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劫》金风子

21、第二十一章

　　不知过了多久，很长仿佛又很短，两个人终于分开，半双还来不及感到羞赧，一一已经松了手，扭身低头不愿正视半双。

　　半双瞧那一一耳根后头都红了，自己也一时踌躇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在这这个不尴不尬的时候，一一突然向前迈了一大步，来到倚在墙边的十一的尸身前，缓缓的伸出手去，替她合上了眼睛。

　　半双见状，哪还能顾上别的，拽着一一道：“这都是那于大人干得！”

　　一一扭头就往于大人住处奔去，半双忙跟在后头。

　　“嘎吱——”

　　一声门扇轻响。前方，那面唯一一处没有收到火灾的侵袭的屋子，那扇门被轻轻推开了。

　　只见那于大人只着着轻便的里衣，披着外袍，站在门口讥讽的笑：“我说了要小声点，别吵了我睡觉，现在可好，都闹到我门前来了。”

　　一见这于大人，一一的表情一下子狰狞扭曲起来，身体也重新僵硬，捏紧了双拳。

　　一一刚刚与那黑衣人搏斗之时，身上早已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一直来不及稍作包扎。这时他目光紧盯着于大人，一瞬也不愿稍离，仿佛生怕自己一个看不到这于大人就会消失一般。他眼睛紧盯，手上却不住忙碌：将自己的外衣撕扯开，粗粗的缠在伤口上，绑的很紧，但也有活动的空间，不至于失了灵活，他慢慢的活动起自己的手脚来，让他们保持柔软而不僵硬。很明显，他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逃跑，不是为了退却，而是想要拼命，想要复仇，想要流尽自己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

　　从夜色中突然闪出一个黑衣人，对着于大人恭敬地躬下腰去，半双看那人身形消瘦，听声音正是没多久之前在那于大人屋里与他谈话的那位。

　　“属下办事不利，惊扰了大人。这就把他们全部收拾干净了。”

　　“你瞧瞧，我就说都是些光要钱不干实事的，训练你们耗了多少的花费，你瞧现在呢？连几个孩子都斗不过……这么多人里面，也就只有你一个还稍微看得过眼些。”

　　“大人谬赞。”那于大人越是这么说，那领头的黑衣男人行动间越是恭敬，“属下这就为大人把人杀了。”说着便向前疾走，眼见便要动手。

　　一一也立在半双前面，紧紧地盯着对手。

　　“瞧你，那么心急，要吓坏了我们的小朋友，”不知怎么的，那于大人反而喝止了那黑衣领头之人，半双瞧着他不阴不阳的样子，更加觉得他像一只毒蛇，或一只蝎子，一只潜伏在黑暗中，准备随时夺人性命的恶棍。

　　“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不错，”那于大人笑着对一一说，引得一一全身仇恨地战栗起来，“能当个领头的，命又大，虽然嘴硬不会说话，但还是能改的么，怎么样，要不要来跟我混？”

　　“你做梦！”

　　这是半双这夜见着一一以来，他开口说的头一句话。他嗓音有些嘶哑，却让半双松了口气：一一刚刚的样子好像从地狱爬上的恶鬼，紧咬着牙关多痛多伤都不开口。

　　叹气的声音不大，一一却注意到了，他突然将注意力从那于大人身上移开，转头看着身旁的半双，一双黑瞳倒映着夜色，黑得令人心惊，他拼命对半双挤出一个“逃走”的口型。

　　“你让我走？”

　　周围的火焰仍在不停燃烧，就在这一会功夫里，七八个黑衣人纷纷从四下里齐聚于此，均向那于大人躬身施礼道：“任务完成。”然后围绕在先前出来那个为首的黑衣人身旁，以半圆形站定，隐隐将半双与一一包围于其中，只待一声令下便能活捉生擒。

　　“看到了吧，我们人多，势力也大，考虑的怎么样了，要不加入我们这边？以你的资质可比这些垃圾强多了。”于大人披着外套依着门框，戏谑地对着一一说，“你旁边那个女人长的也还不错，到时候原配给你暖个床什么的，不比在这吃不饱穿不暖的好多了？”他不屑的瞅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各色干果干菜，这些都是孩子们每天辛苦劳作，从上山采摘回来的，每一棵洗的干干净净，晒得整整齐齐的，现在却全被折在地上，同孩子们一起陪葬在这火焰之中了。

　　“一一，不要跟他们力拼。”这于大人越是说，越是挑动起一一的怒气，半双生怕他急怒攻心，干出什么傻事来。

　　“哦？你们需要时间商量么？请请，请便，就当我们不存在好了。”于大人笑嘻嘻地一摆手，指挥那些已经围上来的黑衣人往后退了一步。

　　“半双，”一一纯黑的眸子反射这火光，此时低头看半双的时候，仿佛整个黑夜都倒映在他瞳孔中。他脸上有擦伤，原本眉间狰狞的伤口不知怎么搞的复又扭曲流出鲜血，使他原本英武的面庞此时像是从地狱爬出复仇的恶鬼，在火焰的映照之下别有一番风采。

　　“半双，仔细听我说，你跟这事没有关系……我们身后这间房，房子的右侧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柜子，拉开柜门，柜子后头就我们当年特意留的出口。你走吧，好好的活下去。”

　　“你把我当什么？抛下你独自逃命的龌龊之人么？”半双只觉得怒气上涌，忍不住低声怒问道。

　　“不，我怎么会这么看。只是，今天晚上，死的人已经太多了。要不是耽搁了，你现在应该已经在亲人跟前舒舒服服的呆着了，又怎么会参合到这种惨剧中来。”

　　“要是我一个人走了，你怎么办？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么？要拼命咱们一起，还能多拼掉几个。”

　　“你走就是了！”一一压抑已久的愤怒勃然爆发，猛地一下把半双压制在墙上，就要把她往门里面丢。

　　“你松开，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么！”半双死死的扒着门框不肯被推进去。

　　“哦哦，开始争论了么？不要动手嘛，动手动脚的不是斯文人干的事情。”那于大人还在那煽风点火。

　　“你不懂！”一一不想伤着半双，手上不敢用大力气，半双扒着门框不肯松手，惹得一一整个人都涨红起来，眉间的伤口似活物一般暴起，“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被杀了，我不想再什么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人死了，求你，逃吧，活下去吧。”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半双的眼眶又红了，“我答应了十一，要你活着。”

　　“可是我不能逃。”

　　“我知道。要让我一样在这于大人眼前灰溜溜的逃掉，我也非疯了不可，”半双快被一一举到空中，就势抱住了他，在他耳边悄悄的说，“我喊‘一二三’我们同时动手！”

　　一一领会了半双的意思，沉吟片刻，也不露声色的道，“好！我欠你一条命。”

　　两人说到这里已经下定决心，哪怕同时赴死，也不能苟且偷生，不过是拼命，赚得一命是一命。

　　两人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半双在一一耳边悄声数道：“一，二……”

　　“三”字还未出口，“大哥！”夜空里突然传来嘶哑的呼救声，直压过烈火燃烧的劈里啪啦声，穿透整个夜幕。

　　两人，不，在场的十几个人一起抬头。只见穿过火势最旺的地方，在墙头立了一个人，那人站定，身材纤细，俏眉飞目，此时却不知道跌了多少个跟头的样子，整个衣服都皱成一团，沙哑的嗓子也不知是哭的还是喊的，“大哥，救命！”

　　在他身后，两张包袱皮打了十字结围在身后，一个小小的婴儿脑袋探出来，那人那么一叫，包裹的婴孩“哇哇”大哭出声。

　　正是小猴子与重浪！他们没事！

　　半双与一一对视一眼，不用言语，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趁着小猴子的出现让那些黑衣人的目光全聚在他身上的同时，半双与一一合力，一脚踹开身后闭拢的房间大门，同时闯了进去！然后转眼间便没了踪影。

　　“追，快追！”于大人一直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此时见人跑了，不由得羞恼起来，一时跳脚道。

　　“哈哈，追不到！”小猴子立在硝烟瓦砾之上，大声嘲笑着，哧溜一下便溜下了墙头，三闪两窜也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这样的人也会逃跑！真会演戏，做出那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跑就跑了！”于大人气的跳脚，“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想说我判断错误么？还不赶快去追！一个个是什么东西，追人的速度也这么慢？告诉你们，我是故意放他们跑的，好把同伙都一网打尽的！对对，这是我的决策，你们这种人，执行命令就好了，赶紧给我追！死也要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