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那种安静冷漠下似乎暗含汹涌 ...
-
“落落姐，你明天就要结婚了，怎么还……”苏逆望着从一进门就倒在沙发上，悠闲自得地享受着曼姨端上来的水果的孙落落，有些诧异。
“正因为明天就要结婚啦，所以今天最后一天的幸福日子才要好好把握！”
“噢，”苏逆思索了一下，好像很难理解落落的话，“最后一天的幸福日子？结了婚就不幸福么？那干脆不要结啊！”
“不结婚？你想让林彦去当和尚啊？”
“说不定他巴不得呢……”苏逆小声嘀咕着。
落落耳尖，只要是损她的话细若蚊呐她都能听得见，“你说什么？！”
苏逆一听她迅速提高的声音，以及看到她“你不想活了”的表情，赶紧闭上嘴巴，站在原地猛摇头，“没什么！”
越拉看着自己可爱的弟弟这么多年来在孙落落的凌虐下已经有点面目全非了。
可是这样的“面目全非”却是越拉乐见的。
说起苏逆对落落的敬畏，还有一段挺深的“渊源”呢。
越拉记得爸爸把苏逆带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就感觉他整个人安静得仿佛没有气息，还带着冷漠，这种安静冷漠里似乎还暗含着汹涌，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带着警惕而又漠然的神情，拒绝跟身边的人讲话，泛着血丝的眼睛里经常会透出小野兽一般凶狠而又疏离的目光，让人不敢靠近。
不管大家在他身边怎么闹腾，他都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做自己的事，对外界的任何事都充耳不闻，好像那些都不存在般。他最常做的就是抱着几米的漫画静静地看，不管越拉如何逗他，他的目光都不会转动半分，就算偶尔抬眼，那也是没有任何焦距和温度的眼神。
那时候，越拉就知道了这世界上有一种病，叫做自闭症。
钟爸带他看了很多医生，收效都甚微。
越拉偶尔会听到钟爸心疼的叹息声，眉眼间带着深深的愁绪。
有时越拉也想冲到那个安静得仿佛没有生命气息的小孩面前去，揪起他的领口，恶狠狠地威胁他：“苏逆，你给我赶紧说话，赶紧笑，你不能让我们大家都跟着你一起不快乐！”
可是她不敢。
面对这样的小逆，她更多的只有心疼。
但她却也不敢靠近他。
不敢靠近他表现出内心满满的疼惜。
在学校读书他都是形单影只地坐在角落里，不跟周围的小朋友玩，也不说话，默默地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所以那时13岁的他都还在混小学！
这种状况持续到孙落落的出现，她打破了苏逆所有安静的世界，常常让他惊慌失措。
记得落落第一次见到苏逆的时候就盯着他的脸啧啧称奇：“这小孩长得就跟国宝似的！”
越拉白眼一翻，虽说苏逆长得是比一般小孩漂亮很多，但也不至于成国宝吧。
而落落接下来却说：“这黑眼圈跟我们国宝有的一拼呀！”
“……”
越拉虽不想承认，却也是事实，他的黑眼圈重得有点可怕。
落落围着他转悠了几圈，试图跟他搭讪：“苏逆小朋友，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黑眼圈啊？”表现出温柔和善的声音。
但某小孩一点都不识时务。仿佛没听见般，还是专注于手中的几米漫画。
“喂，小屁孩，姐姐问你话呢，”落落的耐心本来就不多，但看在对方长着一张瓷娃娃的脸的份上，还是耐着性子继续沟通，“你觉得你跟国宝比，谁漂亮啊？”
越拉的意料之中，还是没有反应。不过竟然拿我们家弟弟跟国宝相比，死落落！
落落看他还盯着手上的那本漫画书，回过头有些伤感地对越拉说：“亏我长了这么一张这么倾国倾城的脸，竟然比不上他的一本破漫画！”
越拉有点受不了落落那副“非常要脸”的德行，索性起身到厨房去准备一些果汁。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幅令她瞠目结舌的画面，只见落落一只手举过头顶，一只手挡着正向她扑过来的苏逆。
苏逆！！！没错，越拉没出现幻觉，正气鼓鼓地对着落落张牙舞爪的小孩正是苏逆！
看多了小逆安静沉寂的样子，今天猛然见到这样快要跳脚的他，越拉惊奇了！原来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情绪的！原来他也会生气的！此刻的他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落落，那眼神似乎要将她凌迟般，看得越拉都是一阵肉跳！
这时越拉才注意到之前还在小逆手上的那本几米的漫画此刻已经蹦到了落落高高举起的手上。
平时小逆抱着这样一本漫画看时，大家倒没觉得这对苏逆来说有多重要，只觉得对他来说是个寄托。但现在看到因为落落抢了他的漫画书而表现出这样情绪波动的小逆，越拉有点震惊！
落落忽视了小逆要吃人的眼神，依然一副要逗他还乐在其中的样子，“来来来，拿得到就还给你！”
这不是存心刁难他们家弟弟吗？落落比他大五岁，本来女生发育就比男生早，个子足足高了他一大截，任凭小逆怎么跳起来还是拉着她都无论如何是够不着的。
而苏逆不会像正常小孩一样发挥最有效的优势，那就是哭！
越拉从来没有见他哭过，从来没有！
他瞪着洋洋得意的孙落落，扑上去就要咬她挡着他的手，好在落落早有防备，一把抓住他的两只小手往他身后一拐，轻轻松松制服了他。这要是真被他咬上，以苏逆刚才那架势，估计会掉块肉。
“小家伙，连落落姐这冰清玉洁的肌肤你都下得了口！”落落依旧很得意地把手中的漫画书往他眼前扬了扬，惹得苏逆又是一阵挣扎。
越拉一听她的话，满脸黑线！还冰清玉洁？
“跟你说话半天没反应，借你漫画书看下至于这么激动吗？你这么着急它干嘛？不会是你的小情人送的吧？”
越拉觉得嘴角都抽搐了一下，再这样下去，他们家小逆真要被落落辣手摧花了！
苏逆在她手下挣扎了几下无果之后，便放弃了，但依然扭过脸用仇视的眼神秒杀她。
“你干嘛一直不讲话啊？不会是哑巴吧？啧啧，可惜了这张脸！”说话间还不忘用她那咸猪手在苏逆细皮嫩肉的脸上摸了一把。
落落你个色女！连她家弟弟都不放过！！！
苏逆厌恶地躲开她的手，把脸横向一边。眼里的火焰又升温了一层。
落落取闹了他半天，见他还是不开口说话，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了，无奈地说：“算啦，你想拿回你的漫画也可以，但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回答得好就还你！”
苏逆继续瞪着她，那一张小脸上的大眼睛，落落真怀疑快要瞪得掉出来了。
“你觉得落落姐漂不漂亮啊？”说完落落还把脸凑过去，眼睛眨巴眨巴地对着他装可爱。
越拉默默地把端来的新鲜果汁放在茶几上，觉得胸腔里爆出一声干呕，孙落落，怎么会有你这么厚脸皮的人呀！会影响我弟弟以后的审美观好不好！
虽然长得是有那么点姿色，也不要到处招摇吧，还敢招摇到苏逆这个倾国倾城的小孩面前来！
要说在苏逆面前问这种问题，纯属自取其辱！因为越拉不得不承认，苏逆是她见过长得最漂亮的小孩，尽管他不哭不笑也不闹，脸上常常没有半点表情，但他真的长得很漂亮。
一个男孩子，原来也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尽管后来越拉遇见了纪歌木那个长得好看的男生，她都依然觉得她的弟弟是最漂亮的。
“不回答是不是？行，那我就把它烧了！”说着就作势拖着苏逆还被她挽在后面的两只手，要去找点火的东西。
苏逆这下反应大了，他拼尽全身的力气挣扎，还从胸腔里爆出积聚了无限怨气和愤怒的声音：“你这个丑八怪，把它还给我！！！”
落落不知是被他的吼叫声吓住了，还是被他那句“丑八怪”刺激到了，一瞬间愣住，苏逆趁着这个空档，挣脱了她的桎梏，夺下了她手中的漫画书，飞奔上楼了，速度之快让越拉觉得世界田径冠军什么的在她弟弟面前都弱爆了！
同时愣住的人不止是落落，还有站在一旁看热闹看了半天的越拉。
此刻越拉的心里已经不能用激动来形容了，因为苏逆说话了！！！他开口说话了！！！
这种欣喜不亚于中了五千万大奖！
半响落落反应过来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越拉说：“他说我是丑八怪？！”
越拉的眼里都要冒出泪花了，完全无视落落已经有些扭曲的脸，“他说话了，你听见了吗？！他刚才说话了！”
“他真的说我是丑八怪？！”
“小逆居然开口讲话了，我太开心了！”某人还沉浸在那股喜悦中，继续无视那张渐渐愤怒的脸。
“钟越拉！你弟弟说我是丑八怪，你就这么开心吗？！！你知道这是怎样的侮辱吗！赤裸裸的侮辱！！”
孙落落石破天惊的怒吼终于把钟越拉从那份惊喜中震醒过来，看到她暴跳如雷的样子，赶紧赔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从那次之后落落就和苏逆互掐上了，她实在难以忍受在她的生命中居然有人说她是“丑八怪”的事实！
所以之后落落几乎天天往这跑，风雨无阻，就为了“抢”苏逆的漫画书一雪前耻！
于是客厅里常常都是鸡飞狗跳的情景。
落落不放过任何可以抢苏逆漫画书的机会，然后拿着漫画书威胁他回答她一个问题，当然了，她再也不会问他那个自取其辱的问题。
第一天。
“兔崽子，我问你，越拉，苏语，还有我，这三个姐姐中，你最喜欢谁啊？”
“我最讨厌丑八怪！”然后又是愤怒地夺书而奔！
落落石化！
第二天，又把漫画书抢过来。
“苏小逆呀，从前有位妈妈生了连体婴儿，姐姐叫玛丽，那么妹妹叫什么呢？”
“丑八怪！”然后抢过书遁走。
落落嘴角抽了抽！
应该是叫梦露，因为玛丽莲（连）梦露。
第三天，故伎重演。
“你知道谁一听到妈妈说话就会流眼泪吗？”
“丑八怪！”
落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把揪住苏逆的小领口，“再说丑八怪，信不信我把你扔桐城河里喂虾米啊？！”
又威胁小孩子！又摧残祖国的花朵！还要把她家小逆喂虾米！？
越拉心里再不爽也得容忍孙落落对苏逆的各种虐待。
谁叫她让苏逆开口说了话呢。
自从上次落落惹得苏逆开口说话以后，越拉就兴奋到不行，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公诸于众，钟爸钟妈听了也很开心，握着孙落落的手又是推崇又是敬仰，便极力邀请她一定要天天来玩，陪苏逆说说话，把她奉为全家的恩人，乐得孙落落叫一个神采飞扬。
苏语更是一阵激动，听到弟弟重新开口讲话时眼角都冒有泪花，她知道她这个弟弟从小就安静内敛，但以前至少会跟他们偶尔说说话，尽管话不多，可是当他们得知爸爸妈妈葬身于那次登山意外事故后，苏语当时就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那时她才10岁，而苏逆6岁。可是举行葬礼的时候他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掉，却从此把自己封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里，不愿醒来，生命的气息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地淡下去。
他不愿讲话，不会笑不会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会抱着一本漫画书安静地坐着，那本漫画是妈妈去登山之前买给他的。苏语以为他只是暂时难以接受爸爸妈妈离开的事实，时间长了就会好起来的。
可是当她从医生口中听到“这个小孩患有严重的自闭症”这句话时，她终于明白这个时间有多漫长。
苏语很害怕，她怕自己在失去了爸爸妈妈后，再失去最亲爱的弟弟。
而七年了，从6岁到现在13岁，除了长高了，他的神态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喜欢安静地坐着，不理会他们的难过，不明白他们的忧伤。
没有人敢去刺激他，责怪他，所有的人都是小小翼翼地关怀着他，保护着他。
谁料到不明情况的落落一出现就能让安静了这么多年的苏逆瞬间暴跳了呢。
尽管是忍得他生气愤怒，也好过毫无情绪的死寂吧。
此刻苏逆依然倔强地不给她好脸色看，嘴里吐出三个字“丑八怪”。
孙落落顿时风中凌乱了！！！
抓着苏逆领口的手一用力就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双目圆睁地瞪着他，迫使他屈服。可是苏逆这个小孩就是典型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类型，就算脖子被领口勒着，脸被胀得通红，呼吸都急促了，都硬是不吭声!
越拉一看她最亲爱的弟弟快要在孙落落的手上香消玉殒了，慌忙上前救驾，终于是把苏逆从落落的魔爪下救了下来，“孙落落，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在扼杀祖国的未来！”
落落嗤之以鼻，“就这样话都不说，却张口闭口丑八怪的小孩？祖国的未来堪忧啊！”
“……”
苏逆在她们谈话间已经冲过去抢过自己的漫画，跑上楼，然后是砰地一声关门声。
落落朝楼上的方向望了望，“破小孩，还知道发脾气啊！”
然后又转过来对着越拉苦着脸问：“越拉，我真的是丑八怪吗？”
“……”
过了半响，越拉开口问：“你刚才问小逆的，谁一听到妈妈说话就会流眼泪啊？”
落落斜了她一眼，好像在为她的无知表示极度的鄙夷，“爷爷啊！”
额？爷爷？“为什么？”
随后整个客厅，不，应该是整栋房子都荡漾着孙落落那人神共愤的歌声：“夜夜（爷爷）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越拉觉得寒霜突降，身陷冰河世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