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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万宝路&五纹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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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宝路有个噱头,说“男人只因浪漫而牢记爱情”。
苏星柏喜欢白色万宝路的味道,从最初进义丰染上烟瘾开始到现在都只喜欢这一种,也试过雪茄,但他嫌吸起来麻烦,仿佛燃着烟的不是打火机,是他胸腔里的躁动,需要快速焚尽一切。
那时候还年轻,迫不及待想得到很多东西,他等不了。
现在不太一样。他仍然喜欢着白色万宝路,仍然有许多想得到的东西,仍然和姚可可纠缠不清,时间却放宽到一辈子那么长,他已经老过死过离开过这个世界,有过的失去过的和想拿回的亦还是那些,如今看来都没什么大不了。
跟浪不浪漫就没什么关系。
这要感谢梁笑棠,所以在利用他之前苏星柏给了自己一支烟的时间去犹豫,如果顺利的话离计划实行仅剩几十个小时,届时梁笑棠会毫不留情的把他摆进黑名单。这个死条子有底线,昨晚被他从白兰酒店强行叫出来苏星柏知道自己已经踩在了上面,他得越过去。
苏星柏约梁笑棠的时候通常在白天,时间宽裕的话就去更偏远的地方或是山顶,来不及详细交代的时候就把事情记在纸上,去人多嘈杂的地方打个照面不着痕迹的交到对方手里。他更愿意白天见他,白天的梁笑棠总是来去匆忙,面对面的时候比夜晚时收敛许多,话也少,好像比他这个做线人的更忌惮什么,不再那么强硬,他真喜欢看见他那副模样。
不过倒是从没想过能在偶然的状况下见到梁笑棠,苏星柏把烟蒂扔进垃圾桶,吐出最后一口烟来觉得分外畅快,从后门进了梁笑棠所在的那间茶餐厅。
高高的椅座遮住了刻意压低的身形,苏星柏轻易避开梁笑棠的视线范围坐到他身后的那个座位,压低声音点了杯奶茶。
此时钟立文正低着头一边嚼叉烧饭一边琢磨事情。昨天晚上的行动事关三合会,O记同僚一同跟进,CIB阿头巩sir全权交给梁笑棠指挥,狗仔队探路,hit team做好准备跟在后面,明明已经查到关押被拐少女的房间,梁笑棠却在向hit team下达命令后突然迅速消失在通话频道里——像那晚一样。与CIB合作早有默契,就算接下去就不再是他们出手,这种指挥官临结束玩失踪的事也着实不常见。
“不会太久,应该出不了这几天。”梁笑棠放下咖啡,翻着手里的报纸。
“为什么?”
“还是钱咯,为了安抚那帮合伙人威利应该会大出血,啧啧~”
“你好像很有把握嘛。”
“唔?”
“你怎么知道他会这么做的?好像亲眼看到一样。”
“…………”梁笑棠放低点报纸抬起头,露着眼睛看向盯住自己的钟立文没做声,苏星柏在隔壁垂下眼扬起了唇角,轻声哼笑出来。
如果这是他的朋友,他应该二话不说告诉他——“我有个线人在威利身边,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而不是这样犹豫沉默。
“有长进啊。”
“多得你教我不少。”
“不过不能告诉你。”
“什么大人物啊这么机密?”
“还没结束,我不能让他有危险。”
梁笑棠说完又把脸挡在报纸后边,断了这个话题,继续百无聊赖的等钟sir用膳。钟立文也不再问,他不确定行动时在频道里出现的“跛CO”是不是那个“死瘸子”,甚至是不是这个还不能说的人,只凭昨晚梁笑棠的表现来看并不像,如果他就是,也未免太靠不住。可梁笑棠在保他,有可能昨晚也是,钟立文想不通的是梁笑棠怎么会用这么不好使的线人。
而这个不好使的线人正在离他们咫尺的地方彻底合上眼睛收起了笑容,放松了背脊往椅座靠过去,那像是穿透着谁的温度,柔软的快要昏昏欲睡。
白天的梁笑棠真叫人喜欢,不是吗?
钟立文觉得梁笑棠的性格很难用语言去总结,也不是和他相处过就能知道,只有当他愿意展示给谁看的时候谁才会了解。不管自己还是杨立青,在梁笑棠那里吃的痛挨的骂都比听到的软话多的多,想必那个瘸子也跑不脱。
但这不一样,钟立文这么想。
起身结账掏钱的时候,梁笑棠从裤袋里带出了那枚五块硬币,跌落在塑料桌面上砸出带些沉闷的响声,滚到临近桌子边缘的时候被钟立文摁住,顺手捏了起来,梁笑棠便收回未及伸过去的手,先付了帐。
“说真的,还你的时候有点不舍得。”
“一个硬币有什么好不舍得。”
“我以为它已经是我的东西,带在身边两年多,怎么舍得还给你。”
“棒打鸳鸯真是对不起啊文哥。”
“没事,你知道错了就好。”
“吃饱了就走。”梁笑棠笑着朝钟立文脑壳上拍了一把,然后从他手里拿回硬币。
钟立文也埋着头笑,那个蛮横的念头从没消失过,他试图控制好它,一直以来都还控制的不错。梁笑棠的指尖带着硬币边缘划过他掌心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仍然想攥紧手,不还给他了,好像他要带走的不只是个硬币。
他总是说,这顿你请,算给我这两年的保管费。梁笑棠也从不拒绝,反正钟立文吃的也不是鲍鱼海参。结果一来二去好像成了默认规则似的,不管梁笑棠偶尔去警署大楼还是钟立文去他家,如此这般无耻的蹭吃蹭喝两人居然都习以为常。
所以总归……还是有些不一样,哪怕这一切都维持不变,钟立文这么想着。
接着起身打算离开的时候是他第一次见到苏星柏。
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除了那只很容易识别的跛脚,再就是梁笑棠看着他的眼神,都在声明他就是那个死瘸子。而被梁笑棠叫做死瘸子的人却在看着钟立文,只有片刻,然后他闪开过道让他们先走。
没有谁说话,擦肩而过的时候钟立文瞥到苏星柏低垂的眼帘下斜过来的视线,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梁笑棠,似是在笑,但是又周身透着满溢出来的不屑和冷漠,那阴沉感叫人如芒在背,好像身后随时会有一把利刃刺过来。
这样一个危险的家伙。
钟立文仍然不主动问起“死瘸子”的事,等梁笑棠认为可以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苏星柏却不会,因为梁笑棠没有什么事必须要告诉他,而他有些事必须告诉梁笑棠,诚然这只是不相干的琐事,但他认为不公平。
以致于当晚在健身室见面的时候气压偏低。
“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梁笑棠脚刚踏进门口就劈头盖脸的直奔主题,连灯都没去开。
“本来想早些告诉你的,不巧你朋友在。”
“你应该事先联络我。”
“是开这间健身室的那个朋友吗?”
“…………不是,怎么了?”
“没有……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不过,你们不是同个部门的吧,连我给你的情报都可以告诉他,你们很要好?”苏星柏打开烟盒咬出支烟含在嘴里,却不着急点上。
“我们是同事。”
“你很信任他。”
“你应该不是找我来聊天的吧?”梁笑棠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像是在闹什么情绪,语气便缓和了一些,脱下西装坐到凳子上看着苏星柏。
“当然有事要说,不过在说之前,我想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就当做交换条件好了。”
“………………你倒是有闲心,想知道什么?”
“你以前做什么的?”
“你的大律师女朋友没告诉过你吗?”
“我说再之前。”
“都是一样。”梁笑棠顿了一下,语气淡漠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前前后后做过十几年。”
“你是那时候认识的那个朋友吧。”
“怎么?”
“我觉得他跟你有一点点像。”
梁笑棠无声的笑起来:“算是吧,那时候在社团他就跟我,也算是有些……”
“他曾经以为你死了。”
“是。”
“你这里的……”苏星柏指了下自己心口,“那个,是他的吧。”
“不是。”
“哦?”
“…………”梁笑棠开始有些不耐烦,在这黑暗中看不清苏星柏的表情,但他知道他正在审视着自己,也说不清是不相信自己的话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但是跟他有关吧。”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没有了。就是想告诉你,威利明天晚上会叫那几个老家伙去分钱,就在他名下那间财务公司的办公室。”
“……就这样?”
“具体时间到时候我会通知你,包你断正。”
“真少见你这么主动。”
“阿sir你上次都放出那种话来了,我怎么敢不好好表现啊,怎么样?是不是考虑下给我加人工?”
“你打算几时抽身?”
“怎么好像你比我还急?”
“我说过,你有的选。”
“凭你给我的那点线人费啊?”苏星柏笑出声来,他喉咙干哑,笑声显得有点古怪。
“喂我可不是提款机,你还想要怎样。”
“我想要你的命你给不给啊?”苏星柏一蓄力从座位上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步子看起来很沉,他边向门外走边用打火机点上了嘴里的烟。“说完了,走了。”
“………………”
古人说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大概就是苏星柏这样,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不确定,至少现在他让梁笑棠觉得不爽,尽想知道一些他并不想提起的事,更可恶的是,他猜的很准。
待苏星柏走了一阵子,梁笑棠也离开了那间空寂的有些骇人的破旧大厦,刚出门口的时候收到钟立文的短信。
————laughing哥你在家吗?
也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似乎把他教的有点过于机灵了点。
————正在回去的路上。
————快点回来,我在你家门口。
————有什么事吗?
————我饿了。
……………………………………………………………………………………
————我TM干嘛不饿死你算了!
钟立文仰头看着手机倚在梁笑棠家门上笑,他知道他出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这都与他无关,他只是想,这些事,还有其他许多事,梁笑棠什么时候会告诉自己。
这是他无法不在意的事,就当是……被拿回硬币的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