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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六(上) ...

  •   六

      延陵蔽月这几天都在忙着采药,没空向宫惜攸死缠烂打,而宫惜攸则每天都悠闲地坐在後院里晒太阳,身边永远都有一碗能拖延病情的浓稠药汤。

      虽然说是良口苦药,但这药汤的苦不可闻连笙语这些习惯照顾病人的侍女都有点受不了,可是宫惜攸每次都毫无怨言地把药汤喝得一乾二净,神色是永远不变的平静清冷。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雾常山人突地道:「明天我要下山数天,雾常山就交给月丫头了,可别给我搞砸这地方,要不然我回来有妳好受的。」

      延陵蔽月默默扒着碗里的白饭,似乎已经习惯雾常山人会突然离开数天。

      「为什麽?」笙语反应很快地道,因为雾常山人不在,那就是只剩下她们两主仆跟延陵蔽月,而她对於延陵蔽月始终很不信任,所以警觉立刻就提高了。

      雾常山人很淡定地解释道:「我每个月都会有几天下山跟这丫头采购药草,通常我也会顺度四处去看看有没有人需要大夫,但我之前已经金盆洗手,所以这次大约是最後一次下山看病人,跟他们说明下次来的大夫就是月丫头,如非你们在这,这次我还准备要带她下去的。」

      延陵蔽月猛地咳嗽起来,雾常山人很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背部,横了她一眼道:「咳什麽咳?」

      「噎住了!」延陵蔽月抚着胸口道。

      「噎什麽噎,跟人家宫小姐学一下,吃东西像她那般斯文就不会噎住了,十四岁了还活像个四岁的。」雾常山人唠唠叨叨一大堆,在场三人也早已习惯了。

      「不是我吃得太快,而是给你吓倒了。」延陵蔽月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诸多藉口。」雾常山人拍了延陵蔽月的头顶一下。

      延陵蔽月放下筷子道:「师父你真的不干了?我以为你开开玩笑而已!」

      「开什麽玩笑,师父何时开过玩笑?妳以前也不是没去过,不过下次师父不陪伴在身边而已,吃饭!」雾常山人把筷子塞到延陵蔽月手中,後者则满脸委屈地执起筷子乖乖吃饭。

      一旁的宫家两主仆早已经看惯这对师徒的拌嘴,倒是没有多说话。

      夜里,宫惜攸正坐在床上看书,房里只有床边的烛火依然燃点着,火光摇曳中更是愈发显得她面如白玉。

      胸口又在隐隐发痛,宫惜攸眉尖轻颦,左手虚掩着胸口,延陵蔽月的药也许真的有一点用,因为自己心绞痛的痛楚的确有所减轻,但她明白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只有把病根拔起,她的人生才能重新出发。

      治愈了,又如何?

      不欲再去想将来的事情,因为那实在太复杂了,现在想来也实在无济於事。

      敲门声响起来,宫惜攸放下手扬声道:「进来。」

      进来的人是笙语。

      「小姐,延陵姑娘特地嘱咐我每天饭後妳也要喝一杯参茶。」笙语手捧托盘,盘上放着一杯刚刚沏好的参茶,淡淡白烟渺渺升起。

      「嗯。」宫惜攸把手中书卷放在床上,稍微调整了坐姿,笙语走到床边把参茶双手递给宫惜攸,轻声道:「小心烫。」

      「坐下来吧。」宫惜攸的手往一旁的木椅一摆,笙语这才坐下来,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上,看着宫惜攸啜了一口参茶。

      笙语一直揑着衣摆,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

      宫惜攸的手很稳定地执着茶杯,直到杯中茶已尽,方才动作优雅地放下茶杯。

      良久良久,笙语方才鼓起勇气道:「小姐,笙语……有话要说。」

      「但说无妨。」宫惜攸目视前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笙语想随雾婆婆下去看看。」

      宫惜攸不语,她知道笙语还有话说。

      「我跟雾婆婆谈过一会儿,她说这次会下山采购那些山里缺少的药材,大部份都是为了小姐妳的病情,而我……我也想更了解小姐的病需要药材,所以想跟去看看。」

      宫惜攸还是不说话,她知道笙语这孩子的戒心重,对雾婆婆还是有点放不下心,所以想亲眼看她买药,至於延陵蔽月的攻击性相对而言自然低得多,毕竟那小姑娘的呆傻是众所周知的。

      「可是我不放心让小姐下山,毕竟这雾常山环境清幽,相比起山下的纷乱世界安全得多,所以……」笙语紧咬双唇道:「请小姐留在山里。」

      宫惜攸转过头看着笙语,美眸里秋水盈盈,笙语有点心虚地垂下头,毕竟自己现在此举跟扔下小姐无异,虽然说外出是为了小姐,但笙语心中依然非常愧疚。

      「去吧。」宫惜攸淡然道,她不喜欢被人当作废人看待,自从受伤後宫家上下都把她当作易碎的琉璃,她不否认自己的身体比一般人虚弱,但她绝不会承认自己被别人脆弱。

      她不是娃娃,不需要有人全天候服侍在身边。

      笙语抿着唇,对於小姐的事她总是格外细心的,宫惜攸漠然的态度使她觉得小姐是厌倦自己,不需要自己服侍在身边了……

      心中叹了口气,笙语站起来道:「小姐请早点休息,明天大清早我就跟雾婆婆出发了。」

      宫惜攸抬头看着笙语,微微一笑道:「笙语也请早点休息,晚安。」

      笙语走出房间後前思後想,最终还是觉得不妥当,把小姐独自留在雾常山人乃是权宜之计,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一辈子也不离开小姐,可是往京城之行也是必需的,毕竟她对於这师徒还是很怀疑,这次下山之行正好把雾常山人的身份验证,就算真的出事了,那延陵蔽月的傻气倒不像是装出来的,所以她比起雾常山人自然是容易对付得多。

      就算如此,笙语还是完全不放心把宫惜攸留给延陵蔽月,当下转过身朝延陵蔽月的房间走去。

      延陵蔽月房间的灯火还在亮着,笙语敲了敲门,没有听见人应门,略一皱眉又敲了敲门,一声比一声急促,却还没有人应门。

      笙语轻轻推开门,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去延陵蔽月的房间。

      房门的对面就是一张极大的檀木书桌,书桌後的大书柜靠着墙壁而立,只见延陵蔽月坐在书柜和书桌中间,面本该朝着房门而坐,可是此时只见她已经伏在书桌上呼呼大睡。

      笙语顺手带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桌前,本来庞大的书桌放满各种被打开的医书,用尽了所有空间,而延陵蔽月则发出鼾声伏在其中一本打开的医书上,似乎睡得十分深沉。

      怪不得这几天看见延陵蔽月,总觉得她萎靡不振,原来是每夜钻研医书至深夜,以至睡眠不足。

      烛台已将烧到尽头,可想而知延陵蔽月坐了多久,也许应该说是这表示她睡了多久。

      笙语弯身去看那些医书,在宫惜攸的薰陶下她也认得不少字,只见上面记载的大多是关於宫惜攸的病情,关於来历和如何医治,而堆积如山的医书上则散落着几张纸,上面有一些关於宫

      惜攸病情的笔记,不难想像是延陵蔽月之作。

      一直都觉得延陵蔽月吊儿郎当,平日总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迷糊模样,使笙语完全不能放心把温柔细腻的宫惜攸交给这般糊涂的人,但现在这般一看,她倒是比自己想像中用心。

      本想前来警告延陵蔽月要好好照顾宫惜攸,可以看她一副三天没有好好睡过觉的模样,笙语倒是不欲吵醒她了,当下吹灭房里的烛火,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并关上门,免得吵醒延陵蔽月。

      日子总是过是这般安宁平静,延陵蔽月也觉得非常沉闷,没了师父跟自己斗嘴,虽然有那永远柔和淡定的宫惜攸陪伴自己,但毕竟了少了几分刺激。

      一如既往的早上,风和日丽,岁月静好。

      「宫小姐啊……」延陵蔽月正躺在後园的贵妃竹躺椅上,口中咬着刚刚浸过豆浆的炸油条,含含糊糊地向躺坐在另一边的宫惜攸道。

      宫惜攸小口小口地喝着热豆浆,另一手挡在额头上,似乎感到有点炎热。

      「怎麽了?」

      「今天我想去山边采药,这里就交给你罗。」好不容易把炸油条吞咽下去,延陵蔽月胡乱用衣袖擦着自己的嘴道。

      厨房自然是有空间让她们吃东西的,但延陵蔽月觉得天气这般好,在外面吃东西简直是神仙般的美好享受,当下就从师父房里搬出贵妃竹躺椅,在後院里懒洋洋地晒太阳,宫惜攸本不欲接触太阳,但延陵蔽月却跟她说晒太阳有助身体健康,宫惜攸也觉得反正闲着无聊,何不出去享受一下日光浴,所以也从客房里把躺椅拿出来。

      宫惜攸放下手,阳光有点刺眼,她轻轻眯着眼睛望向延陵蔽月,延陵蔽月完全没有发现她在看自己,续道:「再这样躺下去,会让我觉得非常懒散,万一让师父知道我啥也没做,回来後一定捱她棍子。」

      「我可以相随吗?」宫惜攸突地问道,延陵蔽月还在唠唠叨叨地形容师父对自己的各种「酷刑」,压根儿就没有留意宫惜攸轻柔的问句,正到她说到口乾喝豆浆时,方才想起宫惜攸刚才在自己说得口沫横飞时曾经插嘴,当下转头望着宫惜攸问道:「妳刚才说什麽?」

      宫惜攸淡淡地把自己的话重覆一遍。

      「不!当然不!」延陵蔽月整个人从竹椅上跳起来,连连摇手道。

      宫惜攸不语,只是放下豆浆,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丝毫改变,依然是那副淡然无争的态度,虽然看起来完全没有威胁性,但却使延陵蔽月立时觉得自己做错了。

      「宫小姐嘛……」延陵蔽月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不想带妳出去,只是师父说过不可以让妳到处跑,免得妳突然晕倒或者是受伤,我明白在这里居住是很沉闷的,只是……一切都是为了妳的安全,宫小姐妳就屈就一下,好吗?」

      「罢了。」宫惜攸摇摇头,也没有再说话。

      延陵蔽月把双脚从躺椅上放到地上,瞪大眼睛看着宫惜攸,看见佳人那那淡雅素净的仪态,倒是觉得一切都是自己不是,人家宫小姐顺从乖巧,千金小姐住在这般穷乡僻壤,一句怨言也没有,自己对宫小姐却是诸多限制,不对不对!

      「宫小姐,如果妳答应我不乱跑,不舒服时马上告诉我,而且千万不要告诉师父,那我倒是可以带妳出去,妳可愿意?」再三思量,延陵蔽月终於还是鼓起勇气地道,她可是冒着给师父痛揍的生命危险而提出邀请呢!

      宫惜攸转过头望着延陵蔽月,太阳的金光仔细刻划着她的侧脸,轮廓分明,双目澄澈有神,她的确是长得很好看。

      延陵蔽月呆呆地盯着宫惜攸,只见宫惜攸的唇角扬起,一抹比太阳更闪耀的微笑柔柔地挂在唇边。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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