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 第一章 ...

  •   庆安三十六年冬,康帝病重召见几位大臣,顾命其辅佐幼子安嗣位。以丞相为首的大臣临危受命。同年十二月,康帝驾崩,安帝即位。时值乱世初定,边疆战乱不断,加之新帝即位,根基不稳,不轨之人蠢蠢欲动。正是内忧外患,危机四伏之时,丞相临危不惧,运筹帷幄间扭转乾坤,终于铲除乱党,平息边疆之乱,一时权倾朝野。史书记载,“庆安三十七年,元相亲兵出征,收回失地,时年弱冠。”
      时隔五年,昔日的少年皇帝长成了翩翩少年。少年壮志,正是等着大展宏图的时候,自是不愿再被当做傀儡。当年的顾命大臣无疑都是能臣,然而人心不古,忠心皇帝的就那么几个。在一干奸臣贼子中,除了丞相元西冷心眼最黑权势最大之外,下来就是和丞相狼狈为奸的少府大人杜徽。两人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在短短几年里,建立了庞大的势力。
      然而再密的网也会出现漏洞。皇帝苦心孤诣准备多年,终于是找着了那个漏洞。
      那漏洞,就是杜徽。
      当年轰动一时的贪污案以杜家满门抄斩而告终。树倒猢狲散,因着利益而聚在一起的人都懂得明哲保身。杜家一倒,往日的同僚纷纷上奏杜少府的种种不端。
      杜家被抄的那天,原本晴朗的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似拳头一般打在身上。她跪在地上,眼眶炙热如火,心却是凉的。她说:“我要的不多,只求你救救我弟弟,他才十岁。”没人回答她。这是一个可笑的请求。皇帝金口玉言下的旨,他们是赤胆忠心为着皇上办事的,皇上要谁死,谁就得死,哪怕是才出生的婴儿。
      那是她第一次发觉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黑暗腐朽,散发着阵阵恶臭。
      她爹在临死前对她说:“我杜徽一步错,便步步错。枉我算计一生,不想到头来却被他人算计......”
      她娘隐在黑暗里伤心欲绝。“世间男儿皆薄幸。此番,你可是悟了?”
      她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悟了。于是三日后她整理行装,迫不及待的坐上太尉大人的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嫁入太尉府,做了魏岳楼的妻子。娘说,女子一生最要紧的就是嫁与一个好男儿,从此相夫教子,宜室宜家。何为好男儿?好男人便是......
      “你可专情?”
      “矢志不渝。”
      “你可忠义?”
      “赤胆忠心。”
      ......
      你可喜欢我肚里的孩子?”
      他浅浅一笑,“自是喜欢。”
      她常常想,上天待她是不是太过宽厚?不然为何本该死绝的杜家独活了她一个?

      正是清明,纷纷细雨。天色不见好也不见坏,只是略有点沉,吹着些微风。同往年的清明一样,莫名的让人生出些愁绪。湖面上有人架了搜小船,穿戴着蓑衣斗笠,正坐在船头执了跟鱼竿垂钓。春花见了未免好笑,说:“这人真是奇怪。年年这个时候都在这里钓鱼。莫不是在学什么姜太公?”
      我答她:“他是姜太公,也是等的周文王。可不是你这个嘴毒心恶的丫头。”
      春花不高兴的哼道:“我也没说他是等我啊。只是觉得这是个怪人罢了。”我不理会她。只自顾自的往江面撒着纸钱。那边的钓鱼人像是听到了这边的话语,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唇红齿白,除了神情稍嫌冷淡,倒是一个不多见的美男子。也怪不得春花年年见了他总要念叨几句。
      突然吹来一记大风,撒出去的纸钱一下子铺天盖地的飞回来,白花花的撒了一船。春花扯下吹到脸上的纸钱,冲我发火:“我说你也是个怪人。人家清明去上坟,你倒好,年年跑到这里仍纸钱。”
      我笑笑,不理她。她这种年纪的孩子尚无法理解无坟可上的悲哀。
      风恢复柔和,我将剩下的纸钱全仍出去。薄薄的纸随着风飘出老远又落回湖面,远远看着,很是漂亮。也不知道地下的人是否能收到。
      我站起来,对着天上那好不容易冒出些红光的日头发了会儿呆,转头对春花说:“好了,咱回去吧。”
      春花早就不耐烦了,骂骂咧咧的跑去划船。我就坐在船头,看着头上那抹红又缩了回去。
      船一点点向岸边驶去。春花力气大,不一会儿就到了岸。上岸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江面空空如也,只漂了些纸,那个钓鱼的人同船早就不见了。

      回到太尉府,雨已经停了。被晾了很久的阮阮扑到我怀里,向我伸着两只爪子,可怜兮兮的说:“娘亲,阮阮手疼的厉害。”
      阮阮很皮的,昨天不小心将御赐的夜光杯摔坏了,被他爹罚抄诗文。依他的性子,定是坐不住的。我知道他的心思,遂笑道:“疼就不抄了,娘带你出去玩。”
      果然听到一阵欢呼。
      临丰城在天子脚下,自然是繁华非凡。街边卖吃的用的数不胜数。还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沿街叫卖。阮阮孩子心性,见着什么都好奇。买了糖人买糖葫芦,买了糖葫芦又看上了一边儿的糖炒栗子。他甚少出门,难得带他出来玩,自然事事都依了他。路过一家绸缎庄,见着一条浅翠色绣花布料很是漂亮,应是时兴的花色。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拉了阮阮要进去。阮阮忙跑我前面,张开手臂拦了我的去路,一脸正经的说:“爹爹说了,娘亲穿了女装也不像女人,所以不能打扮,不然会吓人的。”
      我反手敲了敲他圆圆的脑门,说:“这是替你春花姐姐买的。”
      阮阮见不是我自己买。就高高兴兴的跟了进去。
      老板笑嘻嘻的迎了上来:“夫人看点什么?”拿过一块红色大花缎子,说:“这块怎么样?江南新进的。是顶好的料子。”
      我看了一眼摇摇头。这等大红大紫的布料,穿在春花那野丫头身上指不定是个什么俗气的样子。抬手指了早看中的料子,道:“就那块,全要了。”
      买好布出来,阮阮嚷着饿了。我出门向来不爱带一堆一堆的人,嫌人多烦。这会儿拧了东西,又觉得带个丫头出来也是不错的。不由又感叹现在的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想当初我力大无穷那一会儿,可会在乎这区区一点布料。
      街边有一家临丰城最好的酒楼,名字也起的怪,叫做非凡客栈。老板是个大胖子,因有一次在这里吃了东西忘带钱而结识了他,久而久之竟成了朋友。他家的东西做得好,尤其是海鲜野味,做的叫一个美味。
      我抱了布料,拉着阮阮要去非凡客栈吃醉虾。阮阮看我抱着累,很乖巧的要替我抱。我笑着说他身高不过三尺,抱不了这个。哪想他生了气,不高兴的嘟囔:“前日师父还夸我长高了。”又掀起自己的衣服,非要我看他白花花的小肚子。说自己已经学了师傅的神功,用不了多久就会刀枪不入。我被他逗得直乐。他见我笑,也激动起来,显宝似的当街耍起少林拳。怀着他那会儿我受了很重的伤,几乎要了命。连累了他从娘胎里出来也落了个体弱多病,为着让他健壮一点,遂请了个少林寺还俗的师父教他习武。现在能见到他日日都生龙活虎的摸样,也算是种欣慰。
      正在嬉笑间,突然听见后面有马匹驶来的声响,来不及扭头,急忙拉过阮阮抱在怀里。待一阵长长的马嘶后,抬头看去,只见身前挡了个黑衣的侠士。那驶来的马,硬是被他强制停住。好歹是有惊无险。我长长的舒了口气,看着这位侠士高大的背影,正要说两句感激的话,侠士却头也不回,闪身就走了。我追上两步,叫了声:“诶,这位壮士,还不知高姓大名!”
      哪想我这一叫,这人立马跟遇见鬼似的,张腿就跑,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弄得我莫名其妙。后来一想,这位侠士定是做了好事不愿留名。在心里感谢了一番,回身去拉阮阮,一下子想起刚才抱阮阮的时候,那匹给春花买的布被扔在了地上。这才下了雨,怕是要弄脏了。忙去捡起来,仔细的看了一番,还好,只是浸了些水,并没有弄脏。
      在非凡客栈酒足饭饱后回到府上,将那匹布给了春花。丫头很高兴,嘴也不毒了,红着脸羞涩的说:“干爹在书房,叫你回来了去见一见他。”
      总归是孩子心性,我很乐意见着她这般单纯快乐的样子。想着魏岳楼找我,定是有事的,便让她带着阮阮玩,自己快步来到书房。推门进去,他正在书桌前忙着。我也不扰他,寻了个地儿坐下,慢慢的磕着瓜子。等一盘瓜子磕了将近一半,他停了下来。抬头对我一笑,轻声说:“坐过来。”我依言过去,搬了张凳子坐到他旁边。见桌上还有厚厚一叠没批的公文,忍不住抱怨:“这几日怎么这么忙,都没见你好好休息。”
      “边关战乱,是忙一些。”
      他素来尽职尽责,有时候太不爱惜身子,就劝他:“再忙也要休息。你这几日脚不沾地儿的皇宫府上两头跑,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我与他相识多年,没成为夫妻前就是很好的朋友,加之这几年朝夕相处,彼此早就如亲人般,此番说出这一席话,也算是情理之中。不想他听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嘴间含了一抹暖人的笑,说:“是了,娘子的话总归是要听的。我今日便不理公务了,也好陪陪你们母子。”
      他这一声暧昧又突然的娘子让我闹了个大红脸,变得亲昵起来的气氛让我很不适应,只能呵呵傻笑两声,道:“对嘛对嘛,这样听话才乖!”觉得气氛还是不对,忙转了话题,问他:“不是找我吗?说吧,什么事?”
      他还是温柔的笑着,不过眼光收了回去:“说了你也不要慌,不是什么大事。”
      我说:“好好,我不慌。”但凡他要说什么大事前总要这样安抚我一句,所以听了他这样说,我反而先慌上了。
      他斟酌了一下,缓缓道:“过几日我父亲要来。”我吓得一跳,“什么要来?!过几日是几日?哎呦,这都不是大事什么才是大事啊!你存心想吓死我。”
      他安抚道:“你坐下,不用这么紧张。父亲他待人温和,你不要怕。”
      不怕才有鬼了。魏岳楼是个正直严谨的人,那他爹也定是个严肃认真的,我这样的性子,指不定哪天就犯了错。我们成亲那会儿,他爹早就告老还乡,后来慕着江南的美名,去了趟江南,彻底爱上了那里。在那里住了没多久又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为了安生养病,就在那里住下了。这一住,就住了好几年。所以,我是从不曾见过他老人家。而他也是只知道儿子娶了杨将军家的千金,没多久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一番惊吓委实不小,吃晚饭的时候手还在一个劲的哆嗦,满心想着在他老人家面前万一稍不留神露出了马脚该当如何。阮阮见我抖得匀称,也跟着抖。声音也一颤一颤的,问魏岳楼:“爹爹,娘......娘亲这是怎......怎么了?”魏岳楼夹了一只螃蟹在他碗里,先看了我一眼,方才低头含笑道:“你娘亲是因为丑媳妇要见公婆,给吓得。”阮阮了然,又有点不解:“可是要吓也是公公婆婆被吓到,为什么娘亲会被吓到?难道是公公婆婆也很丑,他们都被吓到了?”魏岳楼扑哧笑出声,连连点头:“嗯,是这样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