。
　　接着齐羽身形已经到了，“怎么样？”
　　张起灵惊讶的表情，让齐羽邪邪地勾起了嘴角，“不是只有你们张家人才有好身手。”看张起灵不置可否，齐羽双手抱肩倚在窗框上，“刚刚怎么不躲？是太自信还是因为相信我？”
　　张起灵依旧没有答话，径直走到窗边从窗框上拔下那把刀，仔细地端详。看得出，这是把古刀，黑金锻造，刀身流动着暗红色的光，“这刀，哪里来的？”语气中有些异样。
　　“这是黑背老六的刀。”齐羽察觉张起灵神情中的疑惑，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什么。”张起灵暗自思忖，怎么这把刀和大哥的匕首这么像？

　　黑背老六，一个陕西的 “刀客”，一把刀快到出神入化。他走在街上，走过你身边，你的脑袋掉下来了，都没有人能发现是谁挥的刀。

　　六爷？张起灵皱紧的眉头松了开来，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
　　“没错，我是他的徒弟，他一生唯一一个徒弟。”齐羽从张起灵手里接过刀，细细地在刀身上抚摸着。
　　“你知道，我是婊子养的。那年，我家老爷子做了一件大有恩于黑背老六的事。他无以回报，便答应在老爷子众多儿子中挑选一个传授刀法。有幸，我被选中了，那年我六岁。从那时起，每个星期有三天到四天，六爷会来教我。学成那天，他下地倒了这把刀给我，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认他，师徒关系从此恩断义绝，以后也不能对人提起我是他徒弟这件事。从那以后就再没来过，再没认过我。我走在街上，看他在要饭，我都不敢走过去，只能远远地看着。”
　　张起灵抬头看了看齐羽，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一直以为能走得很近，是因为同样地冷，可张起灵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冷是真的冷，而他，冷的只有眼睛，心却是滚烫的。
　　“为什么要教我？”张起灵转移了话题，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就是不愿看到他落寞哀伤的眼神。
　　察觉了张起灵的意图，齐羽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他特有的邪邪的笑，略带顽皮地挑了挑眉，“要不？作为交换，你也教我点什么？”

　　思及此，张起灵笑了笑。从来，你都是这么聪明，你知道只有如此，你才有了一个接近我的理由。
　　猛地跃起，抓起身边的黑金古刀，舞起漫天紫色花瓣。越舞越快，让这花瓣在周身盘旋，就像你依然在我身边低吼，“快！还不够快，我看到你的破绽了！当心，我要攻过去了！”

　　破绽？原来，一直都被你看得一清二楚！

　　新的计划
　　“伤，都好了么？”张启山轻轻摘下挂在张起灵刘海儿上的一片紫色花瓣。
　　“大哥，看我的刀使得怎样？”张起灵甩了甩挂了汗珠的刘海儿，勾起嘴角笑了笑，难得地，带了几分顽皮。
　　“不错，看来伤都好了，只是……”张启山顿了顿，“只是，这六爷的刀法，你还是使不出当年他的狠厉。”
　　张起灵听了，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刀，“现在，他连这刀都忘了。”
　　“忘了？我还记得，这刀曾经是他的命。”张启山说道。
　　张起灵不再说话，盯了黑金古刀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问：“要出发么？”
　　“嗯，计划有变，刚接到汇报，‘它’也在准备去海底，而且派了吴三省引出了他。”
　　“吴三省？”张起灵皱了皱眉。
　　“解连环已经回来复命了，那么前几天和吴邪接触的就一定不是他，我猜想应该是吴三省。我们将计就计，你就混到他们的队伍里吧。”张启山道。
　　“行。那边出任务的是谁？”
　　“一个叫阿宁的女人。”
　　“阿宁？”
　　“嗯，保险起见，我看，还是叫上胖子。”
　　想起胖子在鲁王宫时的各种不靠谱，张起灵不禁有些头疼。但去海底毕竟不像在陆地上，非常危险，也确实再没有人比他更靠得住。张起灵还是点点头，道：“好。”
　　张启山沉吟了一下，道：“这次‘它’的行动，一是为了试探他，二是可能他们掌握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资料，要去海底找到些什么。五十星图现在没人能解开，当年他出事后……”
　　“我后来仔细地检查过他的东西，他在出事前把所有的资料都毁掉了，只留下一个日记本给我。”张起灵答道。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还是只能从五十星图入手。你看他现在恢复记忆的可能有多大？”
　　“现在看来几乎没有。”
　　“起灵，”张启山沉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不愿让他恢复记忆，以前我也由着你的性子，没有逼你。但现在他已经又出现了尸化，必须让他想起来解开星盘才能自保。而现在十年之期到了，两方都开始了新一轮的行动。你该明白，这都是逃避不了的。”
　　张起灵的目光虚虚的没有焦点，“大哥，我知道，我会想办法。”
　　张启山拍了拍张起灵交叠在膝盖上的手，“直接带他去那个沙盘，不要去主墓室，免得他精神错乱。另外，想办法毁掉整个海底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