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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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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时间极长,却是因为半双觉得这一点一滴时间流逝的极慢。她在此处,手脚完全冰冷,只有那能沟通他人情绪的能力,在不断将各种绝望,慌乱,恐惧,死亡的情绪带给自己,让自己感觉度日如年。说时间极短,却是因为,半双还没想通,这燕北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火光摇曳。燕北还是一如往常,神色不变,衣物整齐,面色冷淡,甚至连头发还是跟刚刚比武那时一样,牢牢而又整齐的扎在脑后。脸色未变,身上也整洁如新,滴血不沾。
“我杀人无数。”燕北突然道。打破了周围压抑的环境。
“我杀人无数,从未后悔。此时所杀,更是心中无碍,唯有一点,内心不畅。我愿以此剑,斩杀此地主人。”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长剑,火光映衬着他剑光如水,剑身上只在剑尖有一点鲜血,慢慢地,从剑尖上滚落,滴,掉落在地上。却像是掉落在半双心上。
“主人?你是说,有人故意这么做的,这么……培养他们?”
“正是,我刚刚有察觉,这些可怜人身上残疾之处,俱有编号烙印,想必是被人故意圈养,不,豢养在此处。”
“何人如此丧尽天理!”半双忍不住怒火攻心,那些人临死之前种种情绪重又浮上心头,一时之间情绪无法自控,种种恶意的情绪层层扩散而出。
“嗯?”燕北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望向半双。
半双费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燕北手中夺过火折子,“稍等片刻。”说罢,举着火折子向第一个被同类吞食的囚徒倒地之处行去。她强忍下翻腾难耐的恶心,摆弄一阵,下一秒,一声凄厉如鬼鸣的哨音响起。
果然如此!
“骨哨!”怪不得刚刚一见之下感觉那么熟悉,原来是它!
骨哨,这可怖的恐惧之意,曾经多次响起,一次是在船上,骨哨响起之时,半双被偷袭,丹田破裂经脉受损,幸亏命大才逃的一命。再响起时,在周府竹屋之上,响时带走张大人一条大好性命。第三次所闻,却是在京郊遇到他们追杀一一,也正是那时,才见到这恐怖骨哨的真面目。
人骨所制,夹于活人只骨骼之中!
此地这些可怜人,怕正是为了研究出此等恶事的受害者!
半双与燕北粗粗说清此事,燕北果然更为义愤填膺,“果然这其后有大势力纠结在其中,不管此为何人,定当诛杀此獠!”
二人话音未毕,突然听得脚下传来奇怪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叮叮,”似乎是什么东西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叮叮,”过不多时,又是一声,“叮叮。”
这其下还有夹层!
半双与燕北对视一眼,忙寻路径而下。
刚一进下层,空间截然一变。
只见视野一下巍巍宽广起来,四壁上缀满夜明珠,放射着柔柔光芒,柔和而不刺眼。四壁均以青石为壁,雕刻各色图案,栩栩如生,壁上一人高的地上,匀称的安了一排夜明珠,绕四壁而设,又被建筑所挡,隐在建筑其后。
地方并不大,估计也就只有外面塔底一周大小,不知是按什么宫殿形制一一建就,巍峨壮观,却因为地方较小的缘故,一一按照比例缩小,半双瞧去,又觉得几分眼熟。
怎么今天看什么都眼熟?
半双郁闷。越过这影壁,向后望去,只见一个庭院,只一厅一卧大小,四周具用青石所制,壁宽石青,上有各色古代传说的图案,英雄美女,均栩栩如生。半双他们现在踩着的,正是正厅进入之口,奇怪的是厅内一无所有。
半双与燕北二人放缓了步伐,穿过厅堂,向其后唯一的门户穿去,谁料刚越过门户,半双就是一声惊呼:
“你怎么在这!”
燕北听得这一声惊呼,手握剑柄抢上前去,刚一抬头,却是一愣,扭头便退了回去,于此相反,半双却抢上前去,直直冲入了屋内。
这按理说应该是卧室的位置,中间却不是桌椅摆设,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牢笼,顶天立地,竖在正中,笼子里也有人,衣冠不整,全身尽是深深浅浅的鞭痕,双手被拴在牢笼顶上,动弹不得,半双那声惊呼,正是因为认出了此人。
一个决计不该出现在此地之人。
“九梢红!姐姐!”半双扑上前去,隔着牢笼,向内急问道:“你怎会在此,该如何放你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骤然见人来此,九梢红原本期待得救的心情却是一变,扭动起身体,不愿与半双相见,此刻更是恨不得缩进了地里,却因为双手被牢牢捆住,尽力的挣扎换来的也不过是不屈的扭动罢了,甚至连背过身去夜做不到。
“你等着,我来救你!”半双见九梢红挣扎,以为她被欺辱的狠了,一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身旁背过身去的燕北将剑柄塞入了她的手中。
剑柄冰冷,半双却似得了主心骨一般,“姐姐你小心!”抽出长剑就待往栏杆上砍去!
“休得救我!”九梢红却急了。“你赶快走!”
“我不要!”半双也倔上劲来,低头只管砍那栏杆。
“你不是问我为何在此么?告诉你我是自愿的,到现在你难道还不明白?我是别人手下,接近你为的是图谋不轨,我不要你救!”
“我早知道了!”半双恨恨道,“我早知道你是身不由主,要不你有千万个机会要我这一条小命,为何由留到此刻!”
“……”九梢红对半双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是矛盾的。一方面,她嫉妒她,明明是一样的父母,但是半双就能享受到家庭,母爱,一切的一切应有尽有,但是自己从记忆深处就是饥饿的,困苦的,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白眼与欺辱,为了一点食物可以豁出命来争夺,但是半双不用,她只用呆在那,自然有人送上自己曾经奢侈想要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
若是从身份来讲,自己与她难道不是应当一样的么?一样有父母疼爱,不用冻得哆哆嗦嗦的练曲,不用为了一点食物看人脸色,不用出卖自己,不用出卖自己的所有,换来仅仅是为了生存下去。
是的,九梢红是红了,在达官贵人面前说得上话,逢年过节之时请她去府上的帖子一封接着一封,但是这一切,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抢来,才拼来,才夺来!在这条路上又失去了多少?纵使现在身着华贵,吃着小时候做梦也吃不到的各色美食,内心却一直惴惴不安,仿佛内心深处,仍旧是那个在夜里瑟瑟发抖抱着膝盖的小女孩。
这样的事,半双怎么会懂得?
可是偏偏又下不去手去真杀她,明明是受了命,要取而代之,但临行任务之时,却偏偏不知怎么的,下意识的给她留出路。那日在船上阻止侍女下水去追,在周府甚至亲自出马,将她从大牢中救了出来。
不,不承认对她是有感情的。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只虚情假意的那么来往过几下,虽然说初见之时的震撼不是假的,但当得之她真实身份的时候,自己心里的那种怨恨,忘了么?
不,她是她,自己是自己。自己不愿意仿冒于他,被主上怪罪,那也只管自己的事,绝对不关她的事。
九梢红,京城里的红角,她还没有当够。南京帮的唯一传人又怎样?
不稀罕。
不屑不愿不要不喜,不稀罕。
可是此时,却又怎能以这样的悲惨的形象出现在她眼前?
九梢红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也不愿见到半双带着怜惜的眼。
“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怜惜我?你不过一个连自己婚事也做不了主的木偶!”
九梢红疯狂的扭头,徒劳无功的折腾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身上的伤口崩裂开来,疼,疼痛是最好的,不要带着那样怜悯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凭什么!
“姐姐。”半双不理这些,终于砍开了栏杆,她将长剑往燕北处随手一抛,直接挤进牢内,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九梢红的身体。半双刚刚被燕北刺伤的地方,早因为这几乎暴虐的动作完全挣开来,胳膊几乎抬不起来,九梢红虽然被她放了下来,可仍是挣扎不休,半双被九梢红一肘捣在伤处,直痛的倒吸一口冷气。但尽管如此,她还是用尽全力把九梢红连同衣物一齐抱起来,再伤,再痛也不忍放手。
“你放开。”良久,九梢红恢复理智,静静地说。
“恩。”半双此刻方稍稍松开手,见那衣物之上又是血又是灰,一身白色早不成了样子。“染上血了,姐姐不要嫌弃。”
“我有什么好嫌弃的。现在你知道了,我不过别人手里的一个卒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