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落》俞筝影

8、长安不见家

　　两人各有各的念想，心中都不轻松。一路到了长安城南郊，在子午镇稍做停歇。
　　“热死了，我们在茶水铺歇歇脚吧。”千江黛说。
　　“也好，听说长安春短，果真是这样，才春天里就这样热，现在倒像半个夏天似的。”纳兰瀚海抹去额上细密的汗珠，翻身下马，向路边那家小茶铺走去。
　　千江黛随之下马，跟了上去。
　　茶水铺的茶饮虽然浊了些，但是在热天确实很能解渴，千江黛和纳兰瀚海都是连喝好几碗。千江黛甚至还打了个冗长的嗝，纳兰瀚海看了就皱眉：“大家小姐，喝茶也这么随便打嗝啊？”
　　千江黛白了他一眼：“早告诉过你，别以为千家女子有多好。”而后毫不在意似的依然打嗝。
　　纳兰瀚海先时还怕自己鲁莽不懂规矩，会冲撞了千家女子，刻意练过些基本礼仪，谁知道不仅根本没用到那些礼仪，这眼前的“千家女子”竟比他还要粗鲁，不禁大呼上当，心中暗自替自己的师父不平起来。
　　两人吃完茶准备走，就听见喧嚣，齐齐抬头望去，正望见一队官兵往镇上来。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多多少少明白了几分，却不敢完全确定。纳兰瀚海思量片刻，凑上去问那茶铺老板：“你们镇上有谁招惹了官家么？”
　　茶铺老板早吓得半死，一面发抖一面向纳兰瀚海说：“不是啊，不是！我们都是本分过活的，连土匪都不敢招惹，谁还敢招惹官家呢？一定是朝廷又来帖告示，要捉拿罪犯了。或者就是要来抓些流民乞丐或穷苦人，去充当罪犯呢。”
　　那一队官兵过来，果然四处张贴告示，捉拿钦犯。千江黛拉了纳兰瀚海上去看，果不出所料，正是她自己、卓清潸和赵鉴棠三个人。
　　“众人听着：这三个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专门残害百姓。你们有谁见过他们，赶快交出来，朝廷重重有赏。若你们胆敢窝藏，被我们搜出来，那就和他们一样，株连九族！”官兵头目大声宣布了告示，又说了这些威胁之语。说完了，立即就领人在镇上各户搜查。
　　看过了告示，千江黛掩口偷笑，不住地挑毛病：
　　“你瞧瞧，官兵好笨哦。还说不让窝藏，其实要窝藏也没什么啊，藏好点不被搜出来不就行了。”
　　“啊！竟然用得是我扮男装时的画像，还好我现在换了女装，和画面上一点也不像！”
　　“你看，你看，说我们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啊！要是不小心我被抓进去做了皇帝老婆，大家该指指点点说皇帝老婆是钦犯了！”
　　纳兰瀚海郁闷地看着不断说话的千江黛，突然插了一句：“官兵还在搜查，你就这么指着画像说画得不像你，我可要离你远点，免得被株连。”
　　千江黛吐个舌头：“嘿嘿，他们很笨，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喝问响在身后，两人同时回头，正迎上一排明晃晃的刀刃。官兵首领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做什么的？”边说边拿画像上来比对，比对过后，忽然怒喝，“来人，把钦犯抓起来！”
　　千江黛眼珠一转，当即高声叫道：“我怎么是钦犯？我怎么是钦犯？我长得又不好看，怎么当钦犯？”
　　那官兵首领把卓清潸的画像往千江黛眼前一放：“你看看，这可不是你？还敢抵赖！”
　　纳兰瀚海忙道：“官爷，您别动怒。她是我家亲戚，乡里来的，不懂事，冲撞了您，别往心里去啊。你看我们就是往长安城去的，若她是钦犯，我们逃还来不及，怎会去帝都呢？”
　　那官兵首领想想，仿佛有点相信，又仿佛并不不信。千江黛却忽然喊起来了：“小子！你编的话都没有逻辑啊！钦犯怎么就不能去帝都了？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我怎么从乡里来了？我怎么是你亲戚了？我怎么不懂事了？”
　　官兵首领听了大怒，把刀指向纳兰瀚海：“好哇，小子，竟敢骗本官！”
　　千江黛随之附和：“对，小子，你竟敢骗这个'本官'大人！”然后一巴掌拍在官兵首领肩膀上，叫道，“我是钦犯！钦犯的俸禄有多少啊？没你多吧？”
　　纳兰瀚海听得一愣，但似乎有点明白了。
　　那官兵首领也一愣。
　　旁边的副官上前来，小声对首领说：“爷，您看明白了？咱们要找的虽是钦犯，但都是世家小姐公子。这女的又丑又俗，脑子也是有问题的，决不是钦犯。”说完又骂纳兰瀚海，“你这个小子，随便把个疯子领出来跑么？要去长安城就走快些，今日提前戒严。进了城好好给你这个亲戚治治！”
　　纳兰瀚海连连称是。
　　官兵走后，千江黛笑得直不起腰来。两人牵马越林往城中去时，她依然笑个不住。纳兰瀚海气道：“你都听见那官兵说的了？说你又丑又俗，根本不可能是大家小姐！你有什么可笑？”
　　千江黛笑着说：“捉弄人当然好笑。哈哈，我算什么大家小姐？千家人死都死完了，算什么'大家'？”
　　纳兰瀚海听她说“死都死完了”，就想起她哥哥来，一时陷入感伤，便更加对她那满不在乎取笑一般的语气愤慨了：“天那，你是傻子么？竟然如此疯癫。你是女土匪么？竟然如此心冷。千家的女子，难不成都是这副德性？我师父……我师父他怎么还会……”
　　千江黛停下脚步，“哼哼”一笑：“你的师父当年或许见到的是我哪个姑姑，她们当然都是好女子，是你所说的大家闺秀，是男人们都想得紧的妙人儿。可你现在跑来找千家女子，我就实话告诉你，只有傻子！只有女土匪！只有我这样的！”
　　纳兰瀚海气结，几乎要把剑拔出来，他也提高了声音：“你别把我师父和那些好色之徒混为一谈！我师父和你们千家具体有过什么缘分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要寻千家女子，好像只为了还一笔债，绝对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事！”
　　千江黛自从知道焦霄岳骗了哥哥，本就对哥哥的朋友不大放心。又因为自己的姑姑、祖姑姑们皆因为“千家女子”声名的缘故不得善终，加之选妃风波，因此也对寻找千家女子的男子心存疑虑。因而此时听到纳兰瀚海极力为师父辩解，只道他也是虚伪争辩，心怀不轨，冷笑道：“还什么债？风流债……”
　　千江黛还未说完，纳兰瀚海已经气到极点。他终于按捺不住，拔剑指向她脖颈，原是想吓唬她一下，教她闭嘴，没料千江黛眼见剑尖刺来，居然蓦地爆发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串大笑，随剑势仰倒在地。
　　纳兰瀚海大怒，问：“你又弄什么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千江黛捂着脖子缩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边笑边说，“啊哈哈哈哈，一想到有人要动我脖子了，哈哈，我，哈哈哈哈，就痒痒……”
　　纳兰瀚海从未遇到过如此胡搅蛮缠的对手，枉他聪明过人，想了半晌，也无言可对。他忿忿收剑，瞪着千江黛，看她折腾得衣衫褶皱，沾满尘土，把一张本就显丑的脸笑得扭曲，只觉得厌恶。也许是因为忽然得来的好友又忽然死了，他心中怒气难消；也许是因为这所谓的“千家女子”太让他失望；也许本就是年少气盛，心性使然，突如其来地，几句相当恶毒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了：“幸亏你哥哥早死，否则看你这一派女土匪的行事，他不羞愤自尽才怪！你若还懂一点为人的廉耻，也该随他死了。”
　　千江黛听见他说，“嗖”地就跳起来了。纳兰瀚海忽然有点后悔，辱骂了她哥哥，这话原不是他本意，又的确过于恶毒了。但是，谁叫她先辱没了他师父呢？纳兰瀚海知她必然大声叫骂，运足气，预备厚了脸皮与她理论，决不认错。那边千江黛却嘿嘿一笑：“我说，知道我是女土匪，你就还不傻。若是天下男人都如你一般聪明，我乐得做一辈子的女土匪。”
　　纳兰瀚海看到她居然笑出来，仅存的一点歉意也化为乌有。他冷冷地向她一揖，说道：“就请你继续做女土匪吧，真是贱得很。”之后，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千江黛嘿笑依旧，纳兰瀚海听着，心底大呼无可救药。千江黛看着他走远，好像专等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待他的身影真的不见时，她才慢慢败落了脸上的嘿笑。
　　“啊……贱得很……”她抖抖地重复着。
　　然后她模糊地告诉自己：“对，该贱一些，才可以活……”
　　那时，千江黛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眶里雾意渐涌，凝成大大的一颗泪。泪水颤悠悠地，挣扎了许久，坠下来。她吓了一跳，暗叫：“我怎么会哭呢？怎么可以哭呢？”立即用手去抹泪，泪却是越抹越多。
　　不可以！她用尽全身的力量试图保持微笑，徒劳，脸上只剩下抽搐。她把手拍在心口，感觉不到跳动，嗓子干涩，似乎和整个头颅懵在了一起。她惊慌失措，踉踉跄跄扑向最近的一棵树，靠着它滑坐下来，想安定一下自己这失常的心绪，最后，却一点点地连意识也失去了。

　　热啊。
　　千江黛睁眼，迷迷糊糊的，打量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干净的客房里，盖着厚厚的被子，床边还趴着个人。
　　那是——
　　“他奶奶的纳兰瀚海，你怎在我床上趴着？”她一下子坐起身来，挥巴掌拍在纳兰瀚海头上。
　　纳兰瀚海“霍”地坐直了，揉眼，四顾道：“谁？谁！”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凶神恶煞似的千江黛脸上。
　　“啊，女土匪醒了。”他说。
　　这次千江黛一点没有嘿笑，她大声斥道：“也不瞧瞧你那大雁塔似的嘴，却来说姑奶奶我是女土匪，滚吧你！”
　　纳兰瀚海从没见过这般骂词，反而笑了：“听见骂时猛烈回骂，你终于正常了。”
　　“我几时不回骂啦？”千江黛反问，“我几时不正常啦？”
　　“这……”纳兰瀚海语塞。她突然昏去，本就够怪异的，难道她昏了一回，居然就失忆了？
　　他赶快又问：“谁弄昏你的？”
　　“咦呀？难道还不是你？”千江黛讶然道，“你最爱装蒜！”
　　纳兰瀚海惊讶无比：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他当时一气走掉，想想，终是自己说话太重。他寻思着千江黛或许表现得并不在意，实际伤心，于是立即赶回去，却发现千江黛已经在树底下昏过去了。他赶忙抱了千江黛，骑马进城，寻到那人和居住下，并找了郎中诊治。
　　郎中说并无大碍啊，怎么失忆得如此严重？纳兰瀚海百思不得其解。
　　“你还一副无辜的样子，好像我把你怎么了似的。”千江黛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一声，说，“喂，这个是酒家还是客栈呀？我很饿了，快叫客饭来吃！”
　　纳兰瀚海只好收拾起思绪，答道：“这是人和居酒店，我这就叫饭来。”
　　“人和居？好啊好啊，老地方。我和赵大哥和卓姐姐住过的。这间是玲珑间对吧？叫个什么名字？”千江黛拍手道。
　　“你住的是'闻道斋'.”纳兰瀚海硬着头皮回答，一边却起身往门口退。千江黛还要和他说话，他连忙闪身出门，匆匆把门闭死。
　　一醒来就如此聒噪，真不该把这个家伙弄醒！纳兰瀚海咬牙切齿地想。然而他终究叹了口气，忍住了怒火，下楼唤小二备饭了。

　　吃过饭，哄定了千江黛，纳兰瀚海回到自己的“逾垣斋”躺下。听着隔壁屋里细声不断，纳兰瀚海想：必是那个千江黛睡不着，不安分地四处走动。他恶狠狠地诅咒她快些自己跌一跤，最好跌残了，再也不能够来烦人。
　　这样想时，那边却没有声音了。纳兰瀚海渐觉耳根清净，初时不免十分惬意。然而不一会儿，他心下嘀咕了：别真的让我咒准了，她那么胡闹，也许真的就摔坏了呢。想到这层，他的睡意全跑得不剩，当即下床，开了窗，侧身翻出，贴伏在墙壁上向临屋望去，只见那边灯昏烛暗，窗边映着一个影子，随夜风游移不定。
　　“切，装得像个倩女似的，给谁看呢？”纳兰瀚海虽则啐了一口，却鬼使神差地屏了气息，顺墙爬上屋檐，使“壁虎游墙”功夫，滑到千江黛窗口上方，偷偷看她。
　　千江黛凭窗立了一会儿，忽然幽幽叹了声，终于坐在窗前的木凳上了。她茫然地盯着黑夜看了许久，自言自语道：“有件东西，我看不透，它只就在我身边，却教我看不见……”纳兰瀚海几乎失笑。他心想：这个怪异的女娃娃，扮男装还不够，又玩花样扮起怨妇来。然而他不经意地也望向茫茫夜色，忽地怔住了。那里，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要扑面而来，但它不曾来，他也无法寻得它一丝一缕的痕迹。纳兰瀚海一时迷惘：以前不曾细心看过，今日看这暗夜，怎么竟像个心结未解？他马上又看一眼千江黛，没有再嘲笑她。
　　千江黛“扑哧”笑道：“还好，我可以去想象……”她果真握了小拳头捧在胸前，一副期待神色，把双眼眯成缝。然后她大大呼吸一回，将手肘支在窗棂上，头靠上去，手托了腮，眼睛安静地闭上，保持个若有若无的微笑，竟真的是个十足的遐想模样。
　　纳兰瀚海看得呆了。那凭窗的一个，哪里还像是千江黛？那是个满怀心事的大家小姐，仿佛正在憧憬着个琉璃色的梦境。他不由得也随之生出些遐想，觉得自己该是个勇士，去卫护她易碎的，遐想浇灌的梦了。
　　梦仿佛真的碎了，因为千江黛忽然颤抖起来，一颗大大的、晶莹的泪在她眼角聚起，浸出，顺脸颊缓缓滑落。千江黛一下子惊起，慌乱地抹净了泪痕，自语：“我决不可以哭。”
　　泪被抹去，纳兰瀚海一瞬间涌出的许多心事也一同抹去。他突然很是警觉起来：“这个不是千江黛，难道是我离去的那会儿，千江黛被人掉了包？”他渐渐生发出巨大的危机感觉，仿佛自己已经中了邪，受了蛊惑。窗前，千江黛却立直了身子，将一脸忧愁神色隐去，努力做些个表情，片刻之后，便即定格在几分玩世不恭，一点淘气任性，略有狡黠灵敏，很是大大剌剌的情态了。纳兰瀚海一惊，心想：“这分明正是我白日见到的千江黛了，原来是她自己在伪装。”他心中清楚，本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做出那么独特的，别扭的，惹人烦躁欲绝生足了闷气却又难免挂怀的样子。
　　“她这样伪装有什么目的？”纳兰瀚海脸色显红，忙想个问题把这心思掩过去，“她不仅乔装容貌，更伪饰个性，弄得怪异不堪，又是为了什么？”纳兰瀚海越想越奇，不由得仔细看她，只见千江黛喃喃自语，言语时神色渐渐松弛，复转温柔。
　　纳兰瀚海的心怪怪地扭了一下，挖苦起千江黛来，“小丫头估计是思春呢，怪道装成淑女一样，只可惜没人看……”他想想不大对，“……不，只可惜给我看见了，明日我要好好奚落一下她……”纳兰瀚海本要畅快地想几个戏弄她的花招，心思却一点儿也转不起来。他呆呆地望着同样发呆的千江黛，就势叹息一声。
　　“纳兰瀚海！”千江黛应声大叫。
　　纳兰瀚海浑身激灵，几乎失足掉落。但见屋内千江黛并没有向窗外探头张望，仍自沉思叨念，才稍稍放下心来。千江黛喊了那声，之后摇头道：“决然不可能，他十分厌恶我……”
　　纳兰瀚海满头雾水：“扯上我做什么？我就是讨厌你，那又怎么？”他自想自的，屋里千江黛却坏坏地笑了：“那却无妨。”
　　她随即喃喃道：“我该怎么说？是'他奶奶的纳兰瀚海'比较好呢，还是'他妈妈的纳兰瀚海'比较好？恩那，奶奶比较妈妈来说老了一辈，骂起来或许更有成就感些，貌似也更顺口点。好的，我就现在悄悄过去，吵醒那个'他奶奶的纳兰瀚海'吧。”
　　千江黛反复练习那句骂人的话，认真的样子像极了诌诗文的骚客。纳兰瀚海想到她“独树一帜”的骂人句子居然全是提前编好练好的，并且天南海北地拉来一处胡编滥造，毫无根据，更觉得她行事之诡异，前所未见。
　　千江黛练好了话，回身预备出房门。纳兰瀚海见状着慌：“没想这小家伙真个要来吵醒我，我不可露出破绽。”当下迅速爬回去，溜上床和衣躺下。
　　还未躺稳，门“吱呀”开了，千江黛“咯咯”笑着，蹑手蹑脚溜进来。纳兰瀚海打鼾假睡，忽觉一双小手摸索到他的小腿肚，便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个味道，必然是脚了。”千江黛一边摸索一边谋划，“找到了他脸，我要画个王八上去。”
　　纳兰瀚海仿佛能看见那景象：千江黛举着蘸饱墨汁的毛笔，哈哈笑着，一笔一笔往他脸上涂抹。其实果真画了倒也没什么，此时千江黛摸索的方式却叫他实在受不了。她居然顺着他腿一路轻轻地摸摸拍拍，细如搜身，弄得他奇氧难耐，又不便做声，心中骂道：“死丫头，占我便宜。”
　　手摸到他腰间，终于停了，黑暗里一个声音讥诮地“哼”了一声道：“装死么？他奶奶的纳兰瀚海！你醒着多久了？耍我啊？”话音未落，纳兰瀚海腰间巨痛，却是被掐在章门穴上了。
　　“你想杀人吗？”纳兰瀚海再也忍耐不住，坐起身来，回手拢上烛火，恼羞成怒地喊，“你掐在我章门穴了！”还好千江黛手劲小，又只是玩笑，否则这要穴真被着实掐中，他是不死也要瘫痪。
　　“管他什么张门赵门，我统统照掐不误。你老实说吧，你装睡多久了？”千江黛从鼻中“哼”他，“凭你纳兰剑道'惊沙六式'的功夫，若有人入你房内，还不立时警觉？你居然容我摸索恁久，说吧，打什么鬼主意？”
　　纳兰瀚海听见她“章门”“罩门”的都说出来，又指责他装睡，语气严肃，惊讶不已，只道她深藏不露，忽然间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说

　　嗷嗷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