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还与美人同》孟小窗

16、救人（12）

　　日晖青琐殿，霞生结绮楼。
　　绮色斑斓中，一只有着繁复同色花纹的墨色衣袖伸过来：“是拿给我的么？”
　　花零见状只好递过去：“你从昨晚就未食用任何东西，只是一些点心，你先垫垫肚子。”
　　“谢谢。”
　　“不客气。”
　　有片刻的宁静。赢手里端着盒子转过身不发一言，花零侧着头瞧了眼，再瞧了眼，最后忍不住指了指道：“你怎么不吃？”
　　“没有胃口。”
　　“没有胃口也有吃一点，不然身体怎么能受得了呢。”花零耐心相劝。
　　只是没有回音。
　　花零摸了摸下巴，轻咬下唇试探着问：“你若还真不想吃，可不可以还给我，我最喜欢这个竹片糕。”
　　赢侧过身望她一眼：“哦？”
　　侧身的角度和嗓音的声调都那么恰到好处。
　　花零点点头：“恩恩。。。最喜欢这个。”
　　赢瞟她一眼，于是不动声色，捻起一块糕放到嘴里道：“那就更不能给你了。”
　　“。。。。。。”
　　三人把点心瓜分完毕，赢又回榻上休息，花零一个人坐在屋角的木桌旁研究伤药的制作过程。
　　手里拿着书，心里却想的是花铭的去向。她转头望了望窗外，日光斜照集灵台，红树花迎晓露开，如果像她想的那样，花铭是回去寻求老爹帮助的话，这个点钟应该已经到达别馆了。可是事实上却没有，那就只能说明他们在路上受到了阻拦，难道真像赢说的那样，山下已经被人围起来了么？
　　等待是一个煎熬的过程，就像你知道有歹徒来袭击你，可是歹徒却迟迟不来，这个过程着实令人忧虑，令人发指。花零一上午都显得浮躁异常，时不时都要向一派自若淡然息于榻上的赢和哼着曲子悠闲地坐在桌旁擦拭宝剑的玄望一望，委实不能理解他们为何如此气定。
　　赢斜倚在榻上，手里拿着本从药房的书架上翻检出的药经细细翻看，他在花零的第N次回眸时终于抬头。
　　与此同时，花零眼神一乱，立马低头一本正经地将眼睛放在自己手中的书上，仿佛刚才的偷瞄与她半分关系也无。
　　赢眼光一顿，嘴角出现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正要出口相唤，却蓦然眼睛一闪说了声：“来了。”
　　花零一直低着头暗自忐忑，对于赢是否发现自己的不道德偷窥进行反思，不想他只轻轻说了句“来了。”，不知他话是何意，无奈之下只好踌躇抬头，却正好看到他从榻上从容而起，而小三已经大笑出声：“江平，你总算是来了！”
　　门外传来一个镇定中稍显惶恐的男声：“属下来迟一步，太。。。”
　　站立于榻前的赢忽然截住他的话：“进来吧。”
　　花零止不住震惊，抬头望去，只见朝阳普照的竹轩门口，黑压压无声进来一队黑衣人，劲装蒙面，一片肃杀。那些人见到赢立马单腿跪地，齐刷刷叫道：“主上。”
　　“这是。。。”花零没出息地后退一步，撞倒了她刚刚坐的檀木凳，咚地一声，在这静寂的屋子里，顺利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那黑衣人的领头。那人目光寒澈的几乎能把人凌迟，花零情不自禁地瑟缩一下，这些又是什么人？强盗，军队，白道，□□，或者黑吃黑？
　　赢的目光在花零处顿了顿，半晌，向她招了招手，道：“花零，过来，不要。。。怕。”
　　说起来，花零在这个世界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会儿几次三番受这种惊吓，神经早已经是绷得发紧，她对着赢摇了摇头，表示无法过去。
　　这个举动让那黑衣人的领头蓦然睁大眼睛，仿佛不可置信花零会拒绝或者说敢拒绝。
　　赢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他摇了摇头，重新把眼光投向黑衣人，道：“山下什么情况？”
　　花零在桌旁立着一动不动，三心二意地去听那叫江平者毕恭毕敬的回复话语，另一方面分神去看赢的神色，从她这个角度，只能望到他线条坚毅的侧颜，凛然霸气，有种说不出的强大味道。直到赢不自觉回头向她一望，他眉毛轻挑：“跟我走吧。”
　　跟我走吧。
　　没有走大路，黑衣人在前面领着的是花零也不甚熟悉的枯枝小径，众人都未有话语，悉悉索索脚踩落叶的声音，点碎了山林的宁静。如此直到走了一段距离，花零才木木地回头望了眼远处自己家别馆高大古朴的门楼和那门口处片片青翠的竹林，甚为感慨。
　　身侧的赢也随着她的目光回头而望，有些了然地看了她半晌，道了声：“你已经在别馆留了暗号，花铭回去会知道你下山了的，不要担心。”
　　花零头脑一热：“你怎么会。。。知道？”她明明在很隐蔽的角落里留了记号，赢怎么。。。
　　日光炯碎，野林参天，赢目光幽深不明，只是冲花零清淡一笑。
　　那笑意惹得花零脸颊渐渐发红，只好慢慢埋头看脚下的路，边走边踢。
　　小三见状扑哧笑出声，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望向她娇俏粉嫩的脸颊，道：“今天就跟我们走吧？我们带你去京城，那里有好多好玩的。”
　　怎么又来一遍？花零低着头摇摇，嘀咕道：“我才不去，等下山了，我们就散了。”
　　小三扬眉，望了一眼身侧的赢，赢回首道：“我问过了，她不去。”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意味。
　　小三不死心，眼珠向花零脸上一转，又道：“真的不去？过段时间会送你回来的，花零你想想，京城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而且。。。而且还有我大哥和我陪你玩，恩？要不要再想想。”
　　花零听到这话果然抬起头，但她只是向右侧一处高大伟岸的身影，以及那发丝掩映下的侧脸处一瞧又复低下头，半晌蹦出两个字：“不去。”
　　“真不去？”小三继续发问。
　　花零既恼又烦，终于吧嗒一声顿住脚，仰脸吼道：“说了不去啦，你耳朵进水了？！”
　　有不知名的山鸟“啾”地一声尖叫，扑棱扑棱迅疾飞离枝头，万籁俱寂，只有“进水了。。。了。。。”的声音在山里飘飘渺渺回响。
　　众人都停住脚步望向声源。