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落》俞筝影

6、若负平生志

　　千江黛细细看了那人相貌，心里多了一丝希望：“你是卓家什么人？我没见过你，叫你们老爷子出老说话，”
　　那人嘿然一笑：“你今年只十几岁么？那的确很可能原先没见过我，哈哈，你只道老爷子还在么？”
　　千江黛倒吸口凉气：“日前老爷子还好好的，你们把他怎么了？”
　　那人的笑转作阴鸷：“老爷子寿终正寝，现在我卓亦君才是族长。”
　　“卓亦君？没听说过！你是冒牌货！”千江黛略有些信，又不敢全信，“你就编吧！就算老爷子去了，卓家族长也应该是卓姐姐的爹，决不会是你！你是哪里来的葱！”
　　同时，千家轩却皱眉道：“卓亦君？十五年前被逐出家门的莫不就是你？”
　　那人哈哈笑了，先向千家轩一点头：“不错，就是我，只怪老爷子没眼光，竟逐我出家门，十五年后我还不是照样回来？族长的位子还是我的。”又向千江黛道，“小丫头，你卓姐姐的爹和我过不了几招，已经随老爷子去了。你的卓姐姐在赵家，我们已着人去接了，现在找到了你，估计她也没有和赵公子成亲必要了，我可以考虑让她殉了她父亲，全其孝道。另外奉劝你，以后可要管管自己的嘴，不知道就别乱说。”
　　千江黛气极，指着他道：“现在由得你信口雌黄，我这几天就在此地呆着，没见卓家有什么变故，你却何时能做了族长？害了那么些人？”
　　“便是今日啊，哈哈，承蒙焦大人关照，顺利的很呢。”卓亦君道。
　　千江黛完全愣了，心底唯一的希望渐渐陨灭。焦霄岳这时才不紧不慢地说：“小姑娘，今日便是你偷听我谈话吧？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意思吧？乖乖换好装束随我们回去，你卓姐姐我们不与她为难。”
　　“休想！”兀地一个决然的男声响起，伴随着灯台打碎后骤然而来的黑暗。屋内众人惊叫连连间，便觉窗纸裂开，有一人携了另一人，双双跃出窗去。
　　“大人，他们跑了！”
　　“追！”随即又有数人跃窗追出去，慌乱中，焦霄岳的声音愈发阴狠了：“千家轩，携了个累赘，我量你也跑不远！”
　　卓亦君的声音丝毫不亚于焦霄岳：“焦大人，您放心，小的这就去追，决不让他们生离此地！”
　　“刷！”衣袂相擦的声音，焦霄岳拦下了卓亦君又道：“女的不可伤害，一定要活的，男的决不可留活口！”
　　“是。”卓亦君领命去了。
　　“余下的人，随我来！”焦霄岳喊一声，便带人急追出去。
　　只顾着追捕，自始至终，竟无一人重新点燃灯火。
　　不知是黑暗放大了静寂，还是静寂蔓延了黑暗，一片漆黑死寂中，微弱的呼吸声也异常清晰。
　　角落里，女孩子一直屏住的呼吸忽然因抽泣而急促起来，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哥哥推开她，就近挟了一名矮小的偷袭者扑出窗去，引走了敌人，她不笨，她知道那做法意味着什么。
　　耳畔还回响着哥哥的传音：“小袋子，屏了呼吸，好好呆着，别逞强，逃出去就走得远远的，别来寻我，不要负了我这许多努力。”
　　蓦地，千江黛把抽泣都咽回。“哥哥，你撑着。我决不负你的意思，也决不能袖手让你死！”她如此想着，轻手轻脚地爬出窗扇，径直向赵刺史府而去。

　　“卓姐姐！卓姐姐！”千江黛进了赵府便直接来到自己和卓清潸住的屋子，伏在窗边呼唤。只短促地呼喊了两声，门扇就开了道缝隙，一只大手从里面伸出来，把千江黛捉了进去。
　　“别出声。”手的主人说。
　　“赵大哥？”千江黛听出那声音是赵鉴棠，急忙又问，“我卓姐姐呢？”
　　另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千江黛的手。“我在这里。”卓清潸低声回答。
　　“太好了，你没给他们捉去，我……”千江黛还没说完，赵鉴棠便说：“你不用多说，我们都知道了。方才你们卓家的人已经潜进来搜过，我总算是把他们混过去了。”
　　千江黛听他说“都知道了”还略略不安，以为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来又听他说“你们卓家”，不由得十分纳闷。正不解时，卓清潸的手轻轻捏了她一把，她便明白，是卓姐姐替她掩饰了。
　　也确是巧，千家轩和卓清潸都想到的是用卓家来掩饰千江黛的身份，偏偏赵鉴棠不擅细想，竟然就骗过了他。
　　“焦霄岳知晓了我身份，派了人来捉我们；我们卓家仿佛也因为我们和卓姐姐关系密切，要捉我们。我哥哥为护我，引开了焦霄岳那一干人，现在着实危急。请你们一定助我救他！”千江黛索性顺着这误会说下去。
　　“小袋子，你别急，我们这就潜出去，一定救了你哥哥。”卓清潸道，“你知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千江黛一愣，当时她心乱如麻，震惊而无措，加之一片漆黑，只听见千家轩挟了人出去，竟然没有留心是往哪个方向去。
　　“我……我没有留意……”千江黛的眼泪几乎要汹涌而出。
　　“啊……那却如何找法呢？”赵鉴棠插了一句。
　　“哥哥……哥哥知道卓姐姐在赵大哥家中，他知道我必然会来找你们，他、他会向相反的方向走的。”千江黛努力控下了哭的冲动，尽量平静地说。
　　“是了，我们即刻便往那方向找吧。”卓清潸说。
　　三人悄悄溜出房间，顺院墙爬出，一路望城郊去了。

　　千家轩挟了那矮小的偷袭者，运足内力狂奔。那人猝不及防被捉，挣扎不已，千家轩为防人看出破绽，叹息一次，下手扼断了那人的脖颈。
　　“你虽是卓家人，无奈为虎作伥，对不住。”千家轩不忘对那死尸道歉。
　　“千家轩！你若乖乖站下，可饶你不死！”身后，焦霄岳的声音愈发近了。
　　千家轩心里清楚，焦霄岳的功夫虽然不及自己，但是自己带了个人，速度必然略迅于他。况且，焦霄岳手下还有卓亦君，那人功夫不知深浅，也难对付。
　　“哈哈，焦大人，要他站下，岂不简单？”刚想到卓亦君，身后那阴沉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千家轩暗道不好时，背后已有一阵阴冷袭来。他躲闪不及，情急之下便用所挟死尸挡了过去。只听三声钝响，三枚巨毒袖箭，钉在了尸体身上。
　　“有诈！”狡猾如焦霄岳，立即便看出破绽。千家轩也暗暗自责：真是傻透了，哪有用自己妹妹挡暗器的哥哥？这下必然要露馅。
　　卓亦君也明白了，阴笑两声道：“焦大人，这千家人着实相互关爱，妹妹竟替哥哥挡了暗器。”忽一挥袖，又甩出数支袖箭，“来来来，既已挡了几支，多来几支也无妨。”
　　千家轩见再无法掩饰，索性将那死尸照准了追来的人扔过去：“你们既然认为这是我妹妹，便将他送给你们了。礼物贵重，收好莫谢！”
　　卓亦君一把捉了那尸体在手，扯近了借月色一看，不由得骂道：“妈的，是我兄弟。”既而便向千家轩喝骂，“千家小子！今日必要你死在这里！”
　　千家轩一面逃，一面想，自己本来也没打算活着回去，便哈哈笑了向身后喊道：“你便来试试！”
　　其时焦霄岳脑筋一转，看千家轩语调轻松，一副豁出去的架势，便和卓亦君做个暗示。卓亦君接到暗示，当即大声喊道：“姓千的，有种别逃，接我招！”边喊边甩袖箭出去。他甩袖箭同时，躬身而拱背，使得焦霄岳以他为踏板，直扑向千家轩。
　　千家轩听得“飕飕”声，道是只有暗器来，略回身，几招将暗器四散打飞。然而刚打飞了暗器，便觉后心一凉，却是焦霄岳的全力一掌印了上来。
　　千家轩扑倒在地，呕出一大摊血来。顷刻间，后面焦卓携众喽罗追上，数十把剑同指千家轩脖颈。
　　“千家轩，你把你妹妹藏哪里了？说出来，我赏你条命。”焦霄岳狞笑道。
　　“哼，还是那句话——休想！”千家轩吐了淤血，冷冷说着，突然一掌斜削向下，擦地扫过个半圆，扬起许多浮尘，使得焦卓二人眯了眼睛。自己运足内力，扫倒周围一干喽罗，全速跃出。
　　卓亦君立即要追，焦霄岳却将之拦住：“卓族长请住，千家轩身受重伤，不值得您出手，我自料理了他以绝后患。还请您，动身去搜捕另一个，更重要的人。”
　　卓亦君闻言知意，忙领命道：“是，焦大人，小的必定将那女孩子活捉了来。”说罢领了自己的人，反向去了。
　　焦霄岳森然一笑，望着千家轩逃去的方向道：“千家轩，和我玩你那点文人把戏，还差得远。”

　　千江黛领了卓清潸、赵鉴棠一路往城郊去，并不见任何追逐打斗迹象，心中愈发矛盾。她也难猜测是自己判断错了方向，还是哥哥已然顺利脱逃。正自踌躇不定，突然被卓清潸拉了退到路边，赵鉴棠随之也退了过来，并说声：“有人来了。”
　　来的正是退回来追千江黛的卓亦君一行。卓亦君不知是什么功夫，躲在路旁的三人只觉黑暗中一道暗紫光芒一闪，卓亦君便已然停了脚步，向他们望过来了。
　　“老大，怎么？”卓亦君的手下问。
　　“有人藏在那里，过去搜。”卓亦君下令。
　　就有人向着三人藏身之处慢慢移来。
　　“糟糕，他们发现我们了。”卓清潸道。
　　赵鉴棠一听卓清潸说，自己先急了：“卓姑娘，你别恼，我就去引开他们，你和小袋子去救她哥哥。”
　　三人合计一下，的确也无他法。卓清潸因道：“赵大哥，你千万小心。”
　　赵鉴棠点点头：“我理会得。”想想终究不放心，又道，“你们两个一动也不要动，我纵使有什么危险，也决计害不到性命。你们莫要一时冲动，害我努力成空。”他说完，纵身跃出，立即引得卓亦君一干人注目。
　　千江黛听到赵鉴棠临去所言，竟和哥哥说得如此相似，一时不能自持，倒在卓清潸怀中。
　　极细小的声响，在夜空里，无限蔓延。
　　即将向赵鉴棠追去的一刹，卓亦君突然回首，细细听了听动静，向身边人低声吩咐：
　　“路旁还有人，悄悄地，分头追。”

　　城郊江边，千家轩体力不支，终于跌倒在地，焦霄岳悠然赶上，刷刷数剑，先挑断了他的手脚筋脉。
　　千家轩神情释然：“焦霄岳，你杀了我也没用了。若方才是你转去追我妹妹，我倒还担心些，现下你派了那卓家的叛徒去，我竟是大大地放心呢。”、
　　焦霄岳也笑道：“如此说来，焦某居然如此能干？过奖过奖。只可惜，你拖我也不过拖到这时候，我马上便杀了你，接着去捉你妹妹。可怜你妹妹一个小姑娘，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么？”
　　千家轩一口血沫喷向他：“焦霄岳！你们要千家典籍千家宝藏大可正经来访，我辈也不是吝惜小气之徒，你们如此暗算一个小姑娘，拿些妃子名号来戏弄千家，忒不入流了！”
　　“哟，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千家那些……哈哈哈哈……你还真是、真是——文人情怀啊！哈哈哈哈……”焦霄岳不可抑制地笑起来。
　　千家轩如同整个被冰封了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焦霄岳笑，半晌才说：“难道不是你们觊觎千家的秘籍，才假借妃子一事……”
　　“异想天开。”焦霄岳打断了他，“实话告诉你，寻访你们千家后人，是当今圣上的意思。圣上降祉，将立你千家女子为妃，只为一句'女子最姝'，并不是为了千家那些子旧书，也不为你什么能耐。”焦霄岳把脸凑近千家轩垂死的面容，缓缓举剑，“所以，别太自以为是。”
　　长剑刺入心窝，毫厘不爽。
　　千家轩几乎眦裂的眼眶陡然一松，眼中的光彩也逐渐暗淡下去。
　　焦霄岳冷冷地“哼”一声，不屑道：“什么千家贤士，无非一个酸腐文人。才那点志向，不如死了。”又向底下人令道，“即刻着人寻那小丫头，把道儿上的朋友也请出来帮忙，千万别叫她跑了。”
　　焦霄岳说完，看了一眼千家轩的尸身，忽然，耳畔仿佛听到了他朗然吟诗的声音。
　　“幻觉！是幻觉！”焦霄岳不觉出了身冷汗，挥手赶走这回忆，匆忙带人离去。

　　赵鉴棠引开敌人后，千江黛和卓清潸又向城郊走了一段，千江黛忽然拉了卓清潸的手道：“卓姐姐，方才那些人，仿佛是……是卓家的人……”
　　卓清潸猛然顿住脚步，沉默。
　　“卓姐姐，现在没旁的人，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卓家怎么回事？”千江黛晃了晃卓清潸，低声说。
　　卓清潸神色黯然：“对不住……我们、我们新族长……收了焦尚书的好处，竟把那天大的秘密，都……”她看到千江黛眼中的神色突然冷厉起来，忽然急促道，“小袋子，实在对不住，我知道你哥哥……”
　　“谁耐烦管这个！我哥哥是被焦霄岳陷害，就算卓亦君不来帮忙，也总有人帮他来捉我们。我是问你，老爷子怎么回事！你爹怎么回事！那天杀的卓亦君是什么人，怎能就……”千江黛说得激动，卓清潸听着，忽然就扭过头，把嘴唇狠狠咬住了。
　　“……千家已经这没落光景，卓家不能再有事了啊，我受不起了……”千江黛看她表情，已知大半，不由得颓然道，“……卓亦君说的可是真的？”
　　卓清潸点点头：“就是今日的事，你走后，我们老管家卓越来过，都告诉了我。那卓亦君是十五年前做了恶事被逐出家门的，这十五年便一直四处游荡，学了不少邪门功夫，且借我卓氏之名网罗了一众旁门左道之人。现在得了焦尚书的扶植，就在今日，用他新配的毒药，药死了老族长。我爹爹警觉些，没着他的道，谁料……谁料他们一干人皆被他传了邪门武功，我爹爹竟也给他们杀了……”
　　千江黛没说话，许久，才颤声道：“老管家……你可安置好了？他一向忠心……”
　　一句话说得卓清潸红了眼眶：“老管家……也是中了毒的，只刚撑着来知会了我就……”
　　千江黛兀地伸出手，搭上她的肩膀：“卓姐姐，世道凉薄，不只应于你我。任他们算计，我们难道就怕了？”
　　卓清潸神色为之一朗：“小袋子……看上去仿佛我一直照拂你，实则每次开解我的，总是你。”
　　千江黛笑道：“卓姐姐，你确实一直照拂我啊，现在就是你帮我救哥哥呢。”
　　卓清潸心底一软，就揽了小袋子在怀里。
　　“啊，她们在这里，果然是一对小丫头。”
　　“我说头儿耳朵真灵，派咱们来，果然错不了。”
　　“罗嗦什么，快捉了她们回去复命。”
　　猛然听见这些声音，千江黛和卓清潸都唬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定是敌人又追来了。还未及她们说什么，那些人已经走近，借月光看清了她们样貌，便又起了议论。
　　“啊，这不是小姐么？”
　　“小姐，随我们回去，也好和族长交代。”
　　“谁是你们的小姐！呸！”卓清潸大骂，“卓亦君笼络来的猪狗，哪配做我们卓家人！”
　　“嘿，这小妖精给脸不要脸，真把自己当小姐了。”
　　“大伙一起上，先灭了她。”
　　卓清潸转头，低声对千江黛道：“这些不是什么高手，你先走一步，我灭了这些家伙，随后就到。”
　　千江黛道：“既如此，我和你一起打他们，我不放心你一人。”
　　“小袋子，莫管我，你快去。我家出了败类，我自解决！”卓清潸急了，一把推开千江黛，挺身冲向那几人，与他们斗在一处。
　　千江黛几次要冲入战阵，都给卓清潸挡了出来。卓清潸武艺精熟，那些喽罗要抽身追千江黛，也都被卓清潸逼回战团。千江黛帮忙不成，喊声：“卓姐姐小心。”狠下心跑了开去。
　　一口气跑了很远，她才停下，张大了嘴要喊，那口型张到极至却忽而缩了回去，变作一句轻轻的无奈的慨叹。
　　“唉……”就算是慨叹，也只余一半，另一半，无力叹出。
　　为什么，路上最终只剩我一人？
　　哥哥，希望我不至于太没用。
　　她想着，全速往江边跑去。

　　一到江边，就见到满眼的血，和惨白面容摊倒在地一丝气息也没有的千家轩。千江黛忽然眩晕，就扑倒在千家轩身侧。
　　“哥哥！哥哥！我来晚了么？啊！我来晚了！”千江黛摇着千家轩喊。
　　闻声，眼睛睁开一道缝隙。
　　“哥哥！哥哥！你还活着！”千江黛突兀遭了惊喜，声音便哽咽了。
　　千家轩轻轻摇头。
　　“怎么？”千江黛恍然问。
　　“我屏息诈死，只为见你最后一面。我知你是个倔强孩子，必然不会真那样听话把我抛下。然而，我运功屏息，耗尽气力，你是决然赶不及救我了……”千家轩眼中渐渐生出疑惑的意思来，“……我只问你一样事情——你、你这么难看，是不是戴了面具？”
　　“是。”千江黛答着，从脸上摘下薄薄的一层膜状面具，“为扮男装，卓姐姐给我戴的。”
　　面具之下，是清丽的女子面容。千家轩仔细端详过，眼中疑意不散——那脸，依然是姿色平平。
　　“你瞧，我便是这样子，好看么？”千江黛问。
　　“不……不可能……”千家轩突然拼足了力气，把手伸向千江黛的脸，“不好看……不可能……”他捏了又捏，似乎想把那真正的“面具”拿下来，然而未果，千江黛脸上，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
　　“哈……”那瞬间，千家轩脸上开出一个极为灿烂的表情，“天眷顾我千家……”他轻柔地抚摩着千江黛的脸颊，“……不是红颜，便非薄命……我……可以放心了……”
　　一颗大大的泪滴，沿着千江黛的颊边滑落，落在千家轩脸上，与他倾泻而出的泪融为一道，坠落于地。
　　千家轩陡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脏腑的碎片和血沫一同从他口中喷出，千江黛绝望地喊：“哥哥！哥哥！”
　　千家轩的笑意不减，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句和着血从他口中涌出：“客栈……纳兰……瀚……海……”他说完了，就带着那样的灿烂微笑，再无声息。
　　千江黛把他晃晃，再晃晃，徒劳地想喊：“哥哥——哥哥——”半晌却只有口型，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十年未见的哥哥，只刚见了一面，还没来得及与之对酌详谈，便冷冰冰地死在她面前。千江黛不由得在心底哀然呐喊：“是不是天注定我们千家人必然是这样的命！”
　　呐喊本无力，无声的呐喊更不见什么效用，千江黛渐渐收起哀伤，换上一副坚定的神情。她反复咀嚼着千家轩最后讲的那几个词句：“客栈，纳兰瀚海。”心中暗暗发誓，“是客栈里的纳兰瀚海么？他是你牵挂的人么？你放心，我必会代你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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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哦也……主角开始报废啦……新人物可以出场开会啦……
我回到家啦呀呀呀~~~~~
家里比学校凉快多了呀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