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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血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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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血誓
息贵妃在大票太监宫娥的簇拥下回她的玉秀园去了,其他人也该回哪回哪儿去,我到底还是被姬永殊领回了乾元宫。这皇帝向他娘保重明天就让人给我打扫出个别院来。临走前太后还挺舍不得我的,嘱咐姬永殊别把我关得太紧连个气也不给透,叫我有空常去看看她,配她老人家说说话。姬永殊一一应了,然后就像叼崽子似的拧着我走人。看在美人太后和凤牌的份上,我也没和他计较。
琼花伺候我用膳,我乖乖的吃掉两碗。槿花伺候我沐浴,我乖乖的让她们给我脱衣服。全部打点好之后,姬永殊已经上床了,正靠在枕上看奏折。我才想从他身上跨过去,哪知道他突然发起神经来,戳中我腰间的麻穴,害得我未能如愿地钻进暖暖的被窝,直接倒在褥子上了。
姬永殊合上手里的折子,随手扔到一边的小几上,神态安详地像刚才暗算我的人不是他一样。
皇帝陛下神态安详地看着我往被子里钻:“手里藏着什么?”
……姬永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槿花看着我洗澡都没看出我藏了东西!
我继续坚定不移地把身体埋进被子里,姬永殊不耐烦了,动手把我的手拉出来。摊开,白花花掌心的连颗痣都没有。我窃笑,掀开被子也没有用,你是绝对找不到的。
姬永殊居然真的掀开了被子,然而床上除了被他弄得乱糟糟的被褥和铺垫以为,连根毛都看不见。就这样他还不死心。
“你站起来……跳两下。”姬永殊命令道。我照办。
进宫以后我的衣食住行都是姬永殊的手下人安排,槿花为我准备的里衣是没有暗袋的,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还举起手在宽大的榻是走了两圈。
“可以睡觉了吧?”我眨眨眼睛,尽量让自己显得比雪花还要纯洁。乾元宫里虽然不分昼夜地烧着地龙,室内温暖的可以养兰花,不过这并不代表睡觉可以不盖被子。
“睡觉!”姬永殊没抓着我的小辫子,也没叫人收拾床铺就躺下了,胳膊一伸把我圈进他怀里,跟防贼似的。
第二天姬永殊还是跟往常一样早早地出去了,刚好蒙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顺手抓了一个和我差不多身量我宫女,点了穴塞进被子里。
一出乾元宫我就摆出奉旨出门的架势,拿出凤牌让一个内侍给我引路,果真一路都畅通无阻。眼见着宫门就在眼前,我打赏了一颗明珠给他,内侍千恩万谢地告退了。
出了宫,真的是连空气都不一样了,我心情愉快地站在街口踌躇着去向,不过还没等我决定好向左还是向右,扫兴的人就来了。
邹师伯有说过,一个人要是间歇性地面无表情,说明他心情不好,比如他的师弟我的师傅梁舟;一个人要是常常面无表情,说明他在装酷,比如他的师侄我的师弟木子梓;但是如一个人只有面无表情这一个表情,邹师伯沉吟着,然后一敲手心让我有多远离多远。
本来我是不相信除了死人有谁能一直面无表情的,但那是在我遇上姬永殊的这个下属之前。“死人脸”这个词简直是为蒙量身定做的。
蒙一言不发地领我到了东市。
东市是吃喝嫖赌的集中营,有着王都最贵最有档次的营业场所,当然也包括了姬永殊最初请我吃饭的那间酒楼。
姬永殊还坐在上次的那个位子上,很贵气地喝着杏仁茶。整个酒楼除了他连只鸟都没有,虽然还不到饭点,不过这么冷清的场子明显是刻意弄出来的。蒙领我上楼以后就自动消失了,我认命地挪到姬永殊对面,他也给我倒了盏杏仁茶,香香甜甜的却勾不起我的食欲。
姬永殊看起来倒是很不惊讶我出了宫:“手里藏着什么。”
我把凤牌摆上了桌子。
“还有呢。”
我掏出了一袋金锭。
“继续。”
我又拿出来两个琉璃镇纸。
“再来。”
我上交了最后的珊瑚如意。
姬永殊盯着桌上的物什,又看看我,眼睛里满是期待,“还有。”
“没了。”
“真的没了?”
“真的没了!”我拍桌。
“没了啊——”姬永殊摸摸下巴,“你昨天把凤牌藏哪里了?”
“我没藏。”
“没藏?”
我拿起凤牌,平放在手上,翻掌手心向下,凤牌牢牢吸在手上。
“原来就在身上啊……”姬永殊懊悔道。
你在后悔没搜身么!?
“你怎么出来了?”我郁闷。
“我不能出来吗?”
不是这个问题!我气急:“你不用上朝吗!”
“今天旬沐。”
那之前怎么没看见你旬沐!?我咬着糕点,幻想它长了张姬永殊的脸狠狠地嚼着,姬永殊撑着脑袋看着我吃,好像想从我身上瞧出朵花来。
“是该带你出来逛逛了,”姬永殊说,“都快过年了。”
是啊,不知不觉的,我已经在你的皇宫里关了半个冬天了……
姬永殊带着我去了西市,很是开了我的眼界。西市满目琳琅无奇不有,用一句话来描述西市,那就是——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得到。我怀着怨念血洗了姬永殊的钱袋,直到跟着的侍从再也拿不了更多的东西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等再回到乾元宫,我的气也消了,拉着琼花和槿花盘点我今天的收获,她们伺候了我这么久,当然要好好犒劳一下。反正是花的姬永殊的银子,我当然是捡最好最贵的买。
哪知道琼花拆礼物的时候出了岔子,木雕的牙船里射出了一根飞针,即使琼花非常敏捷地侧开避过,仍被伤到了左耳,流出来的血是紫色的,槿花给她包扎上药,说是没有性命之忧,不过那只耳朵是保不住了。
说到底,国丧后的清洗警告动静太大了,现在朝堂上下人人自危,想要保命,唯有先下手为墙,琼花这是为了我和姬永殊才受的伤。
我本来想回西市剁了那个掌柜,姬永殊拦着我说没必要,跟着逛街的几个侍卫已经服毒自尽了,那个掌柜的肯定也已经死了,叫我不要牵连无辜。
姬永殊一根根扳开我的手指,拿走了我手里的饮鸩刀,让槿花过来服侍我休息。我不依,骂他没人性。姬永殊“嗯”了一声,继续看他的奏折,我火了,甩开槿花上去抽掉他手里的奏折摔在地上,“你混蛋!”
姬永殊没脾气似的转头就要去拿了另一本,被我抢先一步踢翻了案台,槿花还有宫人们纷纷跪下了,她们的通病了,一有事就下跪,只会下跪!姬永殊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她们就都战战兢兢地退到殿外候着。
空荡荡的乾元宫只剩下我和姬永殊两个人,我本以为他想要和我打一场,就像他在庄里和子梓用拳头解决问题那样,可是他没有。姬永殊沉默着,然后一声不响得拿起了我的刀。
姬永殊把饮鸩刀平举在我面前,我鬼使神差地握住刀柄,他则捏着刀鞘将刀锋显露出来,另一只手覆上我执刀的手,把刀锋移到了他颈动脉边上。他这么做的时候神色安然,以至于我居然跟着了魔一样跟着他动作。
饮鸩吹毫断发的刀口被姬永殊架上了自己的脖子,然后他很利落地松开了我的手,我只需要轻轻一动手腕,他就会人头落地。在饮鸩的刀锋前任何人的骨头都不具备硬度,哪怕这个人是姬永殊。
“人命是很轻贱的,其中的差异只在于死后的影响而已。现在,我的命在你手里了,宴儿……”姬永殊轻笑,“你只要一不小心就能结果了我,要不要试试?”
我知道我不会的,姬永殊也知道,可是我的手还是在微微地颤抖。姬永殊还是笑,并且笑得越来越厉害,也笑得越来越大声,他笑着笑着,就自个往刀口上撞了过来,虽然我很小心地留意着他的动作,也在他找死的那一瞬间就立马把刀扔掉了,姬永殊的脖子还是被划出了一道口子,不太深,也不长,血却不断地从伤口渗出来,流进了他的衣服里,雪白的领子都被染得鲜红。
“你杀不了我的。”姬永殊还在笑,很正经的那种。他抓过我为他止血的手,死死地握住:“你杀不了我,就只能为了我去杀掉那些想要我命的人。”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反应。
饮鸩被重新拾起放进我的手中:“为我杀人吧,宴儿。”
姬永殊以唇轻触我指上的鲜血,仿佛在亲吻一个甘美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