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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跌打酒&白绷带 ...

  •   最初选住屋时梁笑棠看中这附近有家兽医院,钟立文问他打算养猫还是狗,结果就看到一只七彩斑斓的锹甲。

      扮哑仔那段期间梁笑棠尽量不混迹在人群里,一来没有人要和一个哑巴说话,二来“哑仔”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别人在劈酒赌钱或是风流快活的时候他就去围观嚣士吃喝拉撒睡。有次罗胜兴致勃勃的对他说起,养甲虫的乐趣在于过程,很奇妙,什么阶段要做什么,喂什么……他趴在桌子上安静的听着。嚣士是澳洲品种,不容易找,养起来也格外仔细。

      就这样从卵到幼虫到蛹再到羽化,无聊的时候他也趴在菌瓶前想着,等你从这里边爬出来的时候,我一定完成任务。念头很幼稚,结果却有趣,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在瓶子里一待就是半年多,在把罗胜送上法庭的那天它真的结束了蛰伏期破土而出。

      那天罗胜的脸很黑,梁笑棠只望了他一眼,不论哑不哑,他都没有什么话好对他说,退庭后就直接去把嚣士接回了自己家。

      当然了,甲虫能得什么病,又有什么兽医会医治甲虫之类的暂且不提,钟立文最近的家政是先治好嚣士它老豆。

      钥匙是两个月前梁笑棠临去坐监时给的,只撇下句照顾好嚣士,他去多配了一把。开门看见梁笑棠正百无聊赖的趴在沙发上逗嚣士玩,手臂和脸上的肿都消了,就是还有几块五颜六色的,跟他的甲虫倒真像父子俩。

      钟立文进了门过去把他的腿往里一推自己坐下来,顺道带来的新跌打酒拧开了盖放在茶几上,然后掀开梁笑棠的T恤撩到上边,除了左肩胛附近那里还有大片散不去的紫红,其他伤处都见好了许多,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打的。

      其实钟立文知道那里本来有个弹孔,当初替罗胜挡完枪不能去医院,草率处理完剩下个简单粗暴的疤痕。从监狱回来第一天钟立文脱下他衬衣的时候,那里不单只有淤血,还有被烟头烫过的痕迹,皮肤脱落裸露着肌肉,上边粘着一层油脂被灼烧后凝结起来带着烟灰的痂,原先的弹洞也早已被遮盖掉,好像它没存在过。是谁做的自然也不必再废话。

      现在好歹皮肤重新长起来,看起来没一开始那么骇人,淤血却比别的地方散的慢了许多。钟立文倒了些跌打酒在掌心敷到梁笑棠伤处,尽量轻的在周围揉捏着。

      “还痛吗?”

      “当然痛了,你的手这么糙。”

      “帮你找个按摩妹好不好?”

      “唔该,要个漂亮的。”

      “你就不能感动一下?现在剩我一个关心你了大佬。”

      “我不记得有请你来哦钟sir,你好烦。”

      “我知道你有打算,不过放心……我不会多问。”

      “你想多了吧。”

      “翻身。”钟立文笑笑,不置可否。

      如果梁笑棠决意连他也隐瞒,连门都不会让进,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悠哉的躺在沙发里还自己乖乖拉开衣服露出肚皮。前面没几处伤,也不重,颜色也快要消退殆尽,不必再上药,不过…………

      “喂,快点。”梁笑棠拉着衣襟皱了眉看着发呆的钟立文。

      “啊?”

      “不是上药吗?”

      “啊……对。”太辛苦了好吗!钟立文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笑了,要让梁笑棠做出好像猫咪求摸肚皮的举动大概几辈子也难得一见吧,反正抹跌打酒也没有坏处,干脆留着多看几次算了,最可惜不能拍个照留念……如果还想多活几年的话。

      这是第二瓶跌打酒。涂完之后钟立文把药酒放到盛药品的小壁橱里,刚开始的几天他着急过,梁笑棠身上的瘀伤消退速度慢的差点让他上火,可浑身是伤的那位却满不在乎似的说“你以为我几岁了啊大佬”,成功让他就此闭了嘴再也不提。其实梁笑棠从不在意这些问题,是钟立文自己害怕想起来。

      这不是一个37岁的人该有的恢复速度,他们都很清楚。他的身体受过太多伤,尤其是那次之后。梁笑棠坚持健身,尽量让身体处于有活力的状态,一直以来保持的不错,也没什么直接的后遗症,只是每次再受伤,经历疼痛消耗的过程就越来越长。

      那毕竟不是别的脏器,那是…………

      好像有一个活动的门槛,无论钟立文走的多快走了多远身边风景如何都矗立在眼前,跨不过去。此时此刻他站在梁笑棠家里,看他逗甲虫听他嘴损,伸过手去能触到有温度的身体。如果那时候再偏离一点点,这些就都不存在——他所处的将会是一间无人的房屋,又或者是哪个陌生人的,这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又或者跟他沾不上半点关系。

      前几天收工有些累,就住在这里睡沙发,下半夜梁笑棠起身穿戴好轻手轻脚的出了门,钟立文假装没醒,他大约猜得到他去做什么,那不是他该问的事。只是黑夜仿佛突然降临到这间屋子里一般,室内所有东西都变得陌生,好像时间也与世界脱了节,钟立文有片刻陷入恍惚,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然后他蹭掉鞋袜鸠占鹊巢钻进梁笑棠的被窝里把自己裹了个严实,直到梁笑棠回来踢了他一脚,一切才又真实起来。

      “喂!你要吃什么?!!”梁笑棠捂住电话不耐烦的冲钟立文一声爆喝,这小子最近奇怪的很,经常走神,打电话叫外卖问了他三遍要吃什么居然都没反应。

      “?!!”钟立文差点被他吼了一哆嗦,但还是迅速反应过来接过电话。“加多一份,牛腩饭炒公仔面蜜汁叉烧炸鸡髀两只蛋挞一打一杯冻柠唔该。”

      “……………………”祝福完钟立文今年体检不达标的同时梁笑棠翻了个白眼,“是有多难养活!”

      “只吃馄饨面的好养活,你怎么不养了?”

      “呿。”这可真不是个让人高兴的话题,梁笑棠却勾起了嘴角。“那个家伙……现在正忙着喝西北风呢,不过这回该让他养我了。”

      至于梁笑棠是什么样的人,苏星柏承认自己仍然吃不准,忠或奸,黑或白,温柔或毒辣,两肋插刀或翻脸无情……其中总有一面他不愿意给他看。但这无所谓,他需要的只是梁笑棠说yes或no,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莫一烈的命令。

      问题在于,这家伙当然不会痛快的对自己说yes,素来如此。苏星柏点上一支烟,禁不住想讥讽自己,对这样再明了于心不过的事仍然抱着些可笑的期待。那些破烂旧账你来我往,怎么说都该算扯平了,梁笑棠那个锱铢必较的劲很烦。他本来就算不上什么好人吧,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四喜那件事压了下去,单是一直以来与自己交手时用的那些卑鄙招数,哪里像是“警察”会做的事。

      一起堕落有什么不好的?

      外面下着雨,是做坏事的好日子。苏星柏倚住墙,让那条跛脚少吃些力。梁笑棠每次在健身室的时间都只有1小时左右,他已经来了不短的时间,在放他走掉之前,他得找些理由说服自己,这个人非除掉不可。

      莫一烈想要他……不,不管莫一烈是不是想要他,只要他无意与自己站在一起,就不再需要其他的理由了不是吗?在他跟其他什么人一起对付自己,又或是被其他什么人干掉之前,还不如自己亲手去了结他。

      之前同梁笑棠一起坐过几天监,苏星柏见到那些被他出卖过的曾经叱咤风云的江湖大佬们如何疯狂报复这个二五仔,他身上的伤没有断过。狱警好像也看不起这个警队之耻,白天的时候有闲心还制止一下,入了夜便不过问半句,任由发生什么都无所谓。

      他到底被怎么对待苏星柏不是很有兴趣知道,那些充满了愤恨的辱骂声甚至让他觉得痛快。梁笑棠很少出声,只有一次,终于听见那边监仓里传来的一声嘶吼,猜不出发生了什么。在监狱里如果犯人受了太重的伤会被转移到单独的监仓,总不好搞出人命,所以为了让他继续偿罪,那些人不会轻易让他受太过严重的伤。第二天他去出庭,只要一切顺利就可以无罪释放,临走之前听人说他被人用烟烫掉了不小一块皮。烫伤很少出血,即便去上报狱警多半也不会理。这又让苏星柏有些不爽,在受折磨的时候梁笑棠应该要记得他还欠着一个人,但他大概不会。

      所以还是…………

      梁笑棠整理着西装从健身室门口迎面走过来,像没多久前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的鄙夷和不屑。指尖的烟没抽几口,只燃了一半,苏星柏随手弹在地上,跟着进了电梯。

      说不上久不久的后来,有一天苏星柏反问梁笑棠:“那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肯放过你?”梁笑棠没回答,苏星柏则放肆的笑。其实归根究底,他自己也答不出,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恐怕是老天看他不顺眼,非要玩他罢了。

      每次他想要梁笑棠的命总要出一些意外。

      从打生打死变出生入死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本愿,却谁也没有去阻止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抢了路人电单车的时候,梁笑棠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遍我是警察现在要征用你的电单车,然后载上苏星柏绝尘而去。一直到杀出重围很远才停下,落脚点是一个赤脚医生的破旧诊所,闷热阴暗又潮湿。屋主穿着睡衣开了门,见是梁笑棠就把他们让进屋里,之后说了句你自便又摇晃着回了卧室。

      梁笑棠没跟他客气,熟门熟路的开了个玻璃橱柜,里面摆放着一堆医用品,他拢了几样要用的,又随手抓了两条毛巾扔给苏星柏,然后打开桌旁的杀菌灯。直到他行云流水做完这套转过身去,苏星柏还拿着毛巾呆在原地。

      “喂你干嘛?”

      “…………你在干嘛?”

      “衣服脱掉,你的伤口要包扎。”

      梁笑棠没心情和他浪费时间,自己到一边桌子旁打开酒精棉瓶子,扯好绷带和胶布。苏星柏胳膊上的刀伤不算太深,血流了不少,上衣被染个透,拧出来全是血水,便干脆扔进了垃圾桶。

      “坐下。”

      这命令式的短句意外的不是那么让人想发牢骚,苏星柏听话的坐在沙发上,伸出胳膊去。梁笑棠处理伤口的手法很熟练,简直老道,一气呵成。苏星柏看他低着头给自己清理伤口消毒上药缠绷带,额角不停的滴下汗珠,突然不想说话。这汗珠当然不是因为包扎工作有多艰巨,而是因为他腿上的伤,如果不是灯光偏亮,那伤口的血早就跟西裤颜色混在一起,根本看不出。

      即便是为了包扎伤口,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的情景也会不自然,苏星柏第一次有这种认知。伤在大腿上方,还有些靠里,梁笑棠把裤子褪到膝盖坐到桌上,双手撑住身体,脸色已经开始泛白,冷汗滴个不停。苏星柏看了他一眼,嫌那裤子碍事,索性连同鞋袜一起扒下来扔在旁边,扳着他的脚搭在自己腿上。方便多了。

      “下手狠过我,这是想断你子孙根吧。”边调侃着他冲梁笑棠一伸手,梁笑棠不是很有多余气力跟他斗嘴,抓了酒精棉的瓶子递给过去。

      刀口见了肉,药棉触上去的时候梁笑棠吸了口凉气侧过脸去,脚趾紧紧扒住了苏星柏的腿。

      “别动。”

      苏星柏扣着他的膝盖固定住,借着灯光继续给伤口消毒没停手,直到把绷带系上结自己也出了周身的汗。再抬头看过去,梁笑棠的面色已经缓和了不少,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左右掰动了下他的腿,好像没什么问题。

      “怎么样?”

      “技术不错。”

      “嘁……”苏星柏哼笑出来,眯了眼托起他的膝弯打量着。“腿生的像女人一样,这么没力,难怪被人斩,还要我救你。”

      “啧!”梁笑棠如他所愿的抬脚直冲面门踹过去,伤痛透支却让这一脚不复平日神勇,苏星柏稍稍侧身就轻易躲过,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放回原位,顺便知趣的转了话题。

      “事到如今,打算怎样啊laughing sir?”

      “什么怎样?”

      “你当江湖通缉令是什么?厕纸啊?”

      “我打算先把湿衣服扔到你右手边墙角的烘干机里去,然后随便找张病床睡一觉,早抖。”梁笑棠挑眉看着苏星柏认真的说到,然后挣开他握着自己脚腕的手踩到地面上,即刻实行起“打算”。

      “……Good Choice。”苏星柏笑着让自己仰在沙发上。

      今天过的太累,有什么大可以明天再说……什么事这么累来着…………他这么想着,很快陷入沉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跌打酒&白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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