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劫》金风子

17、第十七章

　　孩子们分工采办了食材，将留着过冬的东西几乎糟蹋了个凿尽，送到城镇里最好酒楼去代为加工，光这笔费用，就让一一紧皱的眉头越发皱紧了。

　　菜是上好的菜，酒是酒铺里能打到的最好的酒，张司务对着这酒菜，抻着脖子望了又望，行动举止越发进退失据，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好了。

　　一张小小的桌塌，正坐北向南摆在正中，于大人坐了首座，张司务占了陪席，半双拿了酒壶，在一边随时添酒，不远处摆了手巾盆罐，一边的灶上，热着热水，另找了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专门看着，随时递上热手巾。小猴子则转司传菜，这本来是一个人忙不过来的，但是于大人除了小猴子不让别的人伸手。小猴子只得洗净了双手，一趟一趟地跑，腿都跑细了几分，半双注意到他暗地里骂骂咧咧，不知道背后转身之时吐了什么在菜饭之中。

　　那于大人要的菜多，饭量却不大，一盘菜端上来，往往只稍微夹了几筷子就不再动了，尤其是那大鱼大肉，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只对着那时常蔬菜山珍一类的多夹了几筷子。

　　陪坐的张司务却是个嗜酒如命的性子，这些年在慈安堂也穷得久了，虽然说是天天酒不离口，但都是劣酒苦酒，眼见着这时席面上喝的是镇子里最好酒楼中上好佳酿，吃的是听都没听过想都没想过的好菜，不由得更加添了往仕途之上更走一步的心，原本熄灭了多年的壮志豪气仿佛被这酒菜点燃了一般，在他心底重新又燃了起来，直烧得他眼干舌燥，那酒就像流水一般倒下去，没扑灭那活，反引得火焰熊熊，更加灼热。

　　那阴沉沉喜怒善变的于大人，此时却是专注在别的方面：使唤小猴子。直使唤得那么活跃活泼好动的小猴子头一次吐了舌头累得呼呼直喘，于大人见了小猴子这般模样，一直阴沉的脸色明亮了起来，举着杯子倒显得心情非常愉悦，竟也多喝了两杯。两杯下肚，一直刻意挺直的身躯斜了下去，那副刻意摆出的官威不也淡了几分，斜坐半依在桌前，冲着一路小跑的小猴子嗤嗤地笑。

　　张司务也因此一时减了畏惧恐怖之心，半凑上来道“大人，夜深了，不如就在下官这里住下好了，虽然破旧，但毕竟还能有个招呼的人，也免得受了风寒。”

　　那于大人斜着眼睛，瞪了张司务一眼，看着张司务一下子瑟瑟发抖的神态取悦了他，“那就住下来吧。先说好了，要是这夜伺候的不好，我要了你的脑袋。”

　　“是，是是，下官不敢不敢。”张司务吓得酒醒了一半，连声应道。

　　那于大人在榻上立起身来，半借酒疯半装傻道，“来，摆架回房。”

　　张司务连叫了几个孩子将自己的正房收拾了又收拾，亲自倒酒劝了那于大人又饮了几杯，方听得孩子们说熏好了香换了被，一一收拾妥当，方请了于大人前去休息。

　　乘着这机会，半双锤了锤站得几乎麻木的双腿。以前从来只有别人伺候她，她哪里伺候过别人，这下亲自做了，才晓得当丫头的难处。眼见着屋角，小猴子被使唤得冷了热了不停的来回叫着换手巾，终于还是手忙脚乱一时不小心躺了小臂，现在正抽空躲在屋角抱着被烫得通红的胳膊在抱着胳膊在那打瞌睡。半双忙悄悄走了过去，低声问道：“烫的怎么样了？这里没什么事了，回去歇着去吧。”

　　“疼呢，”小猴子睁了眼睛撒娇道，“你瞧，都红了。”

　　“要不去悄悄地去找个大夫瞧瞧？”

　　“这点小伤哪用得着去看大夫，多贵呢！养两天就好了，大哥就能治，”小猴子凑近半双，低声笑道：“你知道什么样的药治烫伤最管用？”

　　“什么？”

　　小猴子摆出神神秘秘的表情：“祖传秘方，概不外泄的：拿刚出生的小老鼠，还没睁眼睛没长毛的，皱巴巴的那种，炼了熬成油放瓶子里面，往伤口上一抹立马见好，不留疤……”

　　“呃，”半双听得这形容顿时只觉得浑身泛恶心，汗毛简直都一下子竖起来了，“快别说了，真恶心。”

　　“哈哈，我逗你呢，”小猴子不敢大声笑，捂了嘴细长的眉眼挑上去，“再说这有什么恶心的，刚刚席面上吃饭那两个蠹虫，可比没毛的耗子恶心多了。”

　　“好好好，你说的是，快去上药去吧，这我先看着。”

　　“恩，谢谢你，半双姐。”小猴子眨了眨眼睛。

　　“这有什么好谢的，别忘了，我们可是有挟秘密的’人。”半双也逗着小猴子道。小猴子正要回嘴，正瞄到那张司务将于大人安顿好后，又转回来往这厅内一路走来，怕又被逮上，只朝半双一扬眉，贴墙偷偷溜回后院。

　　再说那张司务歪歪斜斜地踏着醉步，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一路喜滋滋踱回到厅内，也不坐下，就着桌边，半扶在桌沿，先抓了酒壶，慢慢齐沿儿先倒了一杯，吱溜一声，仰脖便灌了下去，咋没咋没嘴，又倒了一杯饮尽，方才拉开凳子坐下，抓了筷筹，选两样油水足的荤菜猛吃了两口，一抬眼，却正看见半双立在屋子角落。

　　这时张司务张大人正在志得意满、榜上了大粗腿，以后大展宏图的意淫之中，又多喝了两杯，神志迷茫，一时间见那半双立在屋角，身材纤巧婀娜，映衬着红红的烛光，面似带飞霞，犹如神仙中人，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几疑身处梦中，色心顿起。

　　“来，你来，”他向半双招了招手，“来，好姑娘！你坐着，陪我一起吃，我有话要对你说。”

　　半双正待扭头便走，心思一转，突然想的不如借由这喝得半醉的张司务的口，趁机探听一下这于大人究竟为何而来。便强忍了心中的恶心，依言坐到桌边。虽然这一晚上她光站着服侍什么也没吃，但是对着这二位官员吃剩的残羹冷炙，却没有动筷子的心。

　　“你吃你吃，”张司务对半双让了让，见她始终不愿动筷子，便不再劝下去，只执了酒壶，给自己倒满了酒，又拿那于大人喝剩的残杯，涮也不涮，自顾自地替半双也倒了一杯，拿着杯子一个劲的便往半双嘴边送。“不吃，那喝酒。”

　　半双晃着脑袋去躲，那大人喝得半醉，杯子里的酒洒了快一半，这么纠纠缠缠的惹得半双心中恼怒，劈手便夺了酒杯，“你想说什么？”

　　“嘿嘿，好，你来你自己来喝，”张司务一张老脸笑得如同菊花一样皱在一处，“你不知道，今天我高兴！这于大人一来，我就有望官复原职啊！这下可算了了平生所愿，我念了这些年书，终于要有一展之地了……”

　　“那于大人究竟是来干什么来的？查账么？要不怎么问这问那的？”

　　“大人来得可是秘密，人家才不在乎我们这小地方的这点小账呢，”张司务醉醺醺得道，“这你们可就不懂了……”

　　“你懂？”

　　“我当然懂！我那么多书是白读得么？我当然懂，那于大人可不是凡人，不是凡人，是大官！你可知道那于大人出示的令牌上是什么花纹么？”张司务酒喝多了，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那令牌可是龙型的，那上面的暗纹可是龙！堂堂的龙型，虽然不是七爪真龙，但是那可是龙啊，真龙啊……天生就比旁的尊贵，那可是直接隶属于圣上陛下的，你说，我能不吓一跳么？！”

　　“我虽然现在落魄至此，当年可也是金榜上提过名，入过皇宫亲眼见过圣上的，这瞒不了我！哈哈，除了我，这小地方哪能晓得这于大人的尊贵！”

　　“那他究竟是查什么来的？”半双急忙催问道。

　　“这我哪敢问！这，这也不干我的事，皇上身边的人亲自来这，肯定不是小事，不是小事……”张司务晃荡着脑袋，“我只盼把那于大人伺候好了，让我加官进爵，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他晃荡着脑袋，酒劲上涌，望着半双，呆呆的痴笑了半响，“好姑娘，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哎呀，好晕，你什么时候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就要翻身了，鲤鱼翻身要化身为龙了……呸呸，这个不敢说，龙这个太尊贵，不敢说不敢说。总之，好姑娘，我既然没把你捅上去，你也该投桃报李，不求别的，求你高看我一眼吧？”

　　半双听了这荒唐话，只觉得满心恶心，她留下来就是想探听探听那于大人的来历来意，现在见那张司务也懵懂无知，便暗自揣摩那于大人的言行，一时间居然出了神，没料到那张司务见半双楞在那里没有反应，一时色心顿起，借着酒劲，居然伸手要来拉半双的手。

　　“好姑娘，你跟我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老妻已丧多年，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怎的，见你就觉得有缘，你放心，你进门便是头一遭，若是能做个小，以后若能生下个一男半女，就是扶你做了正房也不算什么。”

　　“啪，”半双被这一席话说得怒火攻心，更不愿开口与这等人多说，一巴掌瞄准那伸来的手就是一下，这一声响得又清脆又利落，一张脸又急又怒脸涨红起来，在烛光下一晃更显俏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