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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逐鹿上林(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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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宫侍跑过去将射落酒爵的这只绛红色羽箭捡回来,双手奉给马上的吴起。
吴起一手握箭,一手握着酒爵,将双手高高举起。周边的少年亦被他的实力折服,纷纷鼓掌称贺。宦官尖声尖气地宣布吴起获胜!
吴垠亲自来迎吴起登上御台。吴起将手中羽箭和酒爵放在宦官手中漆盘上,卸下弓箭,随吴垠缓步登上御台,离皇帝十步时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礼。
皇帝笑呵呵地命他起身,向吴大司马道:"可把我的儿子比下去了。"
吴单良忙离席跪于吴起身侧,叩拜道:"微臣惶恐。太子殿下乃龙驹凤雏,出类拔萃,非犬子能比。"
吴起也道:"承蒙太子殿下相让。小臣微末之技,不敢承陛下谬赞。"
太子此时亦上御台,立于皇帝身侧,听闻此言,笑道:"儿臣于骑射一道,的确不如吴起,输得心甘情愿。"
皇帝睨太子一眼,见他低眉垂目,神态端恭,不由得点点头:"不错,虽然败了,败得有风度,可见是个豁达能容人的。"又对吴起父子道:"不必过谦了,你儿子的确不错。今日三局,局局全胜,也算是世间少有之良才。"颜丞相笑道:"吴家一门将材,吴小公子后生可畏啊,"
皇帝点头道:"不错,可见吴门后继有人,将来此子长大成人,又是我大汉一员猛将。"
颜丞相道:"不知陛下要给小公子如何赏赐?"皇帝笑眯眯地打量着吴起,口中道:"不忙,明日狩猎,我要看他的战绩。看他是否当得起我的赏赐。"
吴单良眉毛一跳,他满心以为经此一试,吴起必获厚封,因此听了这话,心中微有失望,却依然依礼叩头谢恩。
刘致摇头道:"只这一只酒爵便价值百金,还要封赏,未免太过人心不足。"阿绮略有些可惜:"哥哥竟然输了,我倒是很喜欢那酒爵。"三公主向她嫣然一笑,道:"这有什么,绮姐姐喜欢,让父皇命人再打造一只便罢了。"阿绮道:"不一样的,这一只是胜者的奖赏,再打一只,也跟这个不一样了。"
三公主听了,若有所思。
比赛既已结束,孙掌事便带着侍女们上前请公主们归馆歇息。
回到紫藤馆,各自更衣后,诸主聚在小花厅饮茶。见孙掌事不在跟前,阿绮便笑道:“这个老媪,一整天都不见人影,现在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刘致冷笑道:“你没看她一直在太子哥哥跟前打转么,这会儿想必去青林馆献殷勤去了。”三公主笑道:“致姐姐最是关察入微。”刘致睇了她们两个一眼,慢条斯理地用茶匙搅着盏中闻林茶,道:“我现在才算看明白,皇后派了这个女官来,哪里是为了我们,分明是为了伺候太子哥哥。”她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闭目细细品了半晌,睁眼见两主都被她的话头吸引住,侧耳等着她的下文,心中些微得意,方慢吞吞续道:“太子前些日子不是受了伤么,现今伤疾初愈,便要来陪驾秋祢,还要下场比试,皇后自然不放心,待要特意派人跟随服侍又显得太小家子气,而且父皇最是不喜欢男儿柔弱,正在两难之际,恰好咱们姐妹们奏请要来,正好顺水推舟——明为照顾咱们,实则为了照顾太子。我们之前猜测她是为了监视我们,倒是太自作多情了,人家跟本没把咱们放在心上。”阿绮笑着上去捂她的嘴:“你这话千万别教别人听见。”三公主撑着头笑道:“致姐姐要做谋士么,这样一番分析,只怕一般的朝臣也比不上的。”阿绮笑道:“她哪里要做谋士,她这一番分析,分明是小女儿家尖酸刻薄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之语。”刘致拉下阿绮的手,扬眉笑道:“是与不是,你们日后自会知道。”
正说话间,宫女来禀:“太子来了。”话刚落地,太子便跨步进来,身后跟着孙掌事。
刘致瞅了阿绮一眼,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间脸上一片得意之色。阿绮恨得暗在袖子下拧了她一把。
三个人起身见礼,太子笑道:“怎么倒跟我这么见外起来了。”阿绮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孙掌事一眼,回眸对太子眨眨眼,微笑道:“哥哥说得哪里话,虽在宫外,但礼不可废呀。”太子领会,心中便有些无趣,转身对孙掌事道:“让侍女进来服侍就行了,掌事今日辛劳了,回去歇着罢。”赵掌事福一福,低眉垂眼道:“多谢太子垂怜,奴婢虽年老体衰,但皇后娘娘的命令奴婢不敢有违。”阿绮看了刘致一眼,笑眯眯道:“今日天也近晚,我们左不过是在这苑里呆着罢了,能有什么呢。明日围场狩猎,箭矢无眼,才要掌事好生看顾着呢。”刘致也笑道:“姐姐说得是,掌事不如早早回去歇着,明日才好有精神陪伴我们。”孙掌事眉毛几不可见地一跳,自己思量了一番,觉得倒也有些道理,左右苑中那么多侍卫宫女,也出不了大岔子,倒是明日……因此便道:“公主所言甚是,既如此,还请公主们不管到哪里,身边多多跟着服侍的人才好,毕竟不是在宫里,小心总无错……”太子颇有些嫌她啰嗦,便扬了扬手,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行了,你回去罢。”孙掌事便忙住了口,俯身道:“奴婢告退。”
待孙掌事退出去,太子脸上方显出兴奋之色,他笑向三姐妹道:“你们难得出来,我带你们去看好玩的怎么样?”阿绮问:“什么好玩的?”太子道:“这里不远有数个驯兽观,养着许多番邦进献的异兽,有犀牛有大象,还有好多其他的,都是你们没见过的,我带你们去瞧瞧,如何?”三姐妹们听了,俱觉有趣,忙应“好”。
于是三位公主换了衣裳,乘了肩舆,太子骑了马,四人携奴带婢,簇簇拥拥,一路游览了观象观、白鹿观和鱼鸟观,无数的珍禽异兽惹得公主们惊笑连连。至晚,游兴未歇的四人才回到御宿苑,带着一身疲惫沉沉入梦。
第二日一清早,阿绮就醒了。上林苑中太多鸟兽,一见日出便呜叫不休,离紫藤馆不远处的一方池塘,望舒荷底下一片蛙声响亮。阿绮半夜被吵醒,恨不得捉出来一只只去掐死。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又被鸟鸣惊醒,觉得十分困顿。
直到坐上御台,仍觉得只要一闭眼睛,自己就能睡过去。三公主伸出一根手指,绕过刘致背后,戳一戳阿绮的腰,问:“绮姐姐昨日没睡好么?”阿绮用手帕掩口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道:“是啊,你没觉得么?昨晚蛙声好吵。”三公主点点头,轻声道:“觉得了,后来茜色现缝了两个木棉花团子,帮我塞住耳朵,就听不到了。”刘致扑哧一声笑出来,道:“青玉点了安息香,睡得深了就不觉得了。”阿绮:“……”难道只有她的侍女不懂得怎么样服侍人么……
三公主看着阿绮因睡眠不足而憔悴的面庞,眉眼里便带了些忧愁,道:“绮姐姐你困成这样,咱们怎么找萧史啊。”
阿绮道:“无妨。”唤了画眉近前,道:“把早上煮的那种酽酽的茶再端一盏来,只多搁一些薄荷。”画眉领命而去,少顷,果然奉上一盏素茶来,阿绮饮尽,方笑眯眯对三公主道:“浓茶解困,你绮姐姐饮了这一盏茶,一定能帮你找到如意的萧史。”
刘致冲她们“嘘”了一声,道:“别说话了,快开始了。”
果然见前方空地上牵了许多马来,陪驾的少年们分列两侧垂手站着。宦官便请皇帝入场。
阿绮等忙站起来,跟随在皇帝身后,亦步下御台。
皇帝与太子所骑乘的自然是素来骑惯的宝马良驹,其余少年们便依序从场上的马匹中挑选自己所喜欢的,作为自己在这场狩猎中的坐骑。
看着大家挑马,皇帝问三个女儿:“你们想不想进场试一试?”三姊妹互看了一眼,都齐齐摇头。
皇帝笑道:“你们都是会些骑术的,特别是阿绮,在宫里的时候吵着嚷着的要骑马,怎么今日出来倒不要骑了?”阿绮本来是喜欢骑射的,但一则没有睡好,二则答应了三公主,便不打算去,于是道:“怕输得太惨,丢父皇的脸。”皇帝摇头笑道:“你还知道丢父皇的脸?平日少胡闹些就够了。”又道,“又不是让你们跟他们比打猎,马监昨日挑了三匹好马,都是性情极温驯又亲近人的,你们骑上马去遛一遛,也不枉出来这一趟。陪着父皇来这一场秋祢,连马都不骑,怎么说得过去?”三姊妹听了,便应诺。阿绮眼珠转了转,笑道:“三妹妹年纪小,怕摔着她,不如让她跟我骑一匹罢。”皇帝听了,赞道:“不错,像个姐姐的样子了。”自然准了。
孙掌事在一旁听得着急,只是皇上与公主说着话,不便插嘴,此时方陪笑道:“陛下。请恕奴婢多嘴,今日狩猎外臣诸多,俱都是拿弓带箭的,若是哪位公子不小心失手,箭矢无眼,伤着了公主们便不美了。”
皇帝不以为意,道:“怕什么,这林子大着呢,狩猎的都在里头,让她们在林子外跑一跑,散散心罢了,她们姐妹日日在宫里闷着,今日便不要拘束她们了。”孙掌事只得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