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蓝莓芝士

125、六十二（下）

　　笙语一怔，她刚才的确听到白衣人和瑾瑜公主有谈到什麽紫宸星堕落凡间的事情，没想到公主就是被这紫宸星影响，所以变成这样子。
　　如果这样说，瑾瑜公主不是自幼就拥有这副异於常人的外表。
　　「这除了对她的外表产生改变，还有什麽影响？」如果只是纯粹外貌上的改变，瑾瑜公主不该这般在意的。
　　「每个朝代覆亡之际，紫宸星都会从天上殒落，直至朝代交替结束，现在紫宸星的殒落代表燕朝即将结束，天下将会大乱，出现新的真龙天子。」白衣人悠闲地道，他远居於飘渺仙境之中，红尘的恩怨情仇他只当作是凡人的愚昧把戏而已，从来不曾在意。
　　「天下大乱？朝代交替？」笙语却吓得几乎从木椅上倒下来，她虽然接受教育不多，但这八个字的含义她还是懂得的。
　　这代表生灵涂炭，百姓悲鸣啊！
　　「可是……可是……」笙语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她吞了吞口水续道：「现在燕朝看起来很好啊。」
　　皇帝勤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太子仁慈敦厚，前阵子才铲除了大贪官洛清流，一切看起来发展得很好呢，天下大乱从何谈起？
　　「因为紫宸星还没有真正殒落啊。」看见笙语吓得发傻，白衣人唇角不禁翘起来，那股宠溺的笑意虽然甜蜜，但笙语此刻却是无心欣赏。
　　「那是什麽意思？你不是说那颗紫宸星已经坠落，而且投身於公主身上吗？」
　　「所以紫宸星还没有真正的殒落，公主的身躯是它现在寄住的地方，当公主身死的时候，这颗紫宸星就会完完全全的殒落，到时候不出十年，燕朝必定灭亡。」
　　「公主死後十年，燕朝就会灭亡？」笙语彷佛搞懂了很多事情，瑾瑜公主那美得妖气的外表，还有她眉梢眼角那春风笑意背後的心计，彷佛都是跟这颗紫宸星有关。
　　「正是。」
　　「可有办法解救？」笙语连忙问道，谁知道瑾瑜公主何时会身死，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五十年之後，谁能猜到？
　　「这就是为什麽瑾瑜公主飘洋过海来到这荒岛之上啊。」白衣人又为笙语斟了一杯桃花酿，悠然自得地笑道。
　　笙语安静下来，她记得白衣人刚才说过他是要守护燕朝的，所以瑾瑜公主才会来找他寻求解决的办法。
　　「你可以帮助她？」笙语问道。
　　「鄙人大约是凡间之中唯一可以帮助她的人。」白衣人毫不忌惮地道，因为他是神仙，所以他有权利引以为傲。
　　「那要怎样才能帮忙？」其实笙语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如果事情是这般简单的话，为什麽瑾瑜公主要坚决把她带到这小岛上？
　　笙语已经知道瑾瑜公主掳走自己的原因，想必就是为了这件事，可是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可以起什麽作用呢？为什麽瑾瑜公主只挑选自己呢？
　　自己一介凡人，与什麽神仙妖魔也没有关系，到了这仙醍幻境只是机缘所至，於这事情上实在无能为力。
　　「笙语，妳忘了问我一句话。」白衣人笑笑道：「妳忘了问，我可愿意帮忙？」
　　笙语一呆，她似乎当真是忘了问这句话，可是白衣人的任务既是守护燕朝，燕朝出事他应该倾尽全力帮忙啊。
　　「你可知道我为何会投胎成为一株芍药吗？」白衣人柔和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这使笙语暗暗起了警戒心，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武功在神仙面前根本如同废物，可是有必要时她依然会拚命作战的。
　　白衣人对笙语的好感来得太奇怪，直到此刻她依然不相信白衣人就是当年的芍药。
　　得不到笙语的回答，白衣人自顾自地续道：「都是因为这颗紫宸星的殒落啊。」
　　似乎想起陈年旧事，白衣人自斟一杯，举杯饮尽杯中物，多年前的回忆翻飞於脑海之中，现在想来，那些人想必也得到应有的报应吧。
　　「守护紫宸星不力，被罚投胎百年，每一世也只能身为柔弱植物受尽风雨打，那个害我变成这样的人，还在皇宫里面呢。」白衣人没有提高音调，笙语却感到阵阵寒意。
　　「莫非那个害妳的人就是……」瑾瑜公主？
　　「这倒不是瑾瑜公主，而是另一人。」
　　笙语如堕十里云雾当中，她根本不清楚现在发生什麽事情，她只知道紫宸星因为某种原因殒落，白衣人因为看管不力而被罚轮回转世，现在重新回复神仙身份，而那个害白衣人轮回转世的人－－这人极有可能跟紫宸星殒落有关－－此刻正身处皇宫之中。
　　另一方面，紫宸星的堕落却导致燕朝的灭亡，瑾瑜公主为了此事所以前来寻找理应守护燕朝的白衣人帮忙。
　　说来也是合理，紫宸星掌管的是皇朝兴亡，白衣人在回复身份後的责任是守护燕朝也是责无旁贷的。
　　可是瑾瑜公主如何得知白衣人远居於此？她可知道白衣人背後的故事？
　　而自己在这事情到底能起什麽作用？为何瑾瑜公主坚持要自己前来？
　　一连串的疑问使笙语感到头痛欲裂，愈是想下去，她就发现这事情背後想必有极大的阴谋。
　　「那我为什麽要在这里？」笙语喃喃自语地问道，她是平凡得无法再平凡的人，为何会身在仙境之中？
　　「这个要问妳的好公主啊。」白衣人的目光越过笙语的肩膀，淡淡地道。
　　笙语苦笑，自己此刻才从白衣人口中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反观那瑾瑜公主却是什麽都不愿意透露。
　　「不过我帮不帮忙还是说不定呢。」白衣人微微笑道，那人此刻还身在京城吧？那他倒是希望燕朝覆灭了。
　　笙语启唇，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权力说话，眼前人是无所不能的神仙，自己一介凡人又能说上什麽话呢？
　　当下站起来道：「感谢先生的招待，笙语知道凡人本不属於仙境，所以也不欲久留，敢问先生何处才是出口？」
　　「离开这里之後，妳想去什麽地方？」白衣人也跟着站起来。
　　「东瀛。」笙语毫不犹豫地道，这段插曲既已临近尾声，她也应该回去找宫惜攸了。
　　「临走之前，还是跟瑾瑜公主说一声吧，她毕竟是妳的朋友。」
　　「朋友」两字，听在笙语耳里竟是无比讽刺。
　　她与她，可算是朋友？
　　朋友不是应该坦诚相对吗？

　　笙语回到樱花林之中，但见樱色起舞，花香袭人，一阵轻风吹起地上的花瓣，带来漫天花雨。
　　粉樱之中，一人背负双手静立在樱花树下。
　　倩影纤弱，紫发如云，冰肌胜雪，端的竟然是一副比樱花更美上几分的绝色。
　　笙语早就分不清心中的感情，爱耶？恨耶？
　　如果是爱，为何总是忘不了她的过错？
　　如果是恨，为何总是愿意为她牺牲一切？
　　我的感受，妳听到了吗？
　　「公主。」良久良久，笙语方才掀唇轻唤。
　　公主公主，如此疏离冷淡的称呼。
　　她是九天之上的紫宸星，她却不过是地上的春泥而已。
　　瑾瑜公主回身，只见她凝颦秀眉，紫眸轻抬，桃唇稍抿，五官精致玲珑，细腰不堪一握，樱花纷飞中但见她风华绝代，风吹起她的紫发，如同情丝般束缚着笙语的心。
　　一身锦绣宫装，浓妆艳抹的瑾瑜公主固然是媚态横生，倾城倾国，可是洗尽铅华的她看起来却更是清灵脱俗，澄澈的水眸因为看见笙语而泛起波浪。
　　也只有她，敢与樱花争妍斗丽.
　　试问仙间万花，可有一朵及得上瑾瑜公主顾盼微笑之间的惊艳？
　　这样美得虚无飘渺的瑾瑜公主却使笙语在害怕，她害怕自己会失去瑾瑜公主，她害怕自己不伸出手去抱着她的话，公主的倩影将会将成片片樱花，散落一地。
　　此人，本不该人间所有。
　　她本该是仙界的谪仙，被贬下凡染上了俗世的尘埃，可惜再厚重的尘埃也掩饰不了她的本质。
　　洗尽铅华之际，可是重返天宫之时？
　　一刹那间，世间万物彷佛静止了，只剩下瑾瑜公主和笙语默默对视，樱花旋转纷飞而下，铺成最柔软的粉红地毯，让她们踏足於上面。
　　很希望，这段路永无尽头。
　　因为，我喜欢妳向我走来。
　　这让我感觉到，妳只属於我。
　　宁愿放弃世间万物，只想占有妳的一切。
　　樱花飞舞任散落，爱恨交缠难分清。
　　功名利禄皆浮云，宁愿青灯伴君侧。
　　「跟那位先生谈得怎麽样？」瑾瑜公主嫣然微笑，翘起的羽睫覆在眼帘上，隐隐可见那双水晶般的紫瞳，弯起的唇角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也许是因为太浓厚太化不开了，所以笙语才永远参不透瑾瑜公主笑容背後的深意。
　　「知道了一些事情。」笙语觉得自己是应该埋怨瑾瑜公主的－－她有权利埋怨眼前人的利用欺骗－－可是她却舍不得。
　　一个年轻少女，飘洋过海只为拯救自己的国家，何罪之有？
　　一直以来不跟自己说明还不是因为这些都是燕朝秘密，公主恐怕自己知道後会杀身之祸。
　　笙语宁愿说服自己相信瑾瑜公主隐瞒的原因是一片好意。
　　「笙语。」瑾瑜公主款款走上前，她的步姿本就极为好看，婀娜多姿，步生莲花。
　　笙语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偶尔她鄙视自己为何总是抗拒不了瑾瑜公主，每当公主张唇轻唤她的名字时，她就知道自己唯有乖乖弃械投降。
　　「妳觉得那人会帮助我吗？」瑾瑜公主停下脚步问道，笙语无法从她的语气或是神情中推断出她是否心中早有答案。
　　「很难说。」笙语摇头，她记得那白衣人说过那个害他轮回的人正身处在皇宫之中，燕朝覆灭也许正中他下怀，更别说他对瑾瑜公主的态度这般冷淡，似乎对於襄助之事不感兴趣。
　　瑾瑜公主垂首不语，笙语看着沉默的她，心中不自觉在发疼。
　　千辛万苦，纡尊降贵，在外飘零流浪三年，只为挽救燕朝而已－－
　　笙语怎麽舍得让瑾瑜公主的一切心血化成镜花水月？
　　「公主……」笙语终於还是开口，不止是为了让眼前人不要失望，还是为了燕朝的人民。
　　「嗯？」
　　「我可以帮妳去哀求一下，那位先生好像对我挺友善的。」笙语鼓起勇气说道，她知道自己的帮忙微不足道，可是她愿意去尝试，就算结果是给那白衣人奚落，她也认了。
　　放弃尊严去向陌生人求助，不过是为了博得红颜一笑而已。
　　跟瑾瑜公主的欣然微笑相比，自己的一点坚持何足道哉？
　　「笙语……」瑾瑜公主叹了口气，她双手握着笙语的小手，复又微微一笑道：「那就拜托了。」
　　笙语的另一手覆在瑾瑜公主的手背上以示安慰，感受到公主手背上羊脂般柔滑的肌肤，她的心跳就不禁狂跳，假若她眼前有一面镜子的话，她会发现樱花的粉红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晕染了她的双颊。
　　「不用谢，我是燕朝的人民，这是我该做的。」笙语点点头道：「我现在先去找他，完成这事後就快走吧，这地方毕竟不是你我该久留之地，还是早走为妙。」
　　瑾瑜公主目送笙语离开，柔和的眼神方才渐渐冷静下来。
　　计划只差一步－－只差这样的一小步。
　　瑾瑜公主知道自己是在玩火，她正在一场史无前例的豪赌，赌注是千千万万燕朝人民的性命。
　　她早就知道白衣人因为当年被害的事而对燕朝皇室不存好感，可是她却始终不知道那个身处在皇室的人到底是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白衣人必定不会出手帮助。
　　神仙，本就没有必要向凡人展示仁慈，更别说他远居海外，对凡间一切根本漠不关心，他心中最想的大约是那个仇人葬身於战火之中。
　　所以关键就在於笙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