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辅·后篇》F.L.Y.young

1、楔子（1）

　　南方朱雀之国辽琛，南铭地威铭登基三年，寻常早朝。
　　虽说这早朝是皇帝每日必行的公事，可是近日却有些不同。
　　早朝已到开始之时，序朝殿前的百级阶梯之下，日晷上的针影也略微偏过了寅，卯之间的位置，可是大殿的殿门依旧没有打开。那是皇上还没有到的暗示。而这种情况让按时到来的文武百官十分无奈，只得在殿前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相互招呼打听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位可知，这已过了时辰，为何陛下还没有到吗？”
　　“不知啊，方才我去向守门的交戟军统领问了一声，他也说不知啊。”一位上了年纪的文官凑上前来，道：“只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有说不出来。”他有些无奈地敲敲自己的脑袋，让本就所剩不多的白发更是又掉了几根。
　　张当他穷力回想的当儿，方才听到他说话的一位武官插话道：“欸，你是说副统领大人吧，他平时和统领大人都是同进同出，如今少了他一人，你自然觉得奇怪。”
　　那老文官听后一愣，随即“哦”了好几声，“对对对对，是这样。咦，这都是早朝时间了，为何副统领大人也未到？”
　　那武官闻言，“嘿”地一笑，“未到的可不止他一个！”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道：“我方才寻了一圈，也是未见天辅大人。”
　　“天辅大人？他不在？”旁边的几人惊呼道，然后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道：“莫非……陛下也不在？”
　　另几位朝臣听后，皆是摇摇头，那位文官道：“陛下不是那种人吧。自他登基的这三年里，可是未缺席过一次的朝会啊。不过，若真是有这种情况，会不会那里出事了？”
　　“怎么会！陛下一般是通过朝会，也就是从我等的朝陈中来得知国中之事，若是真出了此等要让陛下亲自出马的大事，我们怎会不知呢？”
　　旁边几人闻言，皆是附和着点点头，只有那武官在心中暗笑，道了一句：“也不尽然。”那些官员们还真当他们的南铭帝和之前的那位昏君一样，只知道吃喝玩乐，是一个坐在王座之上的傀儡吗？现在的南帝，可不会只通过朝会来获取情报。而且他刚登基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朝廷里设置了廷尉府，他们的密探可是遍布辽琛，而皇帝的情报有一大部分会从那里来。想想在刚开始，那些朝臣们还在以对待前南帝的态度来对待南铭帝时引发的血案，他就有些后怕。南铭帝平时对待他人是温和的，可是要下狠手时也决不心软！以儆效尤，是最好的对待那些被那昏君养在宫里，与米虫已经差不了多少的官员最好的做法！不过，当时的那些“米虫”们也是太不长脑筋了些。也许是为了一次性清理掉这些危害百姓、好吃懒做的家伙们，在成为太子后，威铭依旧留在试封之地，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在暗地里筹备着。而待他接过帝位后，那些朝臣们竟然只在登基的朝会上现了一下身，在第二天竟然还是遵循着以前的惯例，在宰相府议事。只有一些聪明人看出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态，聪明地参加了第二日的朝会，而那些依旧去了宰相府的愚蠢“米虫”们，在几万禁军将宰相府包围的情况下，在以宰相为首的、于先帝在时在辽琛一手遮天的主谋自尽谢罪后的群龙无首中，明白大势已去，在铭帝的宽恕中，跪了一地，纷纷摘下乌纱帽，解官回乡。
　　正在他默然之际，身边的同僚却将声音压得极低，猜测道：“莫非是极□□势力哪里有什么动静？”
　　极□□，是反对铭帝登基的一支势力，他们与“米虫”不同，都是一些聪明人，所以于那一次的“赵府事变”中存活下来。这些人平常与铭帝和其他朝臣极不对路子，经常地提出反对意见，让铭帝大为头疼。不过鉴于他们有时也会说出一些有用的谏言，所以威铭才没有在现在就找个理由将他们铲除。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迟早的事。
　　组成极□□的人虽然人数不多，可都是朝中重臣，其中也不乏服侍了三朝南帝的老臣，他们总是倚老卖老，而且思想迂腐，这让想放手一搏的铭帝十分不快。不仅如此，这些老臣位高权重，有几人还有先帝赐与的免裁令牌，铭帝也因才仅仅登基三年而为将手中大全握牢而只得隐忍一旁，先任这颗毒瘤生长，等到日后时机到了，再彻底拔出。关于极□□，还有流言传是，连铭帝的亲弟弟威寒也参与其中，更有甚者道，威寒可能就是极右势力的组建者。不过铭帝对这个弟弟看得极重，并没有将这种传言放在心上。
　　听得这一猜测，其余人均是一愣，那人想了半天，才又压低声音，道：“现在时机可是还未成熟，况且这种事情不需要陛下亲自出面吧？”
　　其他人一听也觉得这话有道理，纷纷于微微点头中，略松了一口气。要是极□□那里真出了什么事的话，恐怕这辽琛又要发生什么流血事件了。
　　在这三年里，朝臣们大概也了解了铭帝的性格。正如那武官所想，他要是决定拔除毒瘤了，行动恐怕会快如奔雷，而且手段狠辣的很可能令人咋舌，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曾经在暗地里谋算过他王位的人，都要被诛。毕竟，养虎为患么，这是任何一个想坐稳天下的君王都清楚的道理。像这种事情可是大多数人不愿看见的，那可是一旦发生，就绝对会载入史册的事变。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那人中的一人问道：“地辅大人呢？他应该知道一些……什么吧？”
　　那武官听后不着痕迹地摇摇头，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吧？！而且说到动静，辽琛倒是没有，不过胡族那边……
　　正当大家都等得不耐烦时，地辅苍老的声音从正门阶下传来，“陛下他近日劳累，偶感风寒，龙体欠安，今日不能来上朝了，他让我转达他的歉意。所以，各位请回吧。若是某日陛下可以上朝了，会通知各位的。这一段时间的公文谍报，自明日起请暂时送至我的府邸。”
　　这怎么听怎么不可信么。百官回头，看了看地辅那一成不变、看不出喜怒的布满皱纹的老脸，心里如此想着。明白人大概都知道了一些什么，不过他们都心照不宣，彼此对视一眼，在浓密胡须的遮掩下扯起嘴角笑一笑，还摇摇头，什么也不说，不过就从那光芒微闪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们已经知道皇帝大概并不在宫中了。威铭若非病得十分厉害，是不会让地辅来帮他处理国事的！可他昨天还好好的呢，脸色一点都不差。况且他从小习武，身子骨极好，怎会忽然就感染了风寒呢？不过，这些明白人的心里，又浮出一个问题：如果他不在宫中，会去哪里呢？当然，他们是不会问的。
　　地辅是极力支持铭帝的朝中重臣之一，可以说是铭帝的心腹，何况他以前的身份是太子太傅，铭帝的老师，所以他说的“偶感风寒”只能糊弄过一些普通官员而已。不过鉴于明白人是不会问的，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好为做解释而担忧的。
　　望着渐渐散去的百官和那几位依旧留在原地讨论的朝臣，地辅狄梁也没有离去，他青色的衣襟和灰白色胡须在早晨还略带寒气的风中飘荡。陛下，您还是早些回来吧，让老臣应付这些同僚还真是……任务重大啊。
　　又过了一会儿，还有迟迟未散去的、依旧小声议论的那几人听见身后有人向地辅走去，心里正想着是谁这么搞不清楚状况，还想去碰软钉子的时候，那人的声音已然响起，雄厚中带着一点低沉，“地辅大人，皇兄他状况可好？怎么不见召唤御医？我可否去探视一下？”
　　狄梁一见是他，布满皱纹的老脸因为笑意而稍稍松弛了一些，回道：“陛下已经睡了，您知道他不喜欢喝药的，所以就没有宣御医，而且只是感染风寒而已，镇南王不必过分担忧。而且陛下特地嘱咐老臣，要拦住镇南王，怕将风寒传染给你。”他脸上的确是笑着的，可是狄梁心里却毫无笑意，因为他知道这陛下的亲弟弟，镇南王威寒是所有臣子中最难对付的人。而就因为他是威铭的亲弟弟，所以南帝对他极为看重，对那些关于极□□组建者的传言闻若未闻。可是，威寒绝对是一个陛下不可以忽视的人，他一直如此肯定。他已经活了快八十岁，看人还从没有看错过。既然陛下不肯留心，那就只有由老臣来留心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皱皱眉头，威寒低声道，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眼里也未流露出关心的神色。回头，转身，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序朝殿，他的眸光微暗，然后，大步离去。
　　威铭，小时候你的确是怕传染了我，那么，现在呢？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狄梁的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