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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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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平常算的不错,雷标确实是次日一早到的。
赵齐陆把宋平常和江祝叫到前厅,厅内血迹犹在,雷标手里提了一杆银枪,跟赵齐陆一起研究着地上破碎的巨钟。当年的三个人第一次重聚于此,一时间,都颇有些感慨。
雷标站起来:“别来无恙。”
江祝点头笑了笑算是招呼,雷标这个人寡言坚毅,从来也不是讲究虚礼客套的人。
宋平常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照江祝所言,雷标的眼睛是当年他们一起追捕妖僧的时候被对手所伤,一道刀痕斜划过整张脸,看起来甚是狰狞。不过即便如此,也难掩他身上一股俊朗之气,不难想象,在这道伤痕之前,也是人中之龙。
雷标脸色浓重:“我收到齐陆的书信连夜赶来,你们确定遭遇的与当年是同一人?”
“不确定。”
这话是江祝接的:“虽然来人武功套路很像当年的妖僧,但时隔五年,对方又黑布遮面,无法断言。”
他说完,雷标看向赵齐陆:“你怎么看?”
“与他交手时感觉的内功是出自一门,胡叔的尸体上……也确实有乌灯蛊的掌印。”
说到胡缙,赵齐陆顿了顿。不过毕竟身在江湖,生死已经见惯了,相比起昨天,他已经冷静了许多。
而一直沉默的宋平常这时候插了一句:“不知可否看看胡管家的尸体?”
他一开口,大厅内的人都沉默下来。江祝其实觉得略有不妥但是也未出言阻止,赵齐陆不答话,雷标则是略有好奇的看着他:“这位是……?”
“在下知府衙门主薄,宋平常。”
少见的自报家门,宋平常简单的介绍完又将话题拉了回来:“乌灯蛊一事,不仅与往年恩仇有关,更牵扯前任知府之死,还希望赵庄主能行个方便。”
赵齐陆犹豫了一下,缓慢开口:“胡缙的尸体已经由家人收敛,若要看,要去一趟胡家。”
宋平常不动声色,微微欠身的请求未改。
倒是雷标皱了皱眉:“既然如此,我们就走一趟吧,眼见为实。”毕竟对他来说,要相信当年诛杀之人未死这种事,不是太容易。
有鉴于此,赵齐陆终于点头:“好。”
胡缙当年在江湖上,也是颇具盛名的人物。因为内功奇特,出拳时双手赤红,因此被人封了个赤拳的外号。虽不是泰斗,但一双拳头之下死伤也难记,前夜若非是他拳力惊人拦住那人,江祝他们脱身也未能那么容易。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在赵家庄内……
“当年胡缙因为酒醉与松林剑客过招,失手打死了松林剑客的妻子,后因愧疚自隐山林。后被我父亲请下山,在庄内做了管家……我自小,也算是胡叔带大的。”
赵齐陆一边领着人往后庄走,一边大概阐述了胡缙留于庄内的理由,宋平常他们对此只是细心听着,未有多问。
胡缙既然住于赵家庄,想当然他家人也是留在此地。
赵老爷子给他们专盖了个院落,胡缙的妻子已经因病过世,只留下一个女儿。赵齐陆他们方走到门口,就听见隐隐泣声。
门口白布悬空,好不凄凉。
庄上有不少人前来祭拜,看见赵齐陆他们纷纷让行鞠躬,他们走到灵位之前,赵齐陆鞠躬上礼,然后才走到胡缙的女儿面前,很小声的唤了一句:“小瑶……”
胡小瑶抬起头,看见赵齐陆直接扑到他怀里:“陆哥!”
赵齐陆搂着胡小瑶安慰的时候,江祝和宋平常也给胡缙致了礼,虽无交往但毕竟也是救命之恩,回忆起当时的险像,两人心下恻然。
胡缙的棺木还未下葬,但因死于乌灯蛊一事不能公开,赵齐陆之前就告诉过胡小瑶不可能敞棺。他小声与对方说明原因,胡小瑶默默点头,然后领着人几人到了后堂,然后便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垂泪不语。
见她伤心过度,赵齐陆皱了下眉:“回头让李大夫给你看看,你气色很差……”
胡小瑶只是摇头,也不说话。
雷标和江祝走上前,将胡缙的棺盖推开,扑面而来的腐味让两个人各自皱了下眉。
如预料所见,胡缙浑身焦黑,额间一抹白痕,胸口凹陷,不需要检查也知整个内腔都被打散了。只是相比刘丰书,胡缙的表情看起来极为痛苦,五官扭曲口齿大张,只有眼睛被人合上,大概是赵齐陆的所为。
雷标直至此时还有些难以置信:“……乌灯蛊。”
江祝叹了口气,刚要说什么,一抬头看见宋平常一脸沉思的盯着胡缙的尸体发呆,赵齐陆随后也走过来,只看了一瞬便闭上双眼:“此仇不报,我赵齐陆誓不为人!”
他后半句话说的咬牙切齿,雷标和江祝在旁无言开解,只能敛眉凝神。
让人真正猜不透的,是当年本该死了的人为什么没死……
——而如今,他又要干什么。
宋平常等几人从胡家出来,突然叫住江祝:“关于妖僧的来历你可知道?”
“这个恐怕江湖上没人知道。”江祝皱了下眉:“叫他妖僧,也是因为他当年惯穿一身乌黑的僧袍,头顶虽无戒巴却落了发,出手杀人从不开口,因为无从而至其出处,才叫他妖僧。”
“那对于黑峰潭,你可留有什么印象?”
“只见到一个山洞,洞内简陋透着一股怪味儿,这人练就一身邪门功夫,恐怕练功之法也是邪门歪道。”江祝大略回忆了一下,对妖僧的印象几乎都集中在他那恐怖诡变的身手,至于其他,当时确实未曾留意。
而雷标走在前面,与赵齐陆并肩:“……他既然已经找上赵家庄,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虽未言明,雷标口中的他必是当年被他们几乎追到穷途末路的那个人。
赵齐陆只是微微一扬眉:“避无可避,拼死亦可一战。”
宋平常在后面听到这句话,打开手中折扇,觉得事情隐隐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无论当年死的那个人是不是妖僧,他既当年选择诈死,就一定是被江祝他们逼到无路可走才出此下策,既然如此,五年之后为何无端端的杀了一名长陵知府来暴露身份。而前日夜袭赵家庄的时候,在后庄大开杀戒的那些又是什么人……
他们刚到赵家庄就遭到伏击,可见对于他们的行踪,这个妖僧了若指掌。既然如此,何必冒险在赵家庄内杀人,在路上单独解决江祝不是更为保险……如今雷标,赵齐陆和江祝再聚,不过是当年之事重演一遍,这意义究竟何在呢?
事情发展到现在都像是江湖恩怨,身为一切起因的刘丰书,反而成了无关紧要之人……
越想越觉得所有事都透着诡异,宋平常心烦意乱之际竟然觉得胸口略有些发闷,他怔了一下,捂着胸口靠在旁边的树上。就听见雷标提议:“与其靠赵家庄独力剿杀,不如齐集江湖之力。”
想要震碎那样一口铜钟,非有骇人的功力不可能为之,恐怕单凭他们几人,再难抗衡。
又或许,这才是妖僧的真正实力……
宋平常听到这句话,扬声打断:“不可……”只是一句话没说完,觉得胸口滞气更重,硬是把他后半句话断在口中。
江祝见他神色有异,也停下脚步:“你怎么了?”
“没事……”他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
缓了一会儿感觉略有好转,宋平常深吸口气:“妖僧未死一事,无论真假都不适宜公布天下,否则,只怕死伤更多。”
雷标回头:“此话何解?”
“他重出江湖,必定事出有因……刘丰书……并非你们江湖中人,他出手杀刘丰书不是私怨,就是有所图……我就怕他是想掀起江湖与官府的恩怨,若此事流传开,趁火打劫者有之,兴风作浪者有之,借题发挥者有之,倒时,不止是江湖,就算官门中也会兴起腥风血雨……所以……切不能……”宋平常越说越急,说的最后,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差点跪在地上。
江祝脸色一变:“你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从刚才……就……”宋平常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他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憋得心慌,若是平静些还好,一旦情绪有所起伏,就喘息困难。
可也不至危机性命,只是浑身乏力。
一旁的赵齐陆也皱起眉:“江兄,你还是先送宋先生回房,我让李大夫一会儿过去,恐怕是前晚宋先生也被伤到了。”
“好。”江祝二话不说捞起宋平常就往厢房那边掠,身形之快,让宋平常被吊起的胳膊一阵阵的发酸。
雷标有些意外的看着江祝难得一见的紧张,正要开口,才发觉赵齐陆已经先往前厅那边去了。他原地静默片刻,才动身跟上赵齐陆的脚步。
几年未见……
似乎大家都有所改变。
无论是江祝,还是赵齐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