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音》杨颜墨

7、星海

　　古年明白，安音不会知道，他爱了她多久。
　　安音的父亲，叫安长泰。实际上是位十分有品行的商人。
　　古年见过他，那时，安长泰的事业很成功，古年很敬重这位长辈。
　　但也许就是他太正直了，血腥的商界似乎容不下善良人。
　　安长泰得罪了姜氏，面临家破人亡的惨状。
　　古年不好插手，只能看在眼里。
　　劫姜氏那批私货，是父亲允许的。古年从某种意义上是为了给安长泰报一次仇。
　　只是，失败了，还赔了齐绍。
　　两年，他都在加固胜龙社团的能力，他不会放过司青龙的。
　　他之所以消失两年，是因为他在景城培养了一批胜龙社团的分支势力，他必须低调。
　　那两年，他不想被她们找到。
　　另外，他花钱专门建造了白浅花园。
　　也算是为齐绍完成安音对未来的设想。

　　古年早就认识安音了，只是那时，安音还不认得他。
　　她那年十五，他十七。
　　她的生日，三月十四，白色情人节。
　　那年，安长泰为她举办了生日宴会。
　　由于安长泰在商业也占有阵脚，古年被父亲派去赴宴。
　　古年注意到了纯净的安音。
　　那个时候的她很快乐，小天使。
　　知晓安家出事后，他一直很担心这个小女孩会想不开活不下去。
　　却不料才十八岁的她，竟顽强地坚持了下去，并且考上了A大。
　　他一直在暗中护着她。
　　安家的某些债务，也是古年聘律师去解决的，否则，她的保险金会一分不剩。
　　他心疼她的坚强。

　　爱她，因为她美好。
　　有她的世界，就很美好。

　　古年在训练安音。
　　体能，忍耐极限，枪法，刀法，跆拳道。
　　“我们的时间很多，报仇这种事，从来都切忌操之过急。”他说。
　　“仇家是谁？”
　　“司青龙，姜氏的老功臣。”
　　她知道姜氏。
　　外表明艳，内黑无比。
　　“你不用知道很多。现在，你需要学会的，就是自卫和攻击。”
　　安音的资质很好，对于自小擅长音乐、舞蹈、游泳的她来说，这些很好训练。
　　因此，在古年的教导下，她学得很快。
　　转眼，已是来年三月。

　　古楼集团总公司内，王清丽找到安音：“安秘书。有位先生要见您。”
　　“哪位？”安音问。
　　“是姜氏的少爷，姜毅先生。”
　　“好的。”安音跟随王清丽离开了办公室。
　　古年透过玻璃凝视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微锁。
　　十个月了。
　　他们彼此已经十分的熟悉和信任。
　　他们之间也依旧保持着男女间最基本的距离。
　　互不干涉。
　　因此，姜毅想追求她，他没有立场插手和阻止。
　　古年的心里并不高兴，因为姜毅和齐绍有太多相似之处，而安音那么爱齐绍。
　　突然胸闷。
　　抓不住她，感觉是痛苦的。

　　本来，姜毅也觉得，自己和安音不会有交集。
　　只是，前不久，姜欣的生日宴上，他见到了她。
　　起初，他以为她是古年的女人，后来知道她只是他的秘书，不禁松了口气。
　　他不是懦弱的男人，爱，就追求。
　　所以，他来找安音。

　　姜欣的生日宴上。
　　“年少。感谢捧场。”姜欣甜美地微笑。
　　姜成的宝贝女儿过生日，这种宴会，古年当然要来。
　　暗地斗争，从来都不影响表面的和谐。
　　“生日快乐。”古年送上礼物。
　　女式镶钻瑞士名表。
　　“谢谢。”姜欣微笑着收下礼物。
　　她一直喜欢古年。但她也明白，他们不会有发展的机会。
　　“生日快乐。”安音开口。
　　姜欣微愣，她刚才竟没认出她。
　　今天的安音，将平时披散的长发清凉地挽起，一改大学时期T恤牛仔裤的装扮，精致的淡蓝色小礼物烘托着她的清新脱俗，纯白色的五厘米高跟鞋使本就一米六九的她更显高挑迷人。
　　“安音。好久不见。”姜欣优雅地伸出手，微笑。
　　“好久不见。”她伸手握住。
　　古年知道她们是大学同学。也能猜到，她们没什么共同语言。
　　“我带我的秘书去那边了。再会。”古年优雅地公式化微笑。
　　“再会。”姜欣笑得牵强。
　　她永远都敌不过安音么。
　　她看得出，古年对安音有绝对的好感。不禁鼻头酸涩。

　　“欣欣，怎么了？”
　　“没什么。”面对哥哥，她不想让他担心。
　　“吓人呢，丫头。”姜毅摸了摸她的头。
　　“我又见到安音了。”
　　“哪？”他压抑住惊喜。
　　姜欣向安音的方向看去，顺着妹妹的目光，姜毅找到了安音。
　　忍不住惊叹。
　　他没认出来。
　　她是古年的女人么？
　　“哥哥，我去那边找我的朋友们玩咯。”姜欣笑着蹦开。
　　“去吧。”姜毅拍了拍她的背。
　　他和古年交情很浅，其实两人彼此之间是互相欣赏的，但家族利益容不得他们成为好朋友。
　　所以，他和古年，永远是疏远和客套的。
　　如果，安音是古年的女人，他没有办法。

　　“安音，我去那边见一个人，不方便带你，你别乱走，等我。”
　　安音乖乖地点头。
　　古年抚了抚她的长发，转身离开。
　　安音的目光定格在了餐桌上各式各样的可爱甜品上。她在考虑，应该先吃哪个。
　　甜品总是能让她开心。
　　姜毅出现在安音的身旁。
　　“安小姐，您好。”
　　安音认得出姜毅：“您好，姜先生。”
　　她的记人能力特别强，凡是古年介绍过的，她都能记得并认出来。只是，古年没有告诉她司青龙是哪位。
　　“安小姐。你是我妹妹的大学同学。”他亲和地说。
　　她只是笑笑，她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搭讪。
　　“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个问题么？”
　　“说。”
　　“你和古年是情侣关系？”
　　安音没有表情地看了姜毅一眼。
　　“上司和下属。”
　　不是情人。
　　“那我可以追求你了。”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齐绍。”他也知道，齐绍死了。
　　安音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她冷冷地望着他：“姜先生，你不懂得‘尊重’的么？失陪。”
　　“抱歉。”他有点慌乱。
　　安音正好看到了谈完公事的古年，便快步向他走去，她不想再看到姜毅。
　　古年站在那里等她，他看出了她的异样。
　　安音挽住他的臂膀，轻声说：“回家吧。”
　　古年没有异议，便带她回家。

　　车上，古年问安音：“姜毅让你不高兴了？”
　　安音点了点头：“他要追我。”
　　古年没有再说话。
　　“他不该那么无所谓地跟我提起齐绍。”
　　安音转头看向窗外。
　　那漆黑的窗外，是浓浓的伤。

　　“姜先生，何事？”
　　“那天的事，对不起。”他真诚地道歉，“我太冒昧了。”
　　“我们没有交集。”她直截了当。
　　姜毅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我只是不想放弃我喜欢的人。”
　　他认真地看着她：“你要剥夺我争取幸福的权力？”
　　“我讨厌有人招惹我。”她直言不讳。
　　“我会把握分寸。”
　　“我还有工作，告辞。还有，请姜先生以后不要来公司找我。”
　　姜毅扬起了嘴角。
　　他喜欢她。
　　安音转身离开，眸中闪着泪光，她在心里说，姜毅，你知不知道，我恨你们姜氏的所有人。
　　她一直都知道，父亲是被姜氏逼死的。

　　“怎么哭了？”王清丽关心地问。
　　“没事。”安音跑回办公室，趴在桌上哭。
　　她都已经很久不难过了，或者说，她一直都将伤心埋在心底最深的角落。她不想回忆父母的惨死，她不想总被提醒齐绍的离世。可姜毅的出现，挖出了她全部的伤。他怎么有脸对她说喜欢
　　古年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背：“还好？”
　　她只是埋头哭。
　　古年就这样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哭。
　　心疼。

　　“晚上，我带你去看星星。”

　　安音很诧异，白浅原来还有个小天台。
　　藏在后院深处。
　　白浅的后院是一片小深林，这是古年的私人林地。
　　走上天台，抬起头后，映入眼帘的是清晰无边的深邃星海。
　　那一刻，安音以为，世界就是一片寂静的深海。
　　银色的星子，海洋零碎的心情。
　　安音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们好渺小。”
　　“生日快乐。”古年轻声地说道。
　　她静静地抬起头看着他清亮的眼眸：“谢谢。”
　　安音很开心：“我喜欢看星星。”
　　蓝音也有这样的小天台，小时候，妈妈经常会抱着她坐在天台上看星星，爸爸会坐在妈妈旁边搂着妈妈温柔地微笑。
　　“爸爸很爱妈妈是吗？”她开心地问。
　　“当然啦，小丫头。妈妈和你都是我的宝贝。”
　　安音听后就会傻傻地笑。
　　爸爸妈妈会给她讲童话故事。
　　自父母走后，她就再没有去过小天台。
　　“我知道。”古年说。
　　“这个别墅，是齐绍构思的吧。”她和齐绍曾经一起勾勒的未来。
　　“嗯。他说，这是你们未来的家。”
　　“谢谢。”
　　“它，现在，就是你的家。你可以永远住在这里。”他省略了后面的话：你若愿意，这可以是你与我的家。
　　但他不会说出口的。她不会接受他，他知道。
　　一个女人，要忘记她深爱的男人，不可能。放得下，也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他明白她不是薄情的女子。
　　所以，他不会傻傻地去破坏他们之间的和谐关系。
　　她安静地仰望星空，竟不再感到悲伤。
　　她想起一句话：我们都在阴沟里，但总有人仰望星空。
　　她仔细地望了望身旁的这个男人。
　　他一直在照顾她。
　　他发现她在看他，便转头迎向她的目光，露出浅浅的微笑：“生日，有什么愿望要许么？”
　　他打了一个电话，刘世平便推着生日蛋糕走了上来。
　　“安小姐，生日快乐。”刘世平平和地说。
　　安音开心地笑了笑：“谢谢您。”
　　古年对安音说过，刘世平是父亲最忠诚的下属。他父亲救过刘世平的命。
　　所以，刘世平会用一生来报。
　　她曾问：“那刘管家的家人呢？”
　　“一妻一女，车祸。”
　　她突然就明白了刘世平的沧桑。
　　刘世平离开了天台。

　　安音吹灭了蜡烛，二十二根。
　　闭上眼，许了愿。
　　他猜想，是一切安好。
　　她看了看他的眼睛：“希望一切安好。”
　　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