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不过千年景》段一蘅

18、一家三口

　　苏子澈把车赶到了一个小村庄，将驴子拴在村外一棵老树下，驴子在草地上蹦了两下，对着苏子澈嗷嗷叫。苏子澈竟然也对着它笑，我心中很是纠结，实在想不明白对着那张有点猥琐的驴脸，他怎能笑得那般温柔。后来一想，他对着我也貌似是那样的笑容，心中的纠结更多几分。难不成驴子的待遇和我一般？这真是一个很不美好的假设。
　　他嘱咐我和团子在树下坐着，自己起身去村子里找些热乎的吃食。团子对他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目送他眼去。我再次觉得自己先前的待遇真是差得很，真么乖巧的团子我见过的次数真是有限。我推了推团子，很是不解地问：“团子你怎么那么听苏子澈的话呢？也没看见你在我面前这么乖啊。”
　　团子很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子澈是我哥哥，弟弟当然要听哥哥的话了。”
　　我很委屈，心想我也比他很多啊。我还没说，团子就补了一句：“虽然你也比我大了不少，但阿白你的年纪大实在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已经没法指望他对我有更高的评价了，也实在想不明白我怎的就给他留下这么个印象，毕竟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在塑造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的。这着实是一个很困扰我的问题。
　　没过一会儿，苏子澈就提着一个小包裹回来了，我清清楚楚看见距他三尺不到的地方，有几个用小手绢捂着嘴的姑娘偷偷跟着，一副怀春的模样。他也不理，兀自往前走。我身边的团子噌的一声跑了过去，揪着他的衣角声音很是洪亮地说：“爹爹爹爹，你回来啦！我和娘亲都在等着你呢。咦？后面这几位姑姑怎么一直跟着你呢，她们有什么事吗？”然后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苏子澈身后那几位姑娘。她们一听这话，忙作鸟兽散，脸上的失望掩都掩不住。
　　作为被迫入戏的群众演员，我觉得自己前途一片黯淡，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孩子他娘”这个身份。前些日子只是拖了个儿子，现在好了，夫君也拖上了。
　　苏子澈倒是很坦然，摸了摸团子的小脑袋，领着他走到了我跟前。团子拿过苏子澈手里的包裹，不停地喊着有这个有那个的，我让他喊得也忍不住咽了几次口水，又想着要保持形象，所以忍得有些辛苦。
　　团子虽然总要在口角上和我一争高下，但到底心里还是惦记我的，自己还没拿吃的就忙不迭地往我手里递。我接了他递过来的吃的，然后看他又笑眯眯地递给苏子澈，觉得这孩子还是很懂事的……
　　吃了些东西，夜幕已经降临了。天已微微有些凉，满目的星星像是小孩子的眼睛，不停地闪着光。团子往我身边靠了靠，很是神秘地和我说：“阿白，我给你讲个事吧！虽然这个是你不喜欢的天门将军给我讲的，但是爹爹身边的小仙童也给我说了的，所以肯定是真的。天门将军说，紫夜星君心情好的时候呢，天上的星星就亮亮的，如果她心情不好，那天空就是暗暗的。但是紫夜星君心情好坏，很大程度上是被管日升日落的卯日星君影响的。紫夜星君虽看着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但她其实是很喜欢卯日星君的，但是这个卯日星君吧，又是个多事的神仙，身边经常有其他的仙娥和他说说笑笑。所以紫夜星君的心情啊总是忽好忽坏的，我们今天能看到这么漂亮的夜空，定是她心里开心得紧呢……”
　　我心想，原来天界的也有许多热爱八卦的神仙，想是众仙友的日子也无聊得很，有点什么事情估计也要传上个百八十年的。也不晓得那花心的卯日星君什么时候可以看到紫夜星君的深情厚谊……
　　此刻有些沉默的苏子澈让我又想起了逝去的狐王，东边的天空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颜色，想是狐王已经进位做了上古真神，也不晓得他是否还记得那个他万般疼爱的孩子。
　　看着夜已经有些凉了，我抱起已经开始打盹的团子，将他放在车厢里面。看着苏子澈还是沉默地坐在那里，想着还是坐下来陪陪他的好。也不晓得坐了多久，感觉腿都有些麻了，我正准备拍拍已经麻了的腿，却发现苏子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头正看着我。天已经黑了，我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不知怎的就能感觉到包围在他身上的那种浓重的悲伤。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一些，毕竟这么多年我在知语山被保护得太好，甚至没有什么会让我很难过的经历，究竟该多悲凉才会这么难过，我实在想象不到……
　　直到晚上歇息，苏子澈都没有说一句话，我们三人一起睡在车厢里，团子在中间，我和苏子澈在两边，仿佛真像一家人一样……
　　第二日早上倒是团子先起来的，他摇了摇还睡意朦胧的我，然后对着我傻乎乎地笑。我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睡意也消了不少。他指了指睡在他右边的苏子澈，示意我看。我微微抬了抬头，却见那位云淡风轻的公子不知怎的和被子纠缠成了一团，那场面也确实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我俩捂着嘴偷偷地笑，苏子澈被我们吵醒来了，眨了眨迷蒙的眼睛，无辜得很。许是明白了我和团子在笑些什么，白玉般的脸立马变得嫣红，然后笨手笨脚地把自己和被子分开，自己背过身当缩头狐狸去了。
　　团子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自己显出几分正经的样子，用手指戳了戳苏子澈的背，糯糯地说：“子澈哥哥，你不要不好意思嘛！你都不知道阿白以前睡觉是什么样子的，有一次我半夜被她吵醒，你猜怎么着，她抱着被子一脸茫然地站在地上，问我自己为什么会在地上……哈哈哈，你都不知道，那时候她头发乱得像个鸡窝……逗死我了……”
　　我本着脸装作没听见，这个破团子，说什么事都要算我一份，还从来都不是好的那份。真该好好个他讲讲道理，不然等他回天界，我在天界估计就没什么行情可言了。
　　虽然团子这安慰着实是损得很，但效果貌似还不错。刚才还满脸难为情的苏子澈此刻和团子一样笑得很欢乐，顺便瞄了我几眼，不知是不是在想我顶个鸡窝是个怎样的情景……
　　不去理两个笑作一团的人，我整理了整理衣服跳下马车。马车外的驴子一脸激动得看着车厢，但看见是我出现，眼里的光立马暗了下去。这是什么世道了，连驴子都区别对待，生活真是非常的艰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