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劫》金风子

5、第五章

　　“什么事都没，”半双不由得放柔了声音，习惯性的隐藏起关于自己能力的事情，“家里的事，现在担心什么都没有用……你放心，等我回去之后一切就清楚了。”

　　这话里不免带了几分哄着孩子的柔声细语，一一也听出来了，严肃紧张的表情一下子扭曲起来，“我可不是像小小三小猴子他们一样的孩子——我是想来安慰你来的——你啊，明明也没大个几岁，怎么学了这么一副口气说话。”

　　半双暂且放下心头的焦躁，假装着叹着气：“哎哎，你瞧这院子里谁不比我小？呆了这些天，我别的没什么，年岁辈分涨了一大节，我都快忘了我才年近十八而已。”

　　是啊，只是刚刚十八，刚刚逃了次婚而已。

　　“哎……”这时候，假叹气变成了真叹气。

　　“说说怎么回事吧。”

　　“从哪里说起呢？说实在的，我也搞不清究竟是谁害我。”

　　“那就随便说，想到哪说哪。”

　　于是半双开始慢慢说起来，说些练武的苦处，说其实所谓的南京柳家就是南京都城有名的南京帮掌舵家族，说她家的大院子每天各式各样的武林人士来来往往，说她十四岁上死了爹，现在全靠着她娘柳沈氏撑着整个南京帮，说她的婚事，说与御燕门燕家的联合，说她在一年前出门踏青时候遇上的知己，后来就干脆认做了姐姐，说她如何在姐姐的帮助下逃婚逃出家来，说到这，她停了口，深深的又叹了口气。

　　一一只是点着头沉默的听着，这时候忍不住问道：“你怀疑是她？”

　　“我也不知道，”半双叹道，手慢慢的抚摸着自己的丹田，“可是这让我丹田破裂，经脉受损的一掌，却分明是她的随身侍女打的……”

　　“那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半双透过窗子，望向天边那轮明月。

　　那天，那夜，同样是寂静的凉夜，同样是像今天一般光华似水的月色。

　　自己刚刚才从家里偷跑出来，同姐姐会和在河心的画舫上，姐姐比平时笑得更美，坐在那船上，仿佛连夜空中刮过的夜风都是温柔如丝般的。

　　谁料到那些死缠烂打的家人追了上来，那时候船正走在险处，两边怒浪拍边，仅仅能容下一船过。姐姐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心情大好，仗着自己水性强，独自一人放下画舫的小舟，横在江心，任那两边怒浪拍边，独自一舟一人便挡在水最险处拦住了来人。她绛仙一般临水而立，盈盈笑语不绝，一时间看呆了半双，也看呆了追踪而来之人。

　　正在那大家全都看呆了的时刻，突然从天边不知道哪里，响起一声凄厉的哨响！

　　哨声如凄如戾，如鬼怪降临般，半双这辈子，头一次听到那么古怪的声音，也正在此时半双看到在她身边服侍的侍女猛然间变了笑颜，就像是突然看到噩梦一般扭曲了面颊，然后猛然暴起，风一般猛击出一掌，正击中半双丹田处。

　　事出意外，半双那里能躲得过，结结实实吃了一掌，东倒西歪的向后倒去，甚至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个侍女身怀不弱的武功。

　　一掌尚且不够，那侍女扭曲着面颊，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匕首，猛的向半双继续刺来，就像是一只箭，速度却比箭还要快，半双只看到月光下利刃光华似水般的一闪。

　　这个时候生死只在一线间，半双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向后平平横卧，躲去这必死的一刀。还好她正坐在船弦处，这一倒，恰好贴近冰冷的水面，半双心中一动，顺势翻身入水，逃入水底。临入水前匆匆往姐姐那一瞥，只见水面上空空荡荡一无所有，圆月映在水面，一点波纹荡漾开去，姐姐竟也连船带人一起失踪。

　　“我根本就不愿意怀疑她。”半双说出终于说出心底的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松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紧的拳头，“你不知道，认识她那时候，那一份由衷的心灵相通的感觉，是多么深刻……”

　　谁也不能理解，那种难以言喻的契合感，不管怀疑谁，也不忍、不想、不愿怀疑她。

　　*****

　　过不多日，这天正是雨后初晴，连日的秋老虎总算降下一点火气，慈安堂最近正是忙碌的时候，这时候更是全部来到临近的山林，几个大的分别管起几个小的孩子，采野果浆果的，采雨后竹笋野菜的，采蘑菇的各自分散开来。这个季节正是收获的季节采了之后，拿回去清理晒干，好冬天天寒地冻之时食用。半双的已经可以下得床来，不免久静思动，跟着一一以及小猴子向山林深处走去。

　　一路行来，半双觉得一路开了眼界，沿着条曲曲折折砍樵人走出的窄道越往往林深处，各色的野菜野果更多，道四旁不时窜出些松鼠野鸟，背阴处满是各色的蘑菇，一一跟小猴子两人就像是回到了家中一样。小猴子跳跃活泼，一会拉下树枝凑上去咬两个野果，一会远远的跑开挖出些蘑菇竹笋，后背背着筐子一点不见累赘。一一则是在树木中信步前行，灵敏迅捷，不时离了小道往树林深处随意前进几步，背着的筐篓沿途便渐渐丰满起来。他们顺着树林穿出去，又过一片竹林，一一岔开路去顺着竹子走向辨认了两眼，随便刨了几下就刨出些鲜嫩的竹笋，沿途还辨认出几株野生药材，也一齐收了去。

　　“今天收获可真不错，这下子可以拿到药铺去换上点亮晶晶的铜板了！”小猴子乐道。“要是一年里面全是这样就好了，我们还担心什么没得吃喝？”

　　“也就这个季节好点，别美了，现在不多弄些东西预备上，等冬天你就又该嚷嚷着难熬了。”一一道。

　　“今年我是绝对不会叫难熬的，”小猴子一根一根竖起手指，“一来我们都大了，可以干地里重活了，地自己种了不用租别人，二来现在的张司务成天就知道喝酒，也不给我们找麻烦，要是换做以前的王屠户，那才算糟糕，第三嘛——”小猴子把竖起的手指摆在自己的脸颊酒窝处，笑嘻嘻的跟半双卖他那张嫩得能掐出水的水蜜桃脸，“我们还有贵人在呢，半双，双双，双姐姐，你们家那么大，占了差不多一条街呢，以后你回去了一定不会忘了我们吧？”

　　“你叫我什么？双姐姐这称呼听起来不错。”半双看小猴子可爱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当然不会忘了你们的，等我回去了，肯定带好多你想都想不到的好东西回来。你还不再叫几声好听的来听听？”

　　“双姐姐，双姐姐，”小猴子还小正是爱笑爱闹的年纪，这么一听马上叫起来，语调甜得简直都可以滴下来蜜来。

　　“好了，谁会见死不救啊，又不是图什么才救人的，小猴子你别闹了。”一一在一旁说道。

　　正巧这时只见不远处树上有一鸟巢，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巢中探出来，喳喳得叫着，小猴子欢笑一声，轻巧跳跃，三窜两跳就攀了上去。半双仰着头在底下看着，只见小猴子他本就手长脚长身手敏捷，这时上树果然不负他小猴子的名字，这时手脚并用，灵巧的像猴子一样，还没见使劲，已经爬到了树梢头，伸手就往鸟巢里掏。

　　“快看快看！”小猴子一手攀着树，一手摸出个灰色的毛茸茸的小小鸟托在手心使劲向半双显摆，那小鸟才孵出来没多久，还飞不利索，就被小猴子一把逮在手里，只扑腾着翅膀用嫩嫩的爪牙挣扎着，发出稚嫩的叫声。

　　鸟窝里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引来了着急的灰色翅膀的老鸟在一旁盘旋，现在看小鸟被捉了出来，在小猴子手上挣扎哀鸣，敛了翅膀俯冲了过来，小猴子冷不防老鸟瞄着他面目脸颊处乱扑，一时被一翅膀扑在眼角，忙举起胳膊护住头脸，一手攀着树上不得下不去，颇有些狼狈。

　　一一拔腿就冲上前去。没想到刚刚迈步，一道暗芒，在一闪而过，只听得“喳”一声悲鸣，那老鸟早被这道暗芒射中了头部，在半空中猛的一趄咧，便扑腾着翅膀栽倒在树下，落下时还不停拍打着翅膀挣扎两下。

　　小猴子得了闲，一手扶树干，脚蹬在树上借力，三两下就窜了下来，一下来便目光炯炯的盯着半双，满眼倾慕跃跃欲试的神态。

　　“我只是试下手底下这准度还有没有了。”半双笑嘻嘻的随手上下抛着石子，对小猴子道。

　　“好厉害，好厉害！半双，你会武的吧，真棒，教教我们怎么样？”小猴子也忘了手里攥着的鸟，手一松，那挣扎已久的小鸟扑腾着挣扎开来，这时候那只老鸟也在地上扑腾一阵，缓过劲来，两只合在一处，远远的半折半弯挣扎的跑掉了

　　一一的眼睛也亮了，满含期待的目光盯着半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