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菩提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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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图这个瞬间的笑容，迷惑了姚光的眼。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嘴里塞满了蒸饺，眼神却舍不得从他的脸上移开。更甚者，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瞬间里，她先前对于河图的那些愤怒都湮灭无踪了。
他一直没有看她，而是端起杯子再喝了一口，漂亮的独眼甚至跟着微微的眯了起来，有氤氲细碎的光芒缀在他的眼底，像是落在天幕上的星星。
可是，当他将眼睛转过来，眼神落在她身上的时候。
所有的梦幻与迷惑，刹那间就被打破，清冷凉薄的眼神，像是月辉下的一口枯井，平静得让人顿时生不出任何其他遐想。
“有事？”
“唔……唔唔，咳咳……”被发现的尴尬，让她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回答，可是嘴里的食物堵住了她的声音，她用力吞下去，并且将杯子里的柚子茶灌进喉咙里，这才避免自己被噎死。
不知是不是看差了，她在大口吞下柚子茶的时候，居然看见河图面上一闪而过的嫌弃！
居然有其他的表情，而且还是这种嫌弃的表情——唔，姚光自发的将它归属为自己看岔了，她四周看了看，素问不知道又忙些什么去了，小和尚一回来便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剩下一个天枢，此时也站在角落里不知道忙些什么。
她鼓起了勇气，端着凳子往河图的方向靠了靠。
“老板，那个，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韵娘和小和尚……是不是真的是那个呀？”她说得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问起来确实有些尴尬。
偏偏河图好像听不懂：“如何？”
“呀，我就是想问下，小和尚是不是辜负韵娘的那个人哪！”姚光急了，这河图生了一张聪明人的面孔，怎么说起话来有种点不透的牛皮灯笼的感觉呢！
“你心里自有定论，何必问我。”
“？难道果然是他——不是，我就是看你懂得多一点，所以想问一下嘛……”她将身体往他那个方向靠了靠，因为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想要靠近些，谁知道一抬眼对上冷冷打量的眼神，她乖乖的将身体收回，和他保持距离：“可是，说实话，小和尚看上去，不像是这样的人哪”
河图反问：“不像？难道你还有读心术不成？”
“不是这个意思啦，老板你说话一定要这样吗？”她翻起小白眼：“就是凭感觉呀，小和尚人不错，不像是陈世美那种人……”剩下的话，她忽然想起了他面对韵娘时的神情，一时间又有些犹豫了。
然而，坐在身边的人，好像关心的点完全和她不一样：“你说的，陈世美，是谁？”
“哈？这个你都不知道，还说自己是神仙~”她终于找到了不懂的，于是喜滋滋的，将一个悲剧的故事讲成了励志剧：“……所以说，秦香莲一介弱女子，居然以一种常人所不能及的魄力，带着两个孩子进了京城！面对着公主小三，她不屈不挠，成功的斗垮了负心的前夫，将他送上了断头台。”
对这些事一向不大在意的河图，少见的皱了皱眉：“是这样吗？”
“嗯嗯，是这样的，这个故事我听了各种版本了，不会弄错的。”
可……姚光你不是关心小和尚和韵娘的事么，怎么现在完全弄错了关键？
——
身为打杂的，吃饱喝足的姚光，被天枢赶着去照顾花草去了。
她心中愤愤，总觉得天枢和河图两个，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可现在人在屋檐下，她只能乖乖听命。
拿了花洒，不管那些花草扭着腰肢埋怨她弄湿了她们的衣衫，强行给他们洒水——嘿嘿，不得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听他们无力反抗的抱怨声，其实还是不错的。
某个心理变得阴森的小姑娘，正冷笑着要去祸害下一盆花，恰巧见着素问从外面进来。她脸上的阴笑还来不及收掉，一手拿着花洒，一手却像是要掐住花枝——于是，恶狠狠的模样被抓了个正着。
幸而素问不是天枢的暴躁性子，只是姚光心里发虚，没话找话：“啊，素问，你回来了啊？”
素问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一个可以称之为‘明知故问’的眼神。
姚光尴尬，为自己极度废柴的心理素质表示担忧。不过，素问和老板一样，都习惯性的板着脸，确实容易让人有压力，感觉难以接近。
正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忽然听见素问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要到这个时空来？而且要整座花铺一起过来？”
“啊？不知道……”事实上，她刚开始是有点想不通，可是，后来惊讶的地方太多，反倒是忘记去想缘由了。
“因为，如果不是被施了阵法的花铺的话，你一介肉体凡胎，如何能安然穿过时光，来到数百年前。”
姚光却被她的解释弄得更为疑惑了：“可是，为什么要带上我？”
素问却好像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只径自说道：“这里有君上正在找的东西。”
“……”这和自己问的问题有关系么？
好像是受不了姚光一副茫然无惑的表情，即便是是脸上没有其他反应，素问也用自己的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嫌弃，她转身就走，只隐约丢下一句话：“……真是……被人将魂魄骗到数百年前的笨蛋……”
***
姚光是第二日下午的时候，回到小镇上的。
她和素问说完话，怀着满腔的莫名其妙将手中的活干完，然后在椅子上小坐了片刻想心事。等得再起来，想要推门看看数百年前的风景，却发现抬眼见到的都是熟悉的景色——这才知道，不知什么时候，她们已经回来了。
天枢对她仍旧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嘟嘟囔囔道：“……真不明白，干嘛要管她的死活……”
可惜，也是幸好，被他埋怨的人，此时并没有听到。
——
姚光出来一看天，已经是半下午了，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都没有和家里说一声就直接夜不归宿了！昨天下学之后，碰到韵娘，接着就被河图带回花铺，然后去了数百年前，连和家里说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来，昨天考完试，之后就是假期了。她好像，在昨天早上上学之前，和家里说了要去奶奶那里——至于奶奶，好像还不知道自己要去她那里来着？
想到这里，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可，走了没几步，姚光忽然觉得，自己大概今年是有些流年不利。
明明是大白天的，这些东西不都是怕阳光的么，怎么没有任何顾忌呢？
简直可以称为‘鬼’魂不散的韵娘，正抱着膝坐在路那边的大树下，她穿着一件艳红色的长袍，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可全身都是水，像是刚刚才从水里爬起来的一样。
在她身上不是第一次吃亏了，姚光一看见她，就不自觉有些害怕，毕竟，被鬼强硬上身的感觉，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她踮着脚，走得轻而慢，只是不想惊动她。
“你就不能……不能帮帮奴家？”
“啊？”姚光蒙了，怎么就缠着她不放了呢？“我，可是我，我帮不了你啊……”
韵娘骤然将脸抬起来，被水泡的发白发胀的面容进入眼帘，看着就有些吓人。她睁大了双眼，瞳孔漆黑，眼白很少，明明眼内无神，可看着人的时候，像是有寒气从瞳孔里渗出来：“……他们都想要杀死奴家，杀死……只有你能救奴家了，求求你，求你救救奴家！”
“我……”姚光一面一些害怕，一面却有些同情她，这种矛盾的心绪将她的思绪弄得十分混乱，纠结了好半晌，姚光一跺脚：“好吧，你想要我怎么办？”
“求你，求你让奴家见到我的静郎啊，奴家想问一问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你的静郎，是那天在河边你见到的那个小和尚吗？对了，那是几百年前……不对不对，”姚光挠挠头发，有些搞不清楚了：“……到底是时间先过去，还是我们先过去？”
她想不明白，到底是韵娘的过去先随着时光流逝，他们再随着时光回到过去；还是他们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韵娘的过去？
韵娘好像不明白她心底到底再想些什么，只是睁大着眼，死死的盯着她——说实话，被这种眼神盯着，实在有些吓人。
“好吧，我先带你去老板那里，碰碰运气好了！”
——
她往回走，韵娘就跟在她身后几步的距离，韵娘走得很慢，每个步子迈下去，好像都很重的样子。
身后跟着非人类，姚光到底是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于是没话找话：“……唔，其实我看到了你的记忆，只是，你确定，小和尚就是你的静郎吗？”
其实，她是怎么看，都觉得那清秀绝伦的小和尚，不像是负心汉的样子。
“……奴家不知道，奴家只记得，相识的时候，他不是和尚。”
“啊，也是。”姚光有些尴尬：“唔，你自己不能进花铺里找吗？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呀？”
韵娘摇了摇头：“进不去，只有跟着你，奴家才能进去。”
额，这是什么情况？姚光很纳闷，难道是她的作用是类似于桥梁不成？
***
事实上，她有些高估自己的作用了。
这一次，她并没有如愿将韵娘带进花铺里来。
“你想要做什么，或者说，你能做什么？”大厅里，铺着白虎皮的巨大圈椅上，河图正懒懒的斜倚在上面。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套紫色带红色枫叶的袍子，这件袍子开叉很高，因此他下面穿了一件烟灰色的缎子长裤，完全衬托出一双笔直的长腿来。他说话的时候，微微侧着脸，眼睛并没有看过来，可清冷俊美的面孔此时正对着姚光。
“我，我想帮帮韵娘。”
“帮，你怎么帮？让她再上你一次身？还是想用你的魂魄为灵媒，借她从我这里查探消息？”他终于将眼睛转了过来，漆黑的瞳孔，隐约现出一丝妖冶的红来。
意外的，这样的河图让她感觉气势十足，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可是……可是她都等了几百年，难道、难道还要让她这样继续等下去吗？”
为了鼓足勇气，她双手攥成了拳头，昂起了下巴，用这样的行动表示自己是占了理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此刻，她居然发觉自己面对着河图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双颊发红，两手发汗，心口微顿。
她想，自己大概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气场全开的河图，觉得有些害怕了。
恩，一定是这样！
似乎是没有想到姚光会这样坚持，河图突然不说话了，他将身体陷在柔软洁白的皮毛里，静静的打量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少女。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幽深寒凉，好似冷得让人心底发颤，却又好像平静得如同月光洒落。
“你……你这样看着我做……做什么？”
他终于开口，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在想，是不是果真是，无知者无畏。”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菩提净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