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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安眠药&兴奋剂 ...

  •   梦到梁笑棠不是头一回,最早的时候还有梦见自己潇洒无比的甩出警员证,亲手铐住他送进监狱,然后因为嘴角的淤血未散而笑到痛醒。

      最频繁的是从他重新归队开始,直到现在,内容也千奇百怪。有时候是在螺旋楼梯上不停的追逐着他,只能看到铮亮的皮鞋和灰色西裤的裤脚;有时候是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餐厅里低着头吃着东西说着话;有时候是一起在追缉罪犯……全部画面都零零落落,看不见他的面容。

      那些时候钟立文偶尔会在梦里有几分清醒,知道自己正在梦中,也清楚知道那人是谁,想起梁笑棠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心情会好上许多。

      可总归梦见他在自己面前被别人杀死还是前所未有。

      他仿佛置身其中又仿佛只是在旁观,就在梁笑棠的房间里,当事人正在床上熟睡,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个面目不清的人站在床前,掀开他的被子,里面是赤裸的身躯,那条他亲手拆过线的腿上还带着没消散的红痕。钟立文想把他喊醒,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塞住一样,手脚也被紧紧缚住动弹不得,然后看着那个人用枪顶住梁笑棠的胸口。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见血迹从他胸前蔓延到床单,接着某种熟悉的冰冷从记忆中一下子蹿遍全身。

      再然后钟立文就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何时醒过来,那些破碎的画面哪些是梦境哪些是妄想,只有剧烈的喘息,心跳,周身冷汗。

      只是一场噩梦………………他恍惚中这么想,却又被那想象中的枪声纠缠不休,像是要穿过耳蜗钻进他的脑里一般。

      …………………………

      “喂,昨晚没睡好?”离开会议室,李柏翘紧赶一步拍了下钟立文的肩膀。

      “嗯。”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我们必须要这么做。”

      钟立文停了脚步侧过脸看向他,紧皱着眉头。“我没有反对意见。”

      “你最近状态不好,总看起来很累,不如先休息一下。”

      “不用。”

      这算不信任还是什么别的,钟立文早已习惯。

      忘记什么时候开始发觉的了,他不确定,经历过两年前那件事之后到底是谁变了,又或者大家都变了,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陌生,中间也有过纠结的心情,甚至和李柏翘都还是不能回到从前那样,曾经好的被人当成一对。

      方才的任务会议跟梁笑棠有关,海鲜街雷彪的失踪,找了几个最后见过他的人问完话,矛头都指向苏星柏与梁笑棠,只是没有证据。整个警署甚至总部,钟立文和梁笑棠的过往几乎无人不知,任务分下来的时候大sir半分犹豫也没有就略过了他们组。

      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包括钟立文自己在内。不管发生了什么梁笑棠都是他自己心里的那副模样,他不是很在乎别人怎么想。就尽是低着头在记事本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并不害怕这种强迫自己冷漠带来的煎熬,只是每次想起梁笑棠的冷漠就不好控制情绪。他能做到的很多事钟立文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做不到,比如在那种境况之下他还能做出那样的决定,毫不犹豫的送自己上死路。近乎斯多葛式的冷静只叫人觉得可怕。他试图接近他一些,模仿他,可无论如何心里都不得安稳。这个人随时随地也可以再上演一次那时的场景,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面对着他不认识的人,只要有他自己认为值得的理由做出些常人难以接受的决定,理由就是这世界上并没什么值得他牵挂的。这些决定里钟立文能接受得到的不多,很少。

      所以到底还是难免以全场生人勿进的低气压甩黑脸给一班无辜躺枪的手足们看…………从警署回了家,站在洗手间的水槽前洗了几把脸,钟立文抬起头从镜子里确认了下自己的表情,又懊恼的低了下去。

      始终有些事他连假装不在乎的样子也做不出来,即便面对着梁笑棠本人的时候也一样。

      “不用问了,你知道我不会说。”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梁笑棠已经喂好了嚣士,躺在沙发上随手翻一本杂志。洗到一半时钟立文已听到他回来,不过梁笑棠没有要问他为什么理所当然住在自己屋子里的意思,同时也告知不会回答他关于雷彪失踪的任何疑问。

      紫色绸衬衣,黑色西裤不怎么合身。他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钟立文站在沙发前看着梁笑棠,而后者对他近乎审视的眼神不以为然。梁笑棠出去那晚穿的衣服钟立文记得,之后就连续几天没回过家,那套衣服他很喜欢,却没有被带回来。

      “我都没说要问。”

      “吃过饭了没?”

      “没。”

      “…………”梁笑棠叹口气放下杂志支起上半身伸手要去抓电话,却被钟立文半路摁了回去。

      “你累了,先去洗一下,冰箱里有食材,我去做。”钟立文在沙发边沿坐下来。

      “…………………………”梁笑棠眯起眼看了会钟立文,嘴角撇出丝笑。“算了,有话直说,这么个搞法我会觉得自己要遇害。”

      “你别这样说!!!”钟立文握着他的手腕骤然加大了力度,把梁笑棠整个人按回到沙发里,积压了几天的情绪差点爆炸。

      他也不想这样对他,可他控制不住。

      有人说愤怒源于恐惧,很久以前的钟立文连什么叫恐惧都不知道,现在他觉得那个人说的该死的对。

      梁笑棠有些讶异的看着他的眼睛,安慰男人可不是他的强项,就这样任凭钟立文钳制着自己直到那力度逐渐放松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对他说些什么,可是好像又不需要,包括以往,除了训斥和嘲讽也会说一些带着鼓励的话,如今用真正的身份去面对反而不是那么容易表达,他不知道该怎么指引现在的钟立文。

      好像不太划得来………………他盯着天花板皱起眉头想着。这样比较起来的话,蜡青反而好应付多了,他说要跟着便让他跟着,说要自己的杯子给他就是,虽然有些麻烦,好歹不会把自己赔进去。

      这几天他也很累,让苏星柏放下戒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暂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照顾钟立文的想法。然而现在他就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自己家里,还甩着脸子一副求安慰的模样………………天知道该怎么做。

      “乖啦,别闹。”还是那样烦恼的表情看着天花板,梁笑棠抬手伸进钟立文发间轻柔的抚弄了几下,像在哄一只撒娇的小狗。

      “……………………………………………………………………”

      “我去洗澡。”

      在钟立文涨着红脸再次爆炸前梁笑棠一挺身从沙发上起来蹿进了浴室,把身上衣物脱下来扔进洗衣机里长舒了口气。

      一直以来对钟立文黏在身边梁笑棠自然说不上讨厌,甚至还挺喜欢的,只是每每思及他这么做的理由就觉得麻烦,对那些有所指的问题便能避则避。他们注定不会是普通朋友,甚至只是生死弟兄。哪里会有生死弟兄对自己兄弟的肢体都有近乎依赖的在意?

      关于这些,钟立文确实不曾注意到,但不是现在也会是别的什么时候,直到有天他发现自己只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才能安心睡去,而一切早就都不再会回到从前。

      “不是这么大了还怕黑吧钟sir。”

      明天一早他得爬起来去拖上苏星柏去古窑坪一带转转,好被O记的人抓回警署问话,所以今晚灯熄的早。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听到钟立文窸窸窣窣从沙发那边夹了枕头站到自己床前,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他不打算反抗命运。

      黑暗中钟立文没回答他,只是枕头一扔就钻进了被窝,把梁笑棠的背揽进自己怀里,嗅着他颈间跟自己同样的浴液香味,感受那体温化开自己身上的冰冷,终于沉沉的合上眼。

      哪有人不怕黑呢,是不是………………

      梁笑棠进了屋,就自顾自的在苏星柏家的沙发上躺下来,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和姿势,并发出舒适的叹息声。

      “有钱就是好,沙发躺起来比我的床都舒服。”

      “没睡好?”苏星柏把他的腿往里一挡,满是笑意的坐下来。

      “是啊,梦见被鬼压。”

      “压力这么大么?”

      “现在是在攒我们座馆的本钱,不然凭什么跟辣姜争啊,你说大不大?”

      “用不用介绍几个靓女给你排解下压力?”

      “多谢,不过先记在账上好了,你快点穿好衣服我们得去码头看一圈,打江山易坐江山难呐CO哥。”

      “遵命。”

      最近几天没有比看见梁笑棠更开心的事了,苏星柏仍旧笑着掐灭抽了一半的烟回去卧室换衣服。

      以前他做梦都在想着,梁笑棠与那班条子反目被毒打被羞辱的样子,只要他过得不好他就开心的能在梦里笑出声来。直到在雨夜一起被其他社团的人追砍,一起沾满了血窜逃的时候,他又觉得,这样似乎更快活,甚至想到就坐在他的电单车上那样干脆去亡命天涯,不管淋在身上的是血雨腥风还是冻雨冷风,也无所谓。

      干掉雷彪时血染了满身的那套衣服当晚就被梁笑棠烧掉了,他说反正还可以再买一套,洗完澡后管苏星柏借了套衣服穿,现在也仍旧穿着。身架不同,不算很合身,但苏星柏却觉得再合适不过,以及他觉得梁笑棠和那件紫色绸衬衫很相衬。

      仿佛他天生就应该匹配那些高档的衣装和闪亮的东西,开着名贵的跑车喝最香醇的酒去泡最漂亮的女人。而这些东西都只有和他苏星柏一起才能拥有。

      心情好的时候,连天气也好的要命,当然如果不是因为遇到几个来找茬的死条子,现在他们正在海鲜店里大快朵颐。但这没有影响苏星柏的心情,尤其是看到某些他不喜欢的人不开心,就再棒不过。

      今时的苏星柏再不同往日,他可以坐在审讯室里翘起脚说“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然后歪着脑袋看对面那位阿sir一脸不爽的抱起胳膊。严格说来雷彪失踪他顶多只算个目击者,全程旁观而已,就算梁笑棠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出了什么纰漏也算不到自己头上。

      他觉得自己这样有些精神分裂,在梁笑棠还未跟警察断绝关系的时候,他无时不刻的在心里贬低他,如今他与自己站在一起对整个警署冷嘲热讽,挑衅那些高高在上的条子们的威严,他又认为这家伙果然是最棒的。

      但那又如何呢?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痛快?

      然而世事又往往超出意料,就在苏星柏这么想着的时候,走廊前方拐角突然停住了一个……算是认识的人。

      他确信对方也一定认得自己,尽管只是很久之前在茶餐厅极快的打过一次照面。

      与那次不同,他不用再畏首畏尾的暗地里计较这个人是谁,而是根本就不用把他放在眼里,并且现在这个人像极了当时的自己,只能用充满着敌意的目光向这边看过来,他一定也在心里憎恶着背叛了他的梁笑棠,也憎恶着自己。

      这让苏星柏感到空前的兴奋,更甚过方才骂那个汪sir食屎狗,他稍微有些不能自控,一把揽过梁笑棠的肩膀从那位年轻阿sir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擦肩的时候他瞥见他垂下了眼,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不是终于看不下去。

      “你今天好像特别高兴?”直到要上车苏星柏松开他,梁笑棠摘下墨镜笑着问到。

      “你不高兴吗?”

      “如果有人请我吃大餐就更高兴了。”

      “想吃什么?”

      “说真的啊?”

      “你喜欢吃什么都行。”

      “你有点兴奋过头啊,不记得今晚烈哥要请我们吃饭吗?”

      “我现在听你话多过听烈哥咯,24孝小弟都快当得起了。”

      苏星柏转了方向驶去开会的堂口,一路上梁笑棠没多话,他觉得不太习惯,但也不讨厌。又或者说无论多嘴还是安静的梁笑棠都无所谓,这样的沉默反而更能说明他可以放下之前的所有,反正已经回不了头,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梁笑棠,想从他的神情里确认些什么,却见他正托着下巴看向车窗外,不带任何情绪的表情,眸子被夕阳余晖映的通透,只有眼角的细纹在描绘着这个人曾经经历过他不可及的故事,除此之外完全像是…………在发呆。

      “停车!”

      幸好这边不像闹区那么拥挤,苏星柏被他突然张口吓的慌忙急刹车!

      “你!!!……要干嘛?”

      “那里面有家鱼蛋特别好吃,你等我一下。”

      “………………………………………………………………”

      这个人真是……………………看着梁笑棠下车往街边巷子里走去,苏星柏忍不住仰在车座上笑起来,今天的白日特别长,太阳在山边纠结着不肯离去,像是不愿意让黑夜侵吞这美妙的天气。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吗?

      梁笑棠鼓着腮帮子嚼着鱼蛋回到车里催促着他赶去开会的时候,苏星柏是由衷的这么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安眠药&兴奋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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