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劫》金风子

29、第二十九章

　　“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在周府的大宴，气氛颇有几分古怪，我觉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你还是远离了这好。至于那于大人的事，我有机会替你查一查。”说完了关于那日的情形，九梢红突然提起眼前周府的状况。

　　“恩，我会小心的。”半双以为九梢红在担心她，不由得回握她的双手。

　　“你不懂，”九梢红的神情有点些急迫，“这里面……总之，你还是尽快回京城，你娘也该挂念你了。回了南京都城，什么样的消息探听不到？这周府水浑得很，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半双还想说点什么，九梢红已经猛地立起身子，“我该走了，记着我的话，早点离开。”

　　说罢，九梢红提起裙摆，急急沿着小路穿行而去。半双心有疑问，在琢玉亭中站立良久，为九梢红最后迫切的言语而久久不能释怀。

　　“找个机会，通知一下一一他们吧，希望别出什么事情。”

　　这方面半双出于对友情的珍惜心理，虽然整个事情仍旧有迷惑不清、无法解释的地方，半双也决心先把疑问放在心里。

　　而另一边，小猴子和一一却也已经混入了内院中。

　　这说来也有几分侥幸，像一一跟小猴子这种只是临时雇来帮佣的，按道理来说，只能在外院帮忙，本没有机会混到内院。只是这次来的世子来得及，虽然本人看似洒脱，实则眼光奇高，难伺候得紧，不过两日光景，周府派来伺候的下人，便拉出去打了好几个，连随身带的内宫太监，都在院子里当众被掌嘴。

　　这样难伺候的活计，周府内稍有点脸面的都避之不及，便打发了人往外院来找几个手脚轻便的暂先顶上，小猴子跟一一面貌清爽，手脚轻便，安排做的各样活计，手拿把攥，无一不完成的干净利落，于是就连同好些个小厮一起，被安排进世子院内干些粗重的活计。

　　刚一进院内，小猴子便竖起耳朵，两只灵活的眼珠子四下里东张西望，引得带路的内宫太监怪声怪气的喊起来，“少贼头贼脑的东张西望，小心挨了巴掌。这也能领进世子跟前干活？”

　　一一忙挺身而出，一拉小猴子的胳膊，把小猴子整个掩在自己身后，“大人，他年纪小，不懂事，原谅则个。”

　　“有些事可不是说不懂事就能逃得过罚去的，”那太监翻个白眼，还要说什么，周府带路的二管家忙遮掩不休，将小小的一小包银两塞入那太监手里，“只是来干些粗活的，哪里就能到得了世子眼前，大人，您也知道世子罚下去不少，都是该罚的，可总要怎么下去，我们也不好做好，回去一定好好教他们礼仪，那些粗活重活，也不好劳烦各位动手，您看，总得找些下人来做不是么。”

　　“说的也是，听好了，你们在这，就得守这的规矩，凡事不可多看不可多问，乖乖低头做事，有你们的好的。”那太监不动声色的攥住了钱袋，又教训了一顿，这才扭着屁股继续在前领路。

　　那二管家退后一步，一脚便向小猴子踹过去，“这次算了，下次再乱瞟，打断你的狗腿。”

　　一一不动声色的猛然上前一步，那二管家的脚便狠狠地踹在了一一腿上。那二管家恶狠狠的瞪着一一，却在一一毫不畏惧的瞪视中败下阵来，眼见着那引路的太监已经走远，也无暇继续惩处，忙追了上去。

　　小猴子扮了个鬼脸，小声嘟囔着：“我就是不知道什么狗屁礼仪，能怎么样？大哥，你没事吧。”

　　一一扯着小猴子跟上队伍，一边低声嘱咐着，“我没事，你也小心点，这规矩大，咱们不知道怎么情况，还是要多看少说，万事留神。”

　　“大哥我懂的，你瞧好吧。”小猴子连连点头。

　　而后历经许多杂事，小猴子跟一一被分到一起，专门帮花匠收拾园中草木。这时天气已到秋末，万物凋零，花匠每日指使着将残叶枯枝一一除去，活计倒也不少，尤其便利的是可以有借口在花丛树木间穿梭，便于隐藏身形，探听消息。

　　每日上世子门拜见者甚多，一连几日也不见于大人的踪迹，小猴子早失了耐心，“这世子每天见这么多人，他也不烦，我可都烦了！”

　　“再等等，那于大人来此必有所图谋。”

　　“我就怕，于大人还没那个身份能来拜会世子。你这几日没见？能单独见世子的官员，少说也是四品，四品以下的，都算芝麻大小的小官，世子都不屑于一见，”小猴子立起小拇指，比划出小指肚般的一节，“就这芝麻般大小。”

　　“等等！你瞧，午后这时不正是世子的休息的时候，谁也不见的么？怎么进来一人？”一一突然看到一个青衣人画廊一路低头走进来，忙叫小猴子辨认，“你好好看一看那来的究竟是谁？”

　　我瞧瞧！小猴子一挑细长的眉眼，一眼望去，神色就变了，“是于大人。”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吐出那人的名字。

　　一一的脸色也变了，变得比小猴子的更加难看。他是那种把事情都揽在自己头上，把心事全埋葬在心里的人，对于仇恨，也记得更清，埋得更深，更加难以释怀。

　　在猎场杀了追踪的黑衣人不叫报仇，一人周旋三人最后手刃敌人那不叫报仇。唯有哪一天，能亲手带着于大人的首级，在慈安堂残桓败墙处祭奠死去的亲人，对一一来说才算是真正的报仇雪恨。

　　于大人被带领着，一路前行无阻，进了轩亭，前往之处，正是世子休息静坐的地方。

　　轩亭临石而建，四周扎着爬架，石壁上爬满各色藤蔓，沿着爬架盘旋将整个轩亭包围其中，自然形成一道屏障，如今正是成熟季节，五彩斑斓，生机焕发，各色果实累累而坠，别有一番风味。

　　一一与小猴子屏声敛气，一路顺着花荫渐渐逼近，亭在林荫深处，往外视一览无余，亭外人往内视却遮遮绊绊，一一拉小猴子，用手做出手势，让他不要再往前，以免会被发现。小猴子安静的点了点头，拿出全部精神窥测着亭内人物一举一动，一一则在旁边严守以待，为之望风，丝毫不敢大意。

　　小猴子透过缝隙望去，见亭内只存世子与于大人二人。此时正是午后稍热之时，秋老虎当头，世子只穿一件浅青色薄衫，于亭内藤制躺椅上半躺半卧，周围四角摆着小小的红铜制福字冰盆，盆内冰块正慢慢融化，带起徐徐凉意。

　　于大人谨立在屋内一角，里三层外三层穿的规规整整，束手而立，恭敬立于亭内，倒有大半个身子立于骄阳之下，却一动不敢动弹。

　　不过这于大人此时没有半分乘凉的心情。他立于屋角，正被着小猴子的目光，从小猴子的方向看去，只能清晰的看到世子殿下外披着一件浅青色薄衫，在藤椅之上一摇一摆，倒很有几分惬意。

　　世子面露惬意，也不开口说话，那于大人更是越发恭敬站立，大气都不敢乱出一口。

　　小猴子原本以为能听到什么特别的对话，没想到这两人在屋内就这么一坐一站，半响也不开口，不禁心急似焚，不由得扭身，颇有些呆不住的意思。

　　一一忙按了一只手在小猴子肩头，就这一动的动静，那于大人骤然回头，向这里望了一眼。

　　小猴子正动到一半，这下子，猛然顿住，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觉得放在自己肩头一一的手，也猛然收紧，充满了气力，仿佛准备随时冲出一般。

　　“于大人，”谁料到此时，世子突然张口说话起来，那于大人赶忙收回视线，低下头来，静待世子训话。

　　小猴子这才松了口气，望向一一，一一冲他点头，收回按在他肩头的手，小猴子也点头，专心聆听起来。

　　“于钩子，于蝎尾……于大人的英明，在厂卫传得广了，因此我才要你到我手下做事。可是他人都说你于大人是黄蜂尾后针，又毒又狠，下手颇有几分能力，怎么不做出点成绩来，叫我瞧瞧呢？”

　　世子半带着微笑，半带着讥讽，“于钩子，怎么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我真怀疑你以前的名声是怎么得来的，还是……”世子他拉长了声音，“……故意不给我脸面呢？”

　　“属下不敢。”于钩子“噗通”一下就直直跪在地上，“是属下办事不利。”

　　“可是你杀的人倒不少嘛？事情没办好，倒带了一屁股屎回来叫我擦，于钩子大人，你就这么办事的？莫非是欺我年幼不成？”

　　于大人爬在那里不敢做声，世子仍旧在藤椅上半躺着，嘴上话说的凶狠，脸上却仍旧一副平和的样子，没看出半分怒意来。世子他此时本就刚成年的模样，这时正对着小猴子，远远瞧去眉眼细长上挑，又稚嫩又狡黠，与小猴子讥讽人时的神态像足了十分。

　　只是一开口说话，两人的不同立刻显了出来。小猴子远远瞧了，只当身处梦中，仿佛自己是那世子，正背着手摇椅，训斥那于大人，顿时只觉得万分解气，一时间居然忘了身处何地，忍不住嚷嚷起来，“踢一脚，踢一脚，踢个狗吃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