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花开花谢又轮回 ...
-
凤华四年，大麒右丞杨朝仁密谋勾结述图尔，通敌叛国。事发，株连九族。
同年秋，述图尔王集结二十万精兵经皇涤都护府挥师中州。麒凤华帝御驾亲征，以十五万兵力与述图尔交战于北原城郊。战况惨烈，血染黄沙三月不干，两军死伤过半，述图尔退守，双方以北原为界分驻两地。
史称，北原之殇。
两军已驻营整整半月。
这是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任凭双方自负，也不敢轻举妄动。
营中，述图尔国王坐在主位，他的面前是一卷摊开的战报。他已经不再年轻了，眉目都微微呈现老态，唯有那双眼睛，仍锋利的如同张狂的少年人。
栗色的卷发落在战报上，战报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快要过冬了，寒冷的天气并不那么适合军队作战，述图尔和大麒都是物产丰富的富饶之地，军队还从没在这么恶劣环境下交战过。如今的战况，徒耗军资，却是双方都不愿看见的。
他想过要求和，却在中州与述图尔不足十里的国界线下止步。二十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梦寐以求的土地，自然不肯轻言放弃。
梦想，或是野心并不是轻易实现的，这个道理他懂。可他不灰心，因为他手中还握有一张足以取胜的底牌。
可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愿动用。
他微微抬眼，在他的营帐中端坐着三个华服的人。
察觉到王的目光，为首的男人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上主加泽之王，对于我们所言，您有所想法了吗？”
“穆尔，你要的到底是什么，说出来，不要再掩藏你的用意。”国王有些烦躁的眯起眼睛，冷冷道。
男人似乎是吃惊了，但他的眼睛却散出了光芒——是掩饰不了的得色：“您是上主加泽之王，穆尔区区一个侍从，是侍奉您的人，怎敢对您有所期盼？”
国王知道这个男人虚伪惯了，轻哼一声，目光转向一旁安静的少女：“依米，你说。”
“陛下，”少女的美虽不明艳，倒也温婉可人：“冥君指示我们您是受到护佑之人，我彼岸花宫侍奉冥君，自然该侍奉于您。我们只是索取一点小小的报酬。”
国王也不多废话：“开出你们的价码。”
“很好，陛下果然如传言那样干脆利落，颇具王风。”另一个女人此时开口，还轻轻鼓了鼓掌。她的五官未必有依米精致，却绝对比依米耀眼，乍眼一看，妖娆到倾国倾城：“冥神教已为贵国国教，于我彼岸花宫自然欣喜。我们只是想在贵国大地再建上百座分坛，为我教发扬光大，陛下意下如何？”
百座分坛？他目光一凝，并未立即答话。
彼岸花宫西陆盛传的冥神教最大的支流教派，自初任宫主珈蓝立教以来已有千年历史。和其他的小教派不同，这个教派已有上百座分坛，势力延至西堤，百鞨，曲阳，南莫北莫。
也就是说，除了述图尔和中州，它在镜启的其余国家都占有一席之地。现在，他们终于开始打上了述图尔的主意。
沉思片刻，国王冷笑开口：“阿苏雅，你们的胃口也太大了吧？不怕吞不下去么？”
“这一点不劳陛下忧心。”却是依米沉着回答。
“呵，”国王摇摇头，“条件有待商榷，否则免谈。”
他虽然老了，但不糊涂。他知道现在答应了他们，述图尔会渐渐失去独立的地位。中州可以不攻，顶多这般兴师动众会被斥为劳民伤财，可比起自己国家的安全，这实在不算什么。
“陛下可要考虑清楚才回答啊。”穆尔眯了眯眼睛，轻笑，“我们的宫主也随着来到了这里，陛下不愿见见他吗？”
“穆尔，你敢威胁我？”
彼岸花宫的当代宫主天涯，在专注研究各种法术的西陆也是号称“术法天下第一”，同时出名的还有他暴烈的统治手段。这位宫主擅长火法，属地凡有不服，皆是城池焚毁的结局，半点不留情面。
述图尔地方广大，总不至于一下被烧毁吧。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惧怕。
“不敢。”穆尔微微躬身，看似恭敬，“宫主号称冥君的王子，您被冥君庇佑，宫主为助您而来是是理所应当的，怎能是威胁？”
这个男人似乎和他明朗的外表并不相称，每一句话都像是话里有话，让王感到有些不悦。他点点头，示意穆尔说下去。
“可是陛下总该知道琅达，三叶两城吧，琅达是贵国的农业重城，三叶则是曲阳的商城。三叶从琅达收购粮食，再转手倾月城。不知陛下有没有留意到，近来倾月城市面上粮价极不稳定……”
依穆尔的性格肯定不会平白提到这些，述图尔国王似想起什么，猛地转身，一双眼流出凶光：“琅达和三叶是你们下的手？”
“这个嘛……看陛下怎么想了。”穆尔微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王一掌拍向桌面，木屑飞扬。可穆尔没有半分惧意，任自若的微笑着：“陛下此言差矣，我等是来帮助陛下的，何谓欺人太盛？”
他话音刚落，就见依米神色慢慢变了，她有些紧张的拉住穆尔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哥，别再说了……”
但她兄长用力甩开她的手，并不理睬。
时间像是流过了很久，现实却只是短短一霎。王忽的叹了口气，眼中光芒散去：“我老了，的确玩不过你们年轻人了。彼岸花宫的日君，月神，星主，我们应该细细商谈一下合作。一百分坛，作为代价，你们能帮我什么？”
穆尔和阿苏雅同时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星主阿苏雅微微掩唇，微卷的长发滚落，如太阳的金芒亲吻在她碧绿的眼眸和玫瑰般娇艳的脸颊：“既得冥君之引导，佑泽之主啊，我等以轮回之轴向您起誓，战火将烧入东方大地，曼珠沙华双神将会在黑色的土地开满彼岸花的颜色。”
“陛下，这就是我们的承诺。”穆尔随即俯身，用颂歌般的声音虔诚祝福。
月神依米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宁静的微笑，她没有上前祝福，也没再说一句话，只是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极轻的摇了摇头。
三人走出大营。
劝服了述图尔国王，于公于私都是大功一件，三人却没有一人面露喜色。
“依米，宫主了？”穆尔冷不丁的发问：“他现在应该为述图尔国王献上祝福，可他又跑当哪里去了？”
依米闻言轻声叹气：“哥哥，宫主还是个孩子，我总不能将他一直关在屋里。”
“笑话，他能在祭坛里呆一年，在屋子里待几天算什么？”
她一时语塞。没有人愿意时时孤寂，虽然他能呆，却并不代表他愿意。她很想这么反驳，却终是作罢。“哥，”她飞快转到另一个话题，没有任何衔接，生硬无比，好在没有人在意，“你不要再给宫主加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了，他几乎没出过宫门，名声却在西陆差到极点，还那么小，就人见人怕，这样有意思吗？”
“依米，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孩子。”阿苏雅此时却插上话，笑容美艳妖娆，“可你别忘了，他始终是九伤那边的人，对我们而言，只是一个傀儡。再说他自己都不在乎什么名声，你担心什么？”
“就算以前不是，琅达和三叶的确是他动的手，你可见他有半分犹豫？”穆尔冷冷甩出一句，并不掩饰厌恶的神色。
月神只好在一次无言以对。
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偶有人路过身侧，也没有人听清。
正此时，他们口中谈论的宫主在百里之外的某个地方，轻轻按着琴弦，奏出悠扬的曲调。再有百里，一匹骏马载着年轻人绝尘而来。
所有的宿缘，从那一刻，渐渐汇聚。
很多很多年以后，天涯偶尔就会想到，若那一日他依言呆在屋里，便好了。
那样，他不会遇到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男子，他最为尊敬的兄长。
他依旧做他的魔宫少主，他仍做他的乱世英雄。或许有朝一日他会死在他名动天下的游吟剑下，他们的一生就再无交集。
这卷传奇从未有过最初，也就无所谓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花开花谢又轮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