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劫》金风子

58、第五十八章

　　燕北此时方从兴奋的争斗中回过神来，见此想也不想，一跃而下，跟随半双也跃入塔中。

　　“半双？”

　　他下来之后就收了剑，四处低声呼喊着。激烈的神色在他脸上隐去，又重又变成微微有些落拓的疏离冷淡的神情。

　　塔内早已狼藉不堪，长明灯落了一地，燕北恍然间，听得不远处有人呻吟，忙借着散落的灯光看去，只见半双已在一旁坐起身来。

　　白色的衣襟已经红了一半。

　　“无妨。”半双咬着牙，挣扎起来，正巧见到燕北跟着跳下来，此时塔身内早狼藉不堪，各色佛像俱损，混乱滚做一团。外面虽然正是白天下午时分，塔内却一如既往的阴暗，塔内的长明灯落了一滴，倒有几盏未灭的，摇曳着，给燕北的脸添上一层古怪的似明似暗的古怪颜色。

　　”怎么样？“半双见燕北低头，望向自己，却无暇理会，只忍了痛，撕开衣襟，剑锋锋锐，伤口虽说血流如注，但却也并非狰狞恐怖，燕北见此状，忙扔下一个洁白的瓷瓶，同时掉过头去，手握剑柄，守在半双跟前。

　　半双捡起瓷瓶，刚一打开一阵药香扑鼻而来，正是上好的疗外伤之药，半双单手点了自己穴道，让血流的慢些，而后将药敷上，又将自己的衣襟撕扯成细条，将伤口粗略裹好。

　　”好了。“

　　这时燕北方转回头来，但一直握在剑柄上的手却没有离开，“走吧，出去我自然会说是自己落败。”

　　半双立起身来，“怎么会突然发生震动，引得这塔都坍塌？”

　　“多半是世子的手笔，你忘了再原来擂台那处那无缘无故的爆炸？二者简直同出一辙。”燕北松开剑柄，一弹剑鞘，剑身铮鸣，似有己意般铮铮作响。半双刚要继续开口，突然见着燕北神色一变，身手拦在自己身前，喝问道：

　　“什么人？”

　　却没有人回答。半双凝神细听，只听得在一片寂静之中，有什么东西敲击的声音不断响起。于此同时，好像有耗子似得，在塔层下方，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动弹。

　　“走。”

　　燕北也不多话，沿着响声渐渐向下。他与半双之战，原来在塔顶，如今旧塔已塌至大半，他们很轻易的沿着声音越走越下，逐渐通过各种裂缝进到塔底。

　　塔底由于不见光的缘故，十分昏暗，一直弥漫在空气中的香火之味也难掩此处的腌臜。空气中有又腥又骚的气味一直扑鼻而来，一点也不像是出家人的地方。越往下下时，那窸窸窣窣的响动越发明显，空气的味道也越发难闻。

　　燕北一马当前走在前方，只顾自顾自的走着，根本不在乎半双有没有跟上，但是他一直握在剑柄上的手，却一直有意无意的偏向着半双受伤的方向。

　　“噔。”

　　燕北仿佛踢到了什么东西，与墙壁撞击，发出“噔”地一声。一声既起，惊动了周围一直窸窸窣窣的不知什么东西。隐隐约约的窸窣声为之一顿，片刻后又潮水一般的涌上来。黑暗中仿佛什么东西一直在偷偷窥视，这的感觉差劲极了。半双因为那种特别的能力，对这种敌意的窥视十分敏感。在这样阴暗可怖的环境中，身上早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偏偏这声音又不像是是一般人类所发出的动静。

　　是什么鼠类么？

　　寺院一直是清洁清静的，这塔下边的情形，却诡异可怕，这种东西，应当不存在在佛塔之下吧？

　　偏偏那声音一直不绝。半双不知是受伤的缘故，还是因为这环境阴沉可怖的缘故，只觉得内心一直不断抽紧，仿佛有什么重要或者悲惨的事情将要发生一般，身上热一阵凉一阵的，在黑暗中放大了瞳孔，只觉得这黑暗里似乎隐藏着什么可怖的东西。

　　“嚓。”

　　半双经不住，燃起了火折子。

　　火光刚一起，就在眼睛还没适应这突然的光明之时，一道黑影突然直向他们两个直扑过来！

　　细长的四肢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鬼怪一样，又骤然而出，半双手一摇晃，火折子将灭未灭，映衬得那扑来的黑影，正如鬼怪！

　　“叮！”只闻长剑一声轻鸣。就在此时，燕北长剑出鞘，斜斩出去。那鬼怪还未近身，便又痛呼着跌了回去。

　　虽说是痛呼，却声调古怪，仿佛这动静被扭曲在身体中一般。四周一直不停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此时突然静了一静，然后却发出更为明显的移动声音，仿佛周围的所有鬼怪都被这声音所吸引，贴近了过来。

　　半双此时方稳住火焰，借着火光一看，却惊得差点把手上的火折子掉在地上！

　　那鬼怪一般的东西，是人！

　　是人却又不像人。似乎不会说话，只会艰难的发出点类似野兽的哼哼声，四肢俱伏在地上，披头散发，浑身赤裸，乱哄哄的毛发长了一身一脸。

　　刚刚燕北劈中的那个，全身寸缕未挂，半低伏着身子，冲火光这边，发出低沉的嘶吼，一边挪着四肢往黑暗里躲藏。无奈燕北的剑锋锋锐，早将那似人非人之人的胸腹之处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连同其它的什么东西类似肠子的什么东西不断的往出掉。

　　半双再向黑暗之中那些发出古怪声音的地方望去，果然见那里也全是如此作态的不知是人是鬼是怪的什么东西。这些东西似乎有点怕光，却全然没有一个能说话交流的，只顾伏低了身子，在嗓子眼里发出呜呜的咆哮。

　　他们似乎身体上有什么病患，又或者是骨骼有碍，半双看见分明有许多个骨骼扭曲，身体畸形的，乍一看，真如同地狱鬼怪一般。

　　半双看他们种种可怖又可怜的样子，禁不住手里一抖，那火折子也就颤颤巍巍的抖动起来。

　　燕北随手将火折子接过去，这时那些半人半鬼的不知什么东西有几个大胆的已经遥遥的围了上来，却并不是对着半双他们，而是那个被燕北砍伤流血的同类。

　　终于他们忍耐不住，飞速包围上来，半双见他们行动间虽然敏捷，但是各个身体残缺，骨骼扭曲，不由得无端从心底里感到一阵阵的阴冷之感。

　　那个受伤的表现焦躁起来，鼓起全身仅存的所有力气一边咆哮一边发疯的攻击着四周。半双这才发现他的身体缺陷却在臂上，似乎手臂的骨骼又一般人两个粗，挥舞之时，似乎是中空，有风能通过，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个东西！突然一点灵感在半双脑海中一闪而过，类似的东西，她仿佛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这半双回忆的时候，那先前受伤的东西虽然全力挣扎，但是转瞬间他就被其它一拥而上的同类所包围。

　　正在此时，燕北手中一挥，熄灭了手上火折子，顿时四周重归黑暗。

　　黑暗中，血腥气味越加厚重起来。那受伤的呜呜的咆哮挣扎之声渐渐不可闻。

　　——他们在相互吞食。

　　半双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险些吐出来，心中又觉恐怖又觉可怜，一时不知这些人或者是兽是从何而来，又不知此时该如何办是好。

　　但是此时，一旁的燕北却早已下了决心，在黑暗中静静的抽出自己的长剑。

　　“等着，在这里呆着哪也别去。”燕北低声说了一声之后，持剑便消失在黑暗中。

　　半双知道他干什么去了，独自一人被留在此处，听闻四周呼喝哭泣之声渐渐淡去，只觉自己内心悲凉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极长却有极短，长得半双在此呆得手脚内心完全冰冷一片，短得她甚至辨别不清燕北此行是正确还是错误，燕北他却已经回来了。

　　周围已经早就没有任何声息存活的声音，只有半双一人呼吸着越来越浓郁的血腥之气，正在这时，燕北已然回来。

　　他是带着火折子回来的。点燃着火折子走到半双近处。

　　火光所能照射的范围内，再无其它东西，半双知道，在照射不到的地方，依旧只剩下自己一个活物。

　　燕北已经在这极短又极长的时间里，已经斩杀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